24、娘家(1 / 2)

“你在乾什麼。”

剛睡醒的小姑娘聲音嬌嬌軟軟,聽的人心頭狠狠一跳,做了壞事被抓包的少年耳根紅的快要滴出血來,慌忙向後一仰,隻聽咚的一聲,後腦勺在床架上撞出了一個大包。

他動作大力氣大,這狠狠一撞愣是把老大夫懸掛在床架上的那些葫蘆之類的藥材之類的劈裡啪啦地一股腦的全撞了下來,叮叮當當地滾了一地,少年捂著後腦勺騰地直起身子,冷不丁地踩到那方才被他撞到地上的葫蘆瓢。呱唧一下,又四仰八叉地摔倒在了地上。

“公子,你們沒事吧!”方才還拿著蒲扇在熏藥的小藥童聽聞便衝了進來,卻連門都沒進得,恍惚看見有個人跌在地上露出了一塊白花花的什麼肉,接著一個葫蘆瓢擦著他的額頭飛過去,隨之而來的還有小公子惱羞成怒的聲音:

“滾出去!”

白季梓這一跤委實?跌的狠了,再加上?之前同人打架身上?還有不少傷口,這一下子將傷口都扯了開來,他艱難地爬起身子,拍了拍一群,鼻青臉腫地看向李姒初。

李姒初先是一愣。

這人是誰,他的臉好像豬頭,

而後瞬間恍惚過來,哦,是他啊,那果然是豬頭。

然後錘著床發出鵝鵝鵝的笑聲。

“不是哈哈哈,到底是哪個英雄好漢打的你哈哈哈,你去照照鏡子,太好笑了吧哈哈哈哈。”

“閉嘴!”惱羞成怒的某人一把捏住了她的嘰裡呱啦的嘴,擠成了個鴨子模樣,“你還好意思說,是誰被豬糞糊了臉!”

“我?呸!要不是因為你打架我會被豬大腸甩臉嗎!”

“你蠢啊,自己不會躲!”

“我?病才好,暈乎乎的,你讓我怎麼躲!若不是你,我?會被灌醉嗎!”

“胡說!分明就是你自己喝的!”

“你給我?滾遠點,一身的血腥泥巴味兒,惡心死了!”

“哈!我?打架是因為誰啊!”

“因為誰?”李姒初眨巴眨巴眼睛,望向他。

因為,因為.....好吧,他心?情不好找人打架,確實和李姒初沒有關係,當然,如果不是因為李宅的那些丫鬟將他惹的一肚子氣沒處發他也?不會去打架就是了,頂多將

人狠踹一腳扔出去。

說來說去都是李姒初那群丫鬟的錯!憑什麼要像防賊一樣防著他啊,她病了去看看就不行?麼,難不成還能把你們家小姐偷走了不成?

成功轉移了矛盾白少爺順利達成了自我調解,看李姒初的眼神也?和順了許多。

兩人這般吵吵鬨鬨倒是把方才的尷尬給揭蓋過去了,白季梓像沒事人一樣磨磨唧唧地伸出手:“喏,我?是有原因的。”

“我?那個,你那個,你看!”白季梓將手掌心?一攤開,露出手心?裡的一隻死掉的蜘蛛。

“老張這裡太臟了,等待會兒你好點了咱就走,這蜘蛛啊,老鼠啊,嘖嘖嘖,這家夥平時都是不乾活的嗎?”

在門外的噴嚏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道?:“嘖,這是誰在說我?壞話。”

小藥童趕緊將茶水遞上?:“師父,這天涼,你就彆整日往外跑了。”

老大夫揮了揮手,又打了個噴嚏。

在屋內聽不到外頭人打噴嚏的李姒初恍然大悟地看了一眼他手心?的蜘蛛,心?說果然就是這樣嘛,猜都猜得到,這家夥怎麼可能會偷偷親她呢,這等概率簡直和她其實是從書裡穿出去又穿回來都是一樣的嘛。總而言之就是一個不可能。

白季梓這邊也在慶幸她心?大,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收場。

心?懷鬼胎的兩人相視一笑,發出嘿嘿嘿的聲音。

“不過你這個。”李姒初戳了戳他身體上?為數不多的幾塊好肉,“能不能去處理一下。”

“嘖,麻煩。”小郎君將頭一仰,毫不在意地露出他被打歪了的下巴,“我?偏不,你能拿我咋地。”

李姒初:嗬,男人。

“那隨便你唄,你趕緊離我遠點,臭死了。”

“很?臭麼?”他一愣,這才想起李姒初是因為什麼原因來的醫館來著,行?吧,既然她現在這般脆弱,那他就勉為其難地順應好了。

於是他向後退了兩步,又問:“喂,還有味麼?”

“你自個兒聞聞。”李姒初才醒來,腦子還有些昏昏沉沉的,於是她又躺了下去,扭過身子,“好了彆影響我?了,我?還暈著呢。”

他一愣,但還是認認真真地抓起領子與衣袖聞了一下。

有血腥味,

估計是同那家夥大家的時候沾上的,還有泥巴的味道,估摸著是那時候滾進地裡了,還有,還有一點,令人作嘔的一股書生窮酸味。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隻是聞一聞,這味道就令他感到無比作嘔難受,瞬間想到了那家夥拐騙他四姊時私奔的嘴臉以及他滿口的仁義道?義與之乎者也?,越想越氣,若不是李姒初隻一人在這裡,他真是恨不得現在就衝回家裡去將他狠狠再揍上?一頓。

雖然也不一定打的過就是了。

“喂,李姒初。我?退的夠遠了吧。”

“不夠,還是臭。”小姑娘的聲音悶在被子裡,嬌滴滴的。

於是他又退了幾步,一退退到了內室門口:“現在呢?”

被子裡的人似乎是說了什麼,他聽不清,隻看見人影似乎是在被褥裡晃動了一下,大概是個搖頭的態度。

“嘖!憑什麼聽你的啊!”

少年將門狠狠一摔,大刀闊斧地走到床前,將小雞崽一樣的少女從被褥中“揪”了出來。興許是在被窩裡被憋的久了,少女白嫩的臉頰被憋的通紅,她咬牙瞪了回?去:“你乾嘛你!”

“揍你啊。”說著便伸出拳頭向她揮來,少女慌忙護住臉,卻措不及防地被輕輕捏住了手腕。

他嘴上雖不客氣,動作卻極其小心?,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拳頭化為了手掌,牽著她的手往他血跡斑斑的臉上輕輕一放。

白季梓咧嘴一笑,在李姒初錯愕的眸光中將手抽了回?來,眼睛忽閃忽閃的,像個惡作劇得逞了的孩子。

“老子惡心不死你。”

***

距離白家小少爺進去,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小藥童很?慌張,他看了看師父,想從師父那兒得到一些肯定的態度,卻在瞥見師父那似笑非笑的嘴角時變得更慌張了些。

“師父,我?們真的不去幫幫忙麼?”他從一個黑乎乎的小瓷碗裡撈起一點同樣黑乎乎的汁液,小心翼翼地塗抹在師父聰明絕頂的腦袋上?。

大冬天的,這軟膏剛從火上取下來便涼了,張大夫打了個哆嗦,抖的小藥童一愣,還以為這師父老眼昏花蹭了點什麼腐蝕的草藥在這藥膏裡,趕緊向後一躲閃,又見師父號無大礙,依然是笑眯眯的看著他:

“初六啊,你今年多大了。”

“回?師父,初六還有四天便到生辰了,今年九歲了。”

“哦,九歲了啊。”張大夫仍是笑眯眯的,“你曉得你師父我,九歲的時候已經如何了麼?”

“如,如何了。”初六猛地一抬頭,莫非師父要開始講述他的光輝曆史了麼,是了,師父雖然人不靠譜了點,但再怎麼說都是這洛陽城裡有名的神醫,多少官家的小姐公子都被他治過,啊,已經開始期待了。

“我?十五歲那年啊......”老“神醫”笑了笑,摸了摸自個兒的山羊胡子,不緊不慢地伸出一隻手,初六見狀趕緊將茶杯添滿送上?,“初六,你可還記得師父手臂上?的那道傷疤麼?”

“記得!”小藥童這會兒不困倦也不不好奇那內室中的兩人如何了,反正他們愛如何是如何同他有什麼關係,師父的故事才是比較打緊。

早就聽聞師父年輕的乃是武林赫赫有名的神醫,隻是因為當年打賭敗了才龜縮到這裡,他對此一直好奇的不行?,可師父這嘴就像是被栓的嚴實的酒葫蘆一樣,愣是半滴酒也?不帶漏的,瞞的他急死了。

師父這回?終於肯說了麼!

還不知道自己在徒弟的心?裡早已有了奇妙形象的張大夫摸了摸胡子。點頭道?:“記得便好,師父啊就是想要告訴你,往後做事不能如此毛躁,不然就會像師父一樣因為著急吃醬爆豆腐反而被醬汁燙傷了手臂。”

“你看看,這多大的傷疤,唉,都是醬汁燙出來的。”

啥,啥玩意?醬汁?就這,就這,就這?

室內突然傳來的乒乒乓乓的響聲,以及哎喲喲的叫聲傳進了他的耳朵,就像他現在的心?情一樣——一樣的,亂糟糟與破碎。

等等,室內不是兩個病人麼!方才他就聽到裡頭有人爭吵了,難道他們這是打起來了麼!彆啊,李姑娘這般柔弱,若是被欺負了怎麼辦!

“白公子!李姑娘!你們沒事吧!”

小藥童一腳踹開門房,手裡還抓著師父的寶貝葫蘆。

然後他就被趕了出去。

還被師父的寶貝葫蘆砸了個正著。

小藥童一臉不可置信地捂著自己險些被砸扁了的鼻子,用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他們,鼻頭

泛酸麵上淌水,好不狼狽。

“唉,年輕人。”山羊胡子的老人低頭默默喝了一口茶,“我?方才不是說了麼,有些事應當順理成章,若是太過著急,反而還會被醬汁燙到。”

“什麼醬汁不醬汁的,老張,你這裡有沒有什麼能去味的。”

葫蘆在小藥童懷裡打了個轉,又回?到了白季梓手上?。

他將葫蘆瓢隨意懸掛在牆上?,然後在他麵前坐下:“或者有衣服讓我換換麼,有水也行?,涼的也?無所謂,能讓我?擦擦就行?。”

“換衣服可以,先包紮。”張大夫一攤手,一副你今兒個若是不聽我的我?就讓你膈應到底的態度。

白季梓沒辦法,於是隻好乖乖坐下,將手伸了出來。

他倒也?不是不想找老張幫忙,這傷口黏糊糊的自然是疼的,但是這家夥的包紮手法.....還是太疼了啊!

簡直就像是專門折磨他一樣,每次在他這兒都比在彆處疼十倍不止,偏偏這家夥醫術又分外高明,在他這裡治病好的紀律要比在外頭好的快很多。

示意小藥童從櫃子裡拿些包紮的東西來,然後開了一壇酒,示意白季梓將傷口露出來,然後直接倒在了他泛紅的傷口處。

烈酒碰上新傷最是疼,他卻隻皺了皺眉,連哼都不肯哼一下。

“你方才不是說不礙事麼,怎的現在突然想要找我包紮來著?”他熟練地剪開傷口,酒碗微微一傾斜,一點點地灑了上?去。

他手法嫻熟,這麼一小會兒便將他包紮了個七七八八,白季梓臉上的淤青被塗了辣椒油,他不敢亂動,隻得讓張大夫在他臉上塗來抹去,眼睛被辣椒熏的生疼,微微眯了起來。

“我?錯了唄,您大人有大量,彆跟我?這等小的計較。”小郎君嘻嘻一笑,卻不慎將辣子油又紮進去了一些,嘶了一聲,捂著眼睛滾到一邊去了。

“你好像心情不錯。”老大夫沾了點金瘡藥,往手上?一倒,一巴掌糊在了某個走神的小郎君手臂上?,疼的他差點原地蹦起。

滿口仁醫仁術的張某人在白季梓這廝這兒並不適用,他看著一向乖張的少年盯著個熊貓眼在自己手裡像個小麵團一樣被捏的揉來扁去的,心?情一陣大號,於是又將手中

的繃帶繃緊了些。

“嘶,老張,我?懷疑你這是在以公濟私。”他用袖子小心擦了擦臉上的辣子油,又不慎弄到眼睛裡去了一些,趕緊將眼睛閉起來,吱吱哇哇的,“這又是酒又是辣子油的,再來倆蘿卜我?就是宮保雞丁了我?。”

張大夫笑著搖搖頭,又掏出一塊紗布:“我?方才說的話你可聽到了?”

“聽到什麼?”

“醬汁燙口,許多事急不得。”他點著少年的額頭,讓他露出下巴上的淤傷,“你瞧瞧你什麼樣,上?去就是一頓打,有什麼事是不能說說話好好解決的?小白啊,不是老夫說你,就說你這幾年啊,光是來我這兒都來多少次了?”

“彆的就不說了,就說去年啊,有人說了幾句重話惹了你不痛快,你二話不說就抄起旁邊的棍子衝上去,幸虧旁邊有人攔著,不然你想想,人可是相府的小公子,朝堂上?有人!你有什麼,你以為你哥能保得住你啊。”

老人的山羊胡子微微翹起,他恨鐵不成鋼的戳著白季梓的額頭,手掌上?揉淤傷的藥又下的重了些。

“那是他活該。光天化日之下欺辱良家婦女,怎就不該打。”

“該打該打,您自個兒什麼能耐您不知道啊,就您這小胳膊小身板的,衝上去也不知道誰先倒地呢。”

“放屁!”白季梓猛地站起身子,繃帶微微一扯,他疼的晃了晃,狠狠地瞪著山羊胡子的老大夫,“管不了就不管麼!我?就該像彆人一樣站在一旁說說笑笑看熱鬨麼!她就活該倒黴麼!”

“若真是這樣,那要律法做什麼!那要衙門做什麼!那龍椅上?坐著的皇帝老兒就該當個擺設是麼!那還不如他下了我?上?.......唔唔唔你乾嘛。”

白季梓狠狠扭開張大夫的手,呸了一口,滿嘴的鹹酸味。

“少爺,您彆說了,這事兒若是被上?頭聽見了是要掉腦袋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他哼了一聲,不滿地再次坐到張大夫對麵又瞪了回?去,“你看這般看我?做什麼,難不成我?真會去造....”

在老人的怒視下他縮了縮脖子,將最後那個字收了回?來。行?吧行吧,不說便是了,反正他什麼本事也?沒有,像史書那樣當改朝換

代的那個人他也?沒那能耐,反正他若是碰上?的就幫一幫,也?僅能如此了。

“嘖,少年人。”老人搖搖頭,示意坐在一旁的小藥童去後院再拿些柴火來,“行?罷,那你倒是說說,今日這一遭又是怎麼回?事?怎的傷的如此之重,這回?又是為誰打架?”

“嘖,今日。”他將手中的茶葉一點點碾碎,牙根在唇齒見瑟瑟發顫,“一個笨蛋罷了。”

“你四姊?”

小郎君一抬眼隨意瞧他:“你也?知道?”

“能讓你這小爺動拳頭的‘笨蛋’,除了裡頭那位,也?就你那幾個阿姊了吧。”

“是啊,你說的沒錯,確實是這樣。但我?這四姊是個不成器的,彆人隨便說句好話就屁顛屁顛的跟著人跑了,跑了也?不知道回?來,連個信都不留。出去躲我們像躲什麼似的,派出多少人去找都找不到,哈,我?還以為她死了。”

“你知道麼,我?們都以為她不回?來了。娘氣的半死,爹也不在家,認識的人啊都來勸,說不過是個庶女,與人私奔有辱門麵,不如就將她徹底從族譜上劃去,權當她是死了罷。”

“可是我不信,我?四姊這人其實很?好,對誰都很好,從前我?因為寫不完功課被爹娘罰的時候她還會偷偷給我?塞饅頭吃,沒錢了她也會偷偷的借我?,四姊這般好的,她怎麼就瘸了眼看上?了這廝呢?”

“哈,躲我們的時候躲的誰也?找不到,沒銀子了就回來了,你曉得我?今日在門口見到他們的時候,我?四姊穿的有多破麼?這一塊補丁那一塊補丁的,頭上連根簪子都沒有,連青一塊紫一塊的,瘦的不像話,哈,真的連我?們家最下等的下人都活的比他好。”

“那你也?不能上手,你在這家門口如此鬨事,你待會兒還要如何回?去。”

白季梓咧嘴一笑,拍了拍自己手背上?剛剛係好的繃帶,從衣兜裡掏出兩塊碎銀子塞進老人樹皮一般褶皺的手心?裡。

“老張,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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