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哇~哇~”小小的嬰兒並排睡在一張小小的嬰兒床上, 分彆用藍色和粉色的抱被團團裹著，他們很小, 小的好像輕輕吹口氣就消失不見了。卻又生機勃勃，努力將他們的眼睛睜開一條小小的縫隙, 握緊粉嫩的小拳頭, 緊張地觀察著眼前的一切。
然後小嘴張開，發出了他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聲音。
溫馨的音樂這個時候響起, 是悠揚舒緩的鋼琴曲。
一個個可愛的字幕在電視屏幕上浮現。
【10月10號】
【誠誠和雯雯來到了我的生命裡】
【他們看起來真小】
“哥！？”計丞誠困惑地開口，“這該不會是我小時候的照片啊，你搞什麼？”
計揚回頭看他一眼，微笑。
然後再看向電視。
雙胞胎才出生的照片緩緩隱去。
然後出現了一段視頻。
戴著口罩的護士出現在病房門口，說道：“產婦大出血，我們需要馬上為產婦輸血, 徐芝蘭的家屬來簽字。”
那時候頭發還漆黑, 年輕英俊的計為民, 繃著臉，拿著筆，堅定不移地簽下了字。
鏡頭外響起稚嫩的童語：“爸爸, 媽媽沒事吧？出血了嗎？”
父親迎麵走過來, 將拿著鏡頭的人抱了起來, 緊緊地抱著他, 說：“媽媽沒事的, 她是最最棒最最堅強的媽媽。”
稚嫩的童語說：“可我不想媽媽出血, 可以把弟弟妹妹還回去嗎？”
“嗬嗬。”父親笑了起來, 在孩子的額頭落下一個親吻，“弟弟妹妹可還不會去了，還回去媽媽會生氣的。”
“哦。”隨著童語的應聲，鏡頭緩緩落下，變得模糊不清。
就在所有人覺得已經結束的時候，鏡頭外那個稚嫩的童音說：“我愛媽媽，也愛爸爸。”
“嗯，我也愛你。”
“有了弟弟妹妹你們還會這樣愛我嗎？”
“會，會永遠愛你們三個，你們都是爸爸媽媽最愛的寶寶。”
“好吧，如果他們不討厭的話，我也愛他們。”
畫麵到這裡倏然一轉，一個麵色憔悴的女人出現在了電視上。
她的臉色慘白一片，幾乎與白色的床單分不出邊際，淩亂的長發披散在腦後，眼睛腫的像燈泡，卻對著鏡頭努力露出最幸福的笑容。
“揚揚不哭，媽媽很好，你看媽媽已經出來了，你還有了弟弟妹妹。”
“嗯……”小小的計揚帶著顫音回答著，鏡頭像是他的小腦袋，上下搖晃。
下一秒，鏡頭倏然一轉，父親的麵孔出現在畫麵裡，微笑著說：“讓爸媽幫我們照張全家福吧。”
於是。
“哢嚓”一聲。
躺在床上，醜的無以複加，卻又偉大至極的母親在她的所深愛的人的包圍中，露出了燦爛幸福的笑容。
英俊帥氣的老公。
哭的鼻子紅腫的可愛大兒子。
還有兩個眼睛都沒有睜開的小豆丁。
時光停留在這一瞬間，幸福仿佛要溢出整個畫麵。
“哥。”計丞誠的聲音從身後傳出來，聲音裡帶著一絲水汽抱怨著，“好好的突然煽什麼情啊。”
計揚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像是欣賞自己最好的傑作，專注而陶醉。
照片的顏色微微泛黃，像是沉入了水中，漣漪出現，字幕再次在水中浮現。
【那時候，我還不懂弟弟妹妹代表了什麼】
【爸爸媽媽的快樂感染了我，我仿佛正在迎接童話故事裡的天使】
【但很快我發現，他們就是一群小惡魔】
於是更多的照片從水麵上流淌而過。
有爸爸媽媽分彆抱著兩個孩子的照片。
有她們並排躺在嬰兒床上喝奶的照片。
有全家人圍著他們逗弄的照片。
當然也有一個形單影隻的男孩，在角落裡沉默的寫著作業。
雙胞胎在長大。
從躺變成了坐，又從坐變成了爬，每一張照片都代表了人生的新變化。
他們成長的太快了，每一天都在發生著變化，巨大的進步總是會換來父母愉快的笑聲。
而另外一個同樣在長大的男孩，依舊在寫作業，一直在寫作業。
每一張照片都好像維持著一個姿勢，寫不完的作業，學不完的功課。
然後直到最後一張照片，停在了男孩花費了不知道多久才寫滿的作業本上，一灘泛黃的液體。
照片消失了，水也變得渾濁了。
字母慢慢地浮現。
【爸爸媽媽騙我，他們不愛我了】
【他們隻愛弟弟妹妹】
【為什麼他們哇哇大哭的時候媽媽總會抱起來哄他們，我要是哭了，卻會被罵？】
【他們還把我寫了一晚上的作業尿濕了！我討厭他們！】
“呃……哥，那個尿一定是計雯雯尿的。”計丞誠怯怯地說，“我從不會亂尿尿，我有帶尿不濕。”
計揚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都是暖暖的笑，示意他彆說話，繼續看。
於是一段視頻出現了。
兩個還在牙牙學語，連路都走不穩的小寶寶，扶著拍攝者的大腿，好奇地張望著鏡頭，長著兩顆白色兔子牙的小嘴，模糊不清地喊著：“的的。”
一個喊，“的的。”
另外一個也喊，“的的。”
後來漸漸連成了串，分不出彼此，“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
臉上的小肉顫著，睜大的眼睛水靈靈的好像藏著一個宇宙，他們單純可愛地重複著一個有趣的遊戲，叫著人，自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哼！的的？都是糖衣炮彈！】
視頻的節奏突然快了起來，好像無數個視頻被剪接在了一起，畫麵裡的寶寶們在快速地長大，他們最開始的時候隻會發出“的的”的聲音，後來變成了“哥哥”，再後來變成“哥哥好”、“哥哥來來”、“哥哥玩”、“臭哥哥”。
直到最後，出現畫麵裡的是已經長大不少的大男孩，正被小豆芽們趴在了身上，一個說：“哥哥愛你。”
另外一個說：“哥哥親親。”
還說：“哥哥是我的。”
還說：“哥哥是我的，我的！”
被爭奪的大男孩臉上擺著不耐煩的笑容，卻任由孩子們在他的肩上和臉上爬來爬去，親的他滿臉口水。
孩子們將哥哥當成了遊樂場，當成了大樹，開心的玩樂。
直到某一個時刻，趴在大男孩頭頂上的男寶寶突然滑落下來，他揮舞著小手，發出“呀呀”的慘叫。
千鈞一發間，大男孩一把將寶寶一把兜住，抱在了懷裡。
緊緊的。
“哦，好感人。”計揚抹了抹眼角，回頭去看計丞誠，“要不是我反應及時，你就要摔成白癡了。”
計丞誠撇了撇嘴，這次沒有說話。
頭下腳上的男寶寶被哥哥抱著，沒有產生哪怕一絲的恐懼，他發出開心的笑容，“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好像這不是意外，僅僅是一個遊戲。
“笨蛋。”大男孩將男寶寶丟在了沙發上，酷酷地說了一句。
“咯咯咯。”寶寶笑的停不下來，發出小老虎般嗷嗷的叫聲，再次朝著哥哥的頭上撲了過去。
“走開呀，你踩得我肩膀好疼。”大男孩一邊嘴裡抱怨著，手上卻護著弟弟一路爬到自己的頭頂，然後又在最後一刻接住他。
一個抱怨，一個開心。
樂此不彼。
【他們真的很煩。】
【在家裡跑來跑去，地上到處都是他們的飯粒和零食，玩具多的我下不了腳】
【他們總是占著爸爸媽媽，打擾寫作業的我，甚至還拿我筆，害我被媽媽教訓了一頓。】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就沒那討厭了。】
【我想，如果是這兩隻的話，本大人就勉強接受吧。】
【但是！！】
【惡魔X2，等於兩隻惡魔】
【惡魔X3，等於魔王！】
【這一天，他來了……】
短視頻：
“誠誠，你是小主人啊，哥哥來家裡，你該做什麼呀？”
“雯雯，不要在你哥臉上畫水彩！”
“揚揚，你給我過來，把這兩個家夥給我抱走，我要瘋了！”
鏡頭一轉，出現了一張臉上被水彩筆畫得紅一道，粉一道，還有一個黑眼圈的小男孩。
他愣愣地看著鏡頭，撇著的嘴巴都是藏不住的委屈，眼淚在眼睛裡轉著圈，好像下一秒就會滴落下來，真是可憐到了極點。
【惡魔X3來了】
【我的老天，這根本就是一場災難】
計揚回頭看向徐天朗。
徐天朗正有些無措地被計丞誠和樓瑾注視，他不安地看向計揚，蹙眉：“表哥，這照片我怎麼見過？”
計揚說：“從你大姑的私人相冊裡找到的，裡麵還有很多你的照片，從小到大，為我的秘密禮物提供了很多的素材。”
計丞誠驚訝：“秘密禮物？送給我們的？為什麼？我還以為你是要參加什麼五好家庭的大賽呢。”
計揚：“多好的禮物，怎麼從你嘴裡吐出來格調瞬間降低八個檔次，閉嘴吧，繼續往後看。”
計丞誠：“額……”
節奏漸漸變快的音樂，伴隨著電視裡的畫麵不斷變化，更多的，弟弟們都沒看見過的照片，出現在他們眼前。
耳邊迅速安靜了下來，計揚幾乎從他們大睜的眼睛裡，看見了光的倒影。
在那忽明忽暗的光幕中，計揚在收回目光的前一秒，視線與樓瑾有著短暫的交錯。
依稀間好像看見了樓瑾眼底的笑意，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樓瑾隻是坐在那裡，用一種旁觀者的角度的看著眼前一幕的發生。
計揚將目光收回來，轉頭看向了電視。
電視裡。
撕扯的亂七八糟的彩紙。
牆壁上亂七八糟的塗鴉。
散亂在廁所裡的太空沙。
揉成一團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