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1 / 2)

昏睡了一天, 再次醒來後的墨逸辰卻格外冷靜,隻是那平靜無波的雙眸裡,似是在醞釀著什麼驚濤駭浪, 讓人看著不禁覺得惶恐不安。

“繼續讓人在雪淩山附近搜尋, 一個角落都不許放過。”墨逸辰說道。

“可是主子,雪淩山咱們已經搜遍了, 而且那衣物確實也是……”玄武試圖解釋什麼, 卻被墨逸辰一個眼神射過來,徑直閉上了嘴。

“再向雪淩山沿途的村民打聽一下,這幾日有沒有見人救過一個小姑娘,東臨那邊,也派人過去, 給我盯緊了赫連斜。”墨逸辰不相信溫阮就這樣死了,他情願相信有人救了她。

玄武欲言又止後,應道聲“是”,便欲退下。

“等一下,浩傑那邊, 如何了?”墨逸辰又叫住了玄武, 問道。

玄武回道:“解藥已經服下,軍醫回稟說,毒已解,中途溫校尉還醒來了一次,隻是他們沒敢把溫小姐的事告訴他。”

墨逸辰眼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才聽到他輕“嗯”了一聲,“吩咐下去, 關於阮阮的事,一個字也不要對浩傑提起,能瞞多久就瞞多久,若是他問起解毒之事,就說是太子從京都送來的解藥。”

一個月後,西北軍營內,墨逸辰風塵仆仆地從外麵趕回來,這些日子,他仍是沒日沒夜帶人在雪淩山附近搜尋,但卻一點線索都沒有尋到,而現在僅有的一些證據,卻是表明溫阮已命喪野獸之口,他不願相信,也不能相信。

“將軍,溫校尉已經知道溫小姐的事情了,正在營帳中鬨著要出去找人,屬下怕他出事,遂派人把他給綁了。”鄭飛急匆匆地迎上來,說道。

墨逸辰一怔,“走,去看看。”

還未走進營帳,墨逸辰便聽到溫浩傑的怒喊聲,當然,中間還夾雜著罵人的聲音。

待他掀開營帳的簾子走近後,溫浩傑看到他,整個人反應更加激烈了,“墨逸辰,你混蛋,我妹妹呢,我妹妹到底在哪?”

墨逸辰沒有回答,而是側身給鄭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給溫浩傑鬆綁,鄭飛領命後,便來到椅子旁,去溫浩傑身上的繩索。

溫浩傑情緒似乎穩定了下來,配合著鄭飛的動作,也不再掙紮,隻是,卻在繩索完全解開的那一刹那,他徑直衝向墨逸辰,抬手便給了他一拳。

“我妹妹來了,你為什麼沒有看好她,為什麼要讓她去雪淩山,為什麼……”溫浩傑紅著眼怒吼著,一拳接著一拳地落下。

而墨逸辰卻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任由溫浩傑的拳頭落在他的身上、臉上,像是沒有知覺一般。

鄭飛走過來,想要阻攔溫浩傑,卻被墨逸辰一個眼神瞪了回去,隻能靜靜地站在一旁,進退兩難。

終於,溫浩傑似是發泄夠了,停了下來,許久,才聽到他壓抑的聲音,“你有什麼打算?”

他不相信墨逸辰會這般冷靜,定是在醞釀著什麼。

墨逸辰眼底劃過一抹厲光:“殺了赫連斜。”

“好,不管你有何計劃,算我一個。”溫浩傑眼底同樣閃過一抹狠厲之色,敢算計他妹妹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墨逸辰看了溫浩傑一眼,也沒說什麼反駁的話。

“什麼時候行動?”溫浩傑追問道。

墨逸辰眸色微變,但很快又歸於平靜,“今晚。”

而正在這時,玄武從營帳外走了進來,“主子,人馬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出發。”

這一晚,墨逸辰和溫浩傑兩人,僅帶著一隊人馬,便悄然潛進了東臨軍營中,和軍營裡的探子裡應外合也,一路找到了赫連斜所在營帳。

墨逸辰等人進入營帳後,赫連斜看見來人,臉色一變,轉身便想逃走,被墨逸辰一腳踢倒在地,利劍直接橫在他的脖子上。

營帳內的其他人也很快被溫浩傑帶人控製了起來。

“墨逸辰,這可是東臨軍營,傷了本王你也休想逃!”赫連斜威脅道。

墨逸辰很淡定掃視了他一眼,道:“赫連斜,我沒時間和你廢話,阮阮被你藏哪了?”

這也是他今日來的目的,墨逸辰不相信當日溫阮墜崖後,赫連斜怎麼會這麼輕易放棄,肯定是要去崖底查看一番的,所以,溫阮定是被他的人帶走的。

赫連斜眼神躲閃,企圖否認,“什麼阮阮,我倒是有個老相好叫軟軟,不知道……”

墨逸辰眼神陰沉,突然揚手砍下了赫連斜一隻手,一旁的玄武眼疾手快,一把堵住了赫連斜的叫聲。

“若是你再口出汙穢之言,我不介意砍了你另一隻手。”墨逸辰看向赫連斜,冷然道。

赫連斜看著自己的斷手,眼裡滿是陰狠之色,他強忍著疼痛,喪心病狂地吼道:“哈哈哈,那丫頭早被狼給吃了,我們當時趕過去的時候,她正被一群狼撕扯著吞入腹中的,你是不知道她叫的又多慘,你知道她當時有多絕望嗎?整個山穀裡都是她的哭聲……”

實際上,赫連斜當日帶人趕去的時候,並未看到這些,隻是看到那些被野獸撕咬過後的痕跡,他故意說這些,隻是為了報複墨逸辰。

“我要是抓到那丫頭,還會等到今日你來找我嗎,墨逸辰,她死了,你的小世子妃,她死了!”

“你胡說!不可能,不可能!”墨逸辰麵如死灰,一個踉蹌,險險往後退了幾步。

赫連斜趁著這個時機,翻身從墨逸辰劍下逃了出來,而被溫浩傑控製住的暗衛,也趁著他慌神之際,從他手裡掙脫了,隨後,拉著赫連斜便往營帳外跑去。

墨逸辰終於回過神來,看著赫連斜的身影,眼底冒著嗜血的紅,抬步便朝著營帳外追去。

那一晚血光盈天,墨逸辰仿若殺神一般,在東臨軍營內見人便砍,即便多年後提起,仍然令東臨士兵聞風喪膽。

三年後,東臨洛城的一處彆院內,溫阮坐在窗前,正盯著院中的紅梅發呆,眉頭微微皺起,似是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情。

當年在雪淩山上,溫阮同暗衛被赫連斜帶人逼到一處懸崖邊,看到退無可退時,她便準備束手就擒,開玩笑,她這種惜命的人,跳崖這種事怎麼可能做。

其實,在同赫連斜對峙期間,溫阮隱約猜到這些人的目的,但即便知道會被抓去當人質,可那又如何,既然是人質,就說明她還有利用的價值,暫時肯定是沒有危險的,所以,隻要尚有命在,那一切就有轉圜的餘地。

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不好意思,寧死不屈這種氣節,她一貫是最缺乏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誰能料到就在她走向前準備乖乖被抓時,腳下竟一個呲溜,然後,她便很不幸的朝著山崖的方向滾了下去。

而那時暗衛正在被幾人圍住,根本沒有營救的機會,赫連斜倒是想救她來著,奈何那家夥甚是惜命,哪敢豁出命去拉她,就這樣溫阮隻是堪堪碰到了他的指尖一下,便墜落了山崖。

不過萬幸,掉入懸崖後被一個枯樹半途攔了一下,減小了一些衝擊力,所以,當她落到崖底時,才僥幸保住了一條小命。

隻是,就算如此,她的雙腿還是摔斷了,但該死的是,她竟然還沒有昏迷,渾身上下那種粉身碎骨似的疼,她至今想起來還不寒而栗。

所以,赫連斜這個仇她算是記住了!不報此仇,她寢食難安啊。

後來,她憑借著堅強的意誌力,拖著斷掉的雙腿爬到了一個山穀處,本來想著先躲一躲,墨逸辰肯定很快便會來尋她,可那日她估計是出門沒看黃曆,偏偏又在山穀裡遇到了幾隻饑腸轆轆的雪狼,眼看著就要落入野獸之口,這時卻突然出現一群人,從狼口中救了她。

可就在獲救後,她終於抵不住身體的疼痛和精神上的過度驚嚇,昏了過去。

然後,當她再次醒來時,便在東臨邊境的一個莊子上,自此之後,她便被困了三年。

其實,認真算起來,第一年的時候也不算是被人困住的吧,主要是她從懸崖下摔落,雙腿被摔斷了,身體上更是多處粉碎性骨折,她硬生生養了一年才恢複。

提起這個,溫阮就異常心塞,當時她受了這麼重的傷,但醫者不能自醫啊,所以,她隻能讓假借彆人之手了,可奈何當時請的那位醫者,醫術水平真的有限,溫阮活生生被逼得躺在病床上,手把手地傳授那人醫術,然後,她自己還成了實驗體,供那醫者練手,真的是,她躺了一年,也心塞了一年啊。

那時,她對這莊子的主人抱有提防之心,沒敢透露自己的身份,還假裝失憶了,想著等自己痊愈了,再找機會回去,畢竟身在東臨的地界,還是小心為妙。

索性對於她那漏洞百出的借口,當時救她之人也沒有起疑,而是讓人儘心儘力地照顧她,溫阮當時還小小感動了一把,心道,以後定要好好回報這莊子的主人才是。

可是,屁嘞,一切都是假象!等到她痊愈的時候,也就是一年後的事了,她才發現這人根本就是在囚禁她,她連莊子的大門都出不去!

再後來,她偶然之間才知道,這莊子的主人根本就不是什麼東臨的富商,而是,東臨的六皇子赫連決。

而關於她的身份,人家哪是沒有懷疑,根本從一開始就知道好不好,看著她在那蹩腳地演戲,隻是懶得拆穿而已,而且,他們當日救她也並不是偶然,而是有所圖謀,真是白瞎了當時還感激他來著,浪費感情!

自從知道自己的真實處境後,溫阮便一直沒有停過逃跑的心思,第一次逃跑的時候,她假裝沒有識破他們的身份,趁機還配了一些迷藥,準備來個出其不意。

那時,她還挺自信,覺得以她三腳貓的功夫,想要掙脫這些人應該不難,畢竟,她當時計劃還挺周密的,直接趁人不備,在膳食中直接下的藥,而且為了逼真,她還提前服下解藥,用了那些膳食。

可誰知,她是用迷藥放倒了一個莊子的丫鬟、侍衛,卻堪堪走出了莊子幾步,就被一群從天而降的暗衛團團圍住,然後,又再次被送回了莊子!

那時,她才算徹底明白,關於囚禁她這件事,赫連決有多認真,而她想要逃出生天,機會怕是微乎其微。

雖然很難,但就此坐以待斃,也不是溫阮的性格,所以,接下來的兩年,逃跑這件事她就沒停過,可無論她怎麼折騰,奈何人家就給老鷹捉小雞似的,次次給她抓個正著,想想也是夠氣餒的。

不過,還好這赫連決除了不讓她出去外,對她還算不錯,衣食等一概用度都沒苛待她,虐待什麼的更是沒有,而且,還會給她送來一些話本子、醫書,讓她打發時間。

兩年後,赫連決偶爾還會帶她出莊子,去外麵逛一逛,當然,她不能離開他身邊就是了。

那時,溫阮還企圖耍一些小聰明,留下些和影一他們特有的暗號,希望能傳些消息出去,可誰知,一轉頭就被赫連決身邊的人發現了,直接便給她來了個毀屍滅跡,簡直是嘔死個人了。

溫阮就這樣過了兩天多,大概三個月前,赫連決被從封地調回了東臨的都城,洛城,而她也被轉移到了這洛城的彆院裡。

可能是這裡離邊境比較遠的緣故,赫連決也不太拘著她了,她現在可以自由出入這彆院,隻是,身邊監視的人一直都沒少過就是了,而且,還都是高手!

真的是,想想都氣!

趴在窗沿上的溫阮,看著外麵飄飄落落的雪花,不禁歎了口氣,哎,好想回家啊。

這三年,關於夏祁朝的消息赫連決倒也沒瞞著她,聽說,三年前夏祁朝安王造反逼宮,被她太子表哥帶著影衛軍強行壓製住了,但在那次逼宮中,元帝不幸被刺身亡,她太子表哥也於當年即位,成了夏祁朝的新帝。

她的家人也都很好,並未在這場謀反中受到波及,這也確實讓她寬心了不少。

而溫阮此時心心念念的也就兩件事吧,一是回家,二是,找赫連斜報仇。

她不得不承認,這三年,她很想家,想美人娘親和便宜爹爹,想三個毫無底線寵著她的哥哥,想祖父祖母,想瑞瑞小團子,想京都府所有的家人、親人和朋友們,想……墨逸辰!

說起這事,溫阮不得不感概,當年她跌落懸崖,就在那命懸一線之際,她腦子裡閃過的人竟然是墨逸辰!

躺在床上養病的那一年,她也會經常想,也許她對墨逸辰是有一點喜歡的吧,不然為什麼聽說他有喜歡的姑娘後,心裡會出現不舒服的情緒,甚至頻頻後悔把他給教開竅了呢,這些種種的反常,無不顯示著一個結果,那便是,在不知不覺間她把墨逸辰放在了心上。

想想也是,畢竟他占了一個先天的優勢,長了一張完全符合她審美的臉。再加上這七年間的信件往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這份感情就微微變了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