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1 / 2)

保康和他的顧炎武老師見麵,兩個人都非常歡喜,得知他老師著急見他來到餘姚還沒用飯,出來學院,在一家茶樓裡點了一碗麵,麵對他老師吃飯的餓勁兒,很是心疼他老師一個人遊學四方,三餐不繼的情況。

可是顧炎武樂在其中。

喝了兩口湯緩解了饑餓,緩緩開口:“老師啊,自少至老,手不舍書。出門,則以一騾兩馬,捆書自隨。過邊塞亭障,呼老兵諧道邊酒壚,對坐痛飲,谘其風土,考其區域。若與平生所聞不合,發書詳證,必無所疑而後已……”

“等快樂大師長大了,也要這麼出門一兩次,和你師祖出門也可。知道不?不能總是前呼後擁地,總有人端茶倒水鋪床疊被照顧著。”

保康嘻嘻笑:“知道——”

“一筐書一支筆一人兩馬,馬下遊玩,與人樂;馬上無事,輒據鞍默誦諸經注疏。遇故友若不相識,或顛墜崖穀,亦無悔也。精勤至此,宜所詣淵涵博大,莫與抗衡與——”

顧炎武哈哈哈笑:“不愧是老師的小學生,領悟其遊學精髓也。”

“現在這山東、山西、河北、遼寧、陝西、甘肅等地,到處都是老師遊學的傳說,可人都說一個樂嗬。街頭巷尾,田間地頭,老師一邊遊學一邊察看名關要塞,遊曆名勝古跡,跋涉名山大川,往來行程兩三萬裡,所讀新書又達一萬餘卷。”

“卷帙浩繁,民風民俗,金石考古……都是學不完的知識。快樂大師聰明,可要記得,越是聰明越要踏踏實實地學習,明白?老師待在餘姚幾天,可能和快樂大師在蘇州再見麵,這段日子快樂大師要好好學習,老師把關鍵的幾點都傳授給你。”

快樂大師:“……”

“明白————”

搖頭晃腦,小尾音拖得長長的,頑皮卻又乖巧的小樣兒惹得顧炎武又笑起來。

這些年來,他四處遊學,反思前朝滅亡的原因,尋求這天下漢人在大清入關後的出路,小有所獲,卻又知道自己的年邁恐壽數有限,此刻親眼見到小學生,感動於他的親近和聰慧,隻一心想把他的“所獲”都一股腦地塞到小學生的腦袋裡。

保康自然也知道,在魯、冀、遼、晉的各條交通要道上有關於他老師的傳說。

二十多年來,華夏大地出現了這麼一個行為有些奇怪的人。他約摸五十出頭、六十出頭的光景,衣著簡樸,精神煥發,帶著兩匹馬和兩頭騾子。自己騎在一匹馬上,另一匹馬和騾子則馱著沉重的大筐,筐子裡滿滿當當裝的全是書。

馬在平坦的道路上走著,這個人坐在馬背上半閉著眼睛,咿咿呀呀地背誦起來。背著背著,忽然有一處“卡殼”了,他便立即勒住韁繩,翻身下馬,拿出書本將背不出的地方反複溫習幾遍。直到書背熟了,再繼續策馬趕路。

每行至一處關隘要塞,他便去找幾位老兵或退伍的小卒,仔細詢問有關地理、曆史等情況。如老兵們說的有些與書上記載的不相符,他便親自到實地考察,一處一處地核對清楚,然後寫下筆記。

途中若是遇到好書和珍貴文物,他就買下來;若彆人不賣,他就全文抄錄或是借來讀完了再走。

…………

一山一水,一村一縣,大半個國家都是他的身影,通過實地考察糾正書本上不少錯誤的記載,將書本知識與實際相結合學以致用,學到很多許多書本上沒有的知識,發現許多原來不曾讀過的新書、好書。

真切地貫徹“讀萬卷書行萬裡路”的讀書傳統,書上知識淵博,社會知識宏博,對天文、曆法、數學、地理、曆史、軍事和治國之道等都有深刻的研究。

保康靜靜地看著他老師的滿身風霜,滿鬢斑白,想起老師寫給他的一封封信件,其中的諄諄教誨,心裡一酸。

店家送上來保康給點的黃魚魚肚和荷葉粉蒸肉,老師用一口炸得正好的小黃魚魚肚,享受他的小小孝心,樂得來……

保康也開心地笑。

保康叉起一個餘姚名菜黃魚魚肚品嘗,不是魚肚而是魚膏的一道美味,魚膏和麵炸出來後好似豆腐一般的白嫩,非常漂亮,吃一口,細細品味其類似魚羹鮮嫩的內在,更覺柔嫩鮮香。

和他在行館大宴上吃到的,不一樣的柔嫩鮮香,好似有一種彆樣的水氣兒。

顧炎武瞧著小學生驚喜的小模樣樂嗬:“等到了蘇州,老師請你吃蘇州名菜。哪條街哪條巷子,哪家師傅的拿手菜,八大碟八大碗,吃一個齊全。”

保康樂得眼睛眯眯起來:“要吃遍這大江南北各個地方的美食。”

“對。要吃遍這大江南北各個地方的美食。哎呀,我們快樂大師就是有誌氣。”

顧炎武一點兒也沒覺得小學生喜歡吃喝玩樂哪裡不好,小孩子嘛,就應該這樣。他的學生,就應該有這份灑脫勁兒。

師生兩個一起嘿嘿笑,保康知道他老師不樂意見他汗阿瑪,也不想去麻煩黃宗羲家裡,乾脆安排他老師去和他師祖,石溪道人住到一起。

顧炎武見到醒遲大師和石溪道人,果然非常開心。

“山東一彆,沒想到在此地見到行癡大師,緣份也。”

師祖也很高興:“阿彌陀佛。貧僧改法號‘醒遲’。”

顧炎武一愣,隨即小小的驚訝。

看看小學生,小學生也正看他和師祖,比他還驚訝;看看醒遲大師,看看石溪道人,他們兩個都是“早已知道”的笑兒,他恍然大悟,哈哈哈大笑。

“我就說快樂大師口中的‘師祖’是誰?哎呀呀,早該想到,五台山上的醒遲大師,除了大師還有誰。”

保康:“……”

石溪道人瞧著小學生呆傻的小樣兒,想起小學生前幾天和他道歉說“保康隨口一句話,害得石溪道人和顧炎武被汗阿瑪威脅做老師……”,也哈哈哈笑:“多年未見,大師已然改法號‘醒遲’,你這遊學,可有結果?”

顧炎武:“有~有~有~”

“今晚上我們秉燭夜談,把黃宗羲也叫來。我和你們說,哎,我這些年,還真琢磨出來一些個道道來。和黃宗羲今天的講學有互通,卻也不一樣,我們好好說道說道。”

“阿彌陀佛。編書賺稿酬,買賣田地賺差價,買賣票號賺利潤、邊境墾荒……顧先生之所作所為,就是幾項大學問也。”

“是極是極。我和大師今兒上午還在說山西晉商用‘飛錢’結算的好處,說起來這裡麵顧先生的原因,光這一個方法,對於盤活經濟就大大有利。”

“就知道你們腦袋靈光,我也正要和你們說這個事兒。正好這馬上要開海,這金銀彙兌,各國貨幣兌換,都是要先解決的一件大事。”

“說起來金銀彙兌,老道就對西洋各國恨得牙癢癢。他們那裡的銀礦多,金子少;我們的銀礦少,金子充足,偏偏之前我們的金銀彙兌一比七!他們的金銀兌換一比十四!”

“阿彌陀佛。吃一虧長一智。這次需要好好計算計算。”

師祖和兩位老師就這麼當場在院子裡坐下來,一人一句,都是討論金銀兌換導致前朝開海又禁海,最終也沒有擋住金銀兌換危機的事兒,討論他們要怎麼在沿海設票號,用“飛錢”結算的事兒。

保康懵了。

這不就是後世的銀行彙票,後世的金融風險,後世的股東出資掌櫃經營模式???

…………

一個武僧端上來茶點,顧炎武用了一塊餘姚的龍鳳金糕,口中的美味對比現實情況,不由地歎氣:“真要好好計算。這個不計算好,我們這開海,恐怕開不到一年就能被這金銀兌換鬨的開不下去。”

“我聽說你們在南海鬨騰,鬨騰的好。在南海可有發現銀礦?”

石溪道人:“有幾處。不光有銀礦,還有金礦。”

“西班牙和英吉利在蘇祿群島,在印度肆意挖掘金銀礦,以前我們都不知道,現在要警惕起來。”

師祖:“阿彌陀佛。人弱被人欺,國弱被國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