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七十三章(2 / 2)

和你走過春天 南枝 20895 字 3個月前

看到彆人的性行為,讓他大受打擊,覺得厭惡,惡心,齷蹉,他再聯想到自己看過的那些文學作品,就更加覺得難以忍受,甚至為自己明明愛著閆然卻對他有這種讓人反感的欲望感到惡心。

蕭子翀知道自己這樣想是不對的,但他又真的覺得痛苦。

蕭子翀整晚沒有睡著。

**

第二天,周日。

一大早,蕭爸爸在家裡接到了吳嵐打來的電話,吳嵐整晚沒睡,聲音低啞,“老蕭,你把翀翀帶來我們單位,有件事要找他幫忙。”

蕭爸爸心疼媳婦兒,“媳婦兒啊,你現在還不回來睡覺嗎?”

吳嵐說:“忙完這裡的事就行的。你先把翀翀送過來。”

蕭爸爸疑惑:“什麼事啊?”

吳嵐歎道:“昨晚上有個小孩子,是翀翀的同學,一直又哭又鬨,無法安靜,他知道我是翀翀的媽,就說想見蕭子翀。隻好讓他見一下,讓他好配合我們工作。”

蕭爸爸對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是很清楚,隻知道是有人吸/毒被兒子和閆然報警了,所以對居然有一個蕭子翀的同學,他就更覺得疑惑:“怎麼會有蕭子翀的同學呢?”

吳嵐不想和他東拉西扯,說:“你把人送過來就行了。”

蕭爸爸隻好答應了,去叫蕭子翀。

蕭子翀雖然一晚沒睡,但他年輕,不睡覺依然精神不錯。因為睡不著,他一大早就起來了,洗漱之後坐在臥室裡背英語。

蕭爸爸敲門叫他,蕭子翀過來開了門,眼神沉沉的,把蕭爸爸看得心下一跳,心想這個小孩兒怎麼回事,像是要殺人似的。

蕭爸爸說:“兒子,是不是昨晚沒睡好,沒睡好,你白天可以多睡會兒。現在呢,你媽那裡找你有事,你媽讓我送你去她單位,去吧?”

蕭子翀臉上沒什麼表情,“什麼事?”

蕭爸爸:“你媽隻說是你一個同學的事,具體是什麼,我還真不知道。”

蕭子翀低聲道:“哦,那我不去。”他知道那個同學肯定是指陸明。

蕭爸爸:“……”

蕭爸爸隻好拉住兒子,“你媽讓你去,不是我讓你去。快點,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做事爽快點。”

蕭子翀想反抗,但想到自己媽忙了一晚,就心軟下來,被他爸拉出了家門。

兩人到了疾控。

周日的疾控不上班,所以大門沒有開,裡麵一片安靜。

從側門到了後麵的大樓,一樓就是重傳科(重大傳染病,包含艾滋和結核病),吳嵐得知丈夫和兒子來了,她就出來,讓丈夫去另外的辦公室待著,自己帶著蕭子翀進了谘詢室。

谘詢室裡裝修風格很柔和,蕭子翀進屋一看,果真在沙發上看到了陸明。

陸明精神是真好,一晚上沒睡,眼睛哭得腫成了桃子,卻依然還有眼淚,在沙發裡抽噎。

陸明哭太多,看蕭子翀時,蕭子翀顯得很朦朧。

蕭子翀冷漠地站在門口不遠,不去接近陸明。

吳嵐跟在蕭子翀旁邊,問兒子,“你倆是同學嗎?”

蕭子翀微微頷首:“高一做過同學。”

吳嵐歎了口氣,對陸明道:“陸明啊,我把蕭子翀叫來了。你不要害怕,一定要查血,不管是不是,咱們都鼓起勇氣麵對好嗎?你還小呢,以後還有大把的時光。要是查出來不是,自然是好,要是是的,我們認真吃藥,沒問題的。我給你抽血吧。”

陸明發著抖搖頭,“不,嬢嬢,求你了,我不要。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吳嵐也要因為這個小孩兒崩潰了,但她不能崩潰,繼續溫柔安慰道:“無論怎麼,總要認真麵對的。昨晚吃藥,不是都願意吃的嘛,很多人吃了藥副作用都很大,你看你,都沒什麼副作用,這說明你是特彆的,是非常好運的人。我們查血,一定會是陰性的,真的,嬢嬢保證是的。”

陸明依然搖頭,“不!我不想查。求你了,讓我走吧,我不想查。”

吳嵐道:“你要走到哪裡去?你要是不查的話,我沒有辦法讓你走的。”

陸明哭道:“我爸媽知道了,我怎麼辦?我真的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吳嵐說:“那就查了,一定是陰性的,你不就不害怕了嗎?”

陸明尖聲道:“你騙我,你根本不能保證。”

吳嵐:“……”

蕭子翀站在旁邊看著,見他媽滿臉憔悴,還要一直哄一個自作自受的人,他很想發火,但又把火壓了下去,他走上前去,居高臨下看著瘦瘦小小的陸明,陸明穿了一身很明顯不是他的的大衣服。

陸明瑟縮了一下,望著蕭子翀。

蕭子翀說:“查一下又不會死人。”

陸明想要搖頭,蕭子翀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伸手輕輕摟住了他,讓他把臉埋在自己的懷裡,又抓住他的手,說:“既然害怕,那就不要看吧。”

吳嵐心情複雜,親自給陸明抽了血,她們的項目,有不少時候要為感染者或者高危人群抽血,她抽血技術非常好了。

陸明幾乎沒感覺到什麼疼痛,血已經抽完了。

血一抽完,蕭子翀就放開了他,再次站起了身來。

吳嵐讓檢驗科的工作人員把陸明的血拿去做檢測,自己替代了蕭子翀的位置,戴著手套的手幫助陸明輕輕按著針孔處的棉球,安慰他說:“不要害怕。”

陸明痛苦道:“嬢嬢,我已經毀了,我真的不想活了。”

蕭子翀:“……”

蕭子翀滿心煩躁,站到關閉的門邊去。

吳嵐瞥了兒子一眼,對陸明道:“彆說這樣的喪氣話,你還有大好的人生呢。”

陸明惶然地搖頭:“我真的不想活了。這件事,被我爸媽知道了,他們也會打死我的。”

吳嵐道:“現在結果都沒出來呢,就說喪氣話。你爸媽不知道這件事,即使知道,他們也會愛你。”

陸明哭得太多,幾乎流完了眼淚,他說:“他們不愛我,真的,要是知道我做了什麼,他們肯定會打死我的。我自己也不想活了,真的,嬢嬢,我不想活了。”

吳嵐說:“你就是這一時鑽牛角尖,過了這個時候,就會好了。我聽說,你成績好著呢,不然怎麼能上實驗班。我們彆說喪氣話,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好。”

陸明從她身邊抬起頭來,去看蕭子翀,蕭子翀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陸明對蕭子翀說:“謝謝你昨晚救了我。”

蕭子翀看向他:“沒什麼。”

陸明想問他可不可以喜歡自己,但一看蕭子翀那個表情,就知道不可能。

陸明又頹喪起來,對吳嵐說:“要是我媽媽是你,就好了。”

陸明抽血處已經不再流血,吳嵐將棉球放進一邊的帶消毒酒精的銳器盒,又安慰陸明說:“你有什麼話,都可以對我講的。你困了吧,要是想睡覺,在沙發上睡一覺也好。”

陸明痛苦說:“嬢嬢,我睡不著,我一閉上眼睛就害怕。”

吳嵐說:“我一直在這裡陪著你呢,沒什麼可害怕的,睡一會兒吧。”

**

蕭子翀在陸明睡著後就離開了,他想問他媽,她也曾經這樣溫柔地對那個害陸明的林強嗎,這樣做,有意義嗎?

蕭子翀不知道是否有意義,他覺得他媽也不一定知道。所以,他什麼也沒問,和他爸回了家。

陸明的事鬨了很多天,因為怕他自/殺,吳嵐以及她們科室裡的工作人員隻好輪流陪他,一直陪了一周,陸明情況好轉,他想要學習了,沒有那麼強烈的自/殺意願了,吳嵐才讓他回學校去。

陸明查的第一次血,顯示是陰性,但他還需要一直查到六月為陰,才能確定為陰。

其實陸明還算是幸運的,那位比陸明還小的孩子已經確定為感染者了,甚至那位職業學校的男生也被查出是陽性。

**

蕭子翀之後沒有再回學校去上學,他每天在家裡學英語,睡覺,發呆,看他父親書房的雜書。

有一天晚上,他媽回家很晚,那時候大概已經淩晨兩點多了,蕭子翀在臥室裡躺著看,沒有睡覺,他聽到他爸接他媽進屋的聲音。

他爸很心疼地說:“總是這麼晚才回家。又沒有加班工資。”

以前,要是蕭爸爸這樣講,吳嵐就會說:“那你給我一點加班工資嘛。”

蕭子翀已經知道父母的套路,但這次,他媽沒這麼回答,她聲音很痛苦,又很蒼涼,和平常的鎮定優雅完全不一樣,她說:“老蕭,我真的不想上班了。我不上班了,行不行?”

蕭子翀一驚,他一直覺得他媽特彆熱愛工作。

蕭子翀是很不喜歡他媽的工作的,因為很瑣碎,又很多限製,接觸的人,也總是負麵情緒多過正麵情緒,這個工作,要做得好很難,做好了不一定有成就感,做得差倒是要挨很多批。就這麼一份工作,但吳嵐一直乾得很起勁,蕭子翀一直覺得他媽很喜歡這個工作,是不可能說出不想上班這種話的。

吳嵐說出這句話,對蕭子翀來講,就和“我不想上學了”一樣,該是完全不可能的。

蕭爸爸說:“那就不上班了,休年假嘛,反正蕭子翀馬上出成績了,等把他的誌願填了,我們家出去旅遊,想去哪裡耍啊,媳婦兒。”

吳嵐說:“我是想辭職了,我不想做了。”

蕭爸爸:“……”

蕭爸爸大概沒想過媳婦兒會講這句話,愣了一下,他才說:“那……那也行,我肯定沒法讓你大富大貴,但吃飯還是吃得起的。蕭子翀的大學教育基金也給他存著的,他不至於沒錢上學,你不工作了,就在家裡休息,休息好了,又有想做的事了,咱們再做?”

吳嵐萎靡地說:“我就是……我就是覺得好累……其實,也就隻是抱怨幾句。”

蕭爸爸歎道:“這麼天天加班,我看著你就累。”

吳嵐說:“不是加班的事累。”

蕭爸爸說:“那是什麼累?又有誰亂講閒話?”

吳嵐搖頭:“不是的。”

她坐在沙發裡,難過地把臉埋在蕭爸爸的懷裡,茫然地說:“就是,心累。之前翀翀和然然不是報警抓了一些人嘛,他們裡麵有個人,是我認識的一個病人,之前找他幫忙,請他聯係一下本地的同誌,看有沒有人願意參加我們的一個項目,哎,他們被抓了,就說了我這個項目……”

“啊?”蕭靜仁不是沒腦子的人,他一聽就明白了,不由道:“是不是牽扯到你的身上了?”

吳嵐歎道:“那天,閆天華和李梅都在那裡,即使這事本來可以不牽扯到我身上,那也是不可能的。再說,這事,我也的確是有錯,我不該給人預支經費,這下是證據確鑿。老蕭,我要受處分了。隻是對不住跟著我一起做事的人,對不住秦主任,我真的是做事不謹慎。老蕭啊,我經常想,我工作不努力嗎,沒有為病人好好著想嗎?我有啊,我一直好好做事啊,但是有什麼用呢,病人也不可能感謝我的,疫情也沒有控製住,病人越來越多,我完全不知道我這個工作做著有什麼意義,我做這個工作,一點意義也沒有,我居然還做得憨紮勁的。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該為自己感到悲哀,我這輩子,真的就是,覺得沒什麼意義。”

蕭靜仁摟著老婆,一向很喜歡針砭時弊的他,這時候沒去講那些,他說:“不管是好是壞,咱們總是走出了一條路嘛。哪裡能這樣泄氣呢。你以前不是對我說,有些病人,因為感染的問題,心態和一般人是不一樣的,不能用一般人的心態去想他們,既然都不能用一般人的心態去想你們工作的對象,那你這個工作,怎麼能用一般人的心態去評判好壞呢。這個工作,你不做,就是彆人去做。你做的時候,按照規定照章辦事了,問心無愧就好,你不做了,咱們就去做彆的事,有其他人去繼續做這個工作的。世界這麼大,社會這麼複雜,我們渺渺小小的,哪裡控製得住社會的發展呢,咱們做好自己啊,就行了。你彆這麼大壓力,真的。日子總要過的嘛。你想想我,你想想翀翀。”

吳嵐低低“嗯”了一聲,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蕭子翀靠在門邊,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將父母的交談聽進了耳朵裡,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那天晚上,閆然的父母的神色,總是那樣意味深長。

蕭子翀真的很討厭他們,他們可以不幫忙,但是這樣在一邊看笑話,說不定還在身後踩人一腳,實在讓人厭惡。

吳嵐第二天就病了,發高燒,隻好請了假,去醫院打了退燒針後,回家躺在床上就昏睡過去。

蕭子翀在當天晚上查到了自己的高考成績,他沒有考差,但也沒有超常發揮,就是平常的成績,717分。

查到成績之後,班主任就打了電話過來,說了他的名次,他考了省裡理科第三名。

理科第一名是省城X中的學生,723分,第二名是省城實驗中學的學生,722分,第三名就是他。

他在高考裡,超過了之前一直無法超過的顧澤旭。

顧澤旭再一次考試失利,隻考了702分,不知道能不能上他喜歡的專業。

閆然家裡有教育局的關係,在蕭子翀查到成績當時,閆然家裡也知道了蕭子翀的成績,不止知道蕭子翀的成績,還知道本校所有上700分的學生的成績。

聽父母說蕭子翀考了本校狀元,省裡的探花之後,閆然愣了好一會兒,心中有種如釋重負的甜蜜和心酸,他就知道,蕭子翀肯定會這麼好。

他拿了座機聽筒,給蕭子翀家裡打了電話,要恭喜蕭子翀。

蕭子翀接起了電話,閆然說:“蕭……”

嘟嘟嘟……

對麵掛了電話。

閆然知道,是蕭子翀接起的聽筒,因為他能辨認出蕭子翀的呼吸。

蕭子翀肯定也能分辨出我的聲音,他是聽到自己的聲音後,故意掛了電話。

閆然愣了好一會兒,聽他爸在另一邊說:“然然,要是你像蕭子翀這樣優秀,我就是做司機,我不做副主任,我也是高興的啊。你看看你的成績,我和你媽,以後靠得上你不?”

閆然抿著唇,默默回了房,不想理他。

他爸在客廳裡說:“還不愛聽了啊!”

閆然想,蕭子翀肯定知道了,都是你害的,蕭子翀肯定討厭死我們家了。

他沒臉再見蕭子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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