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開始倒計時。
神情似笑非笑。
宋陸離回想起在烏洛波洛斯被雲霄支配的恐懼,他馬上修正言辭道“我看你工作辛苦，開個玩笑讓你輕鬆一下……其實，嗯,我想說的是,你想不想……嗯，把他們收成學生,對，就是學生！”
三十秒快要結束時，宋陸離終於說出一個讓雲霄不殺他的新理由。
見雲霄把刀放回原位，他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符一繁眼尖地看見宋陸離自額角滑入鬢角的冷汗，他心中升起一絲遇到同胞的快意原來不隻是我特彆害怕雲霄大人。
雲霄在水池前洗手,她說“我不需要學生。”
宋陸離說“你已經是精銳級的煉金術士,隻是你現在剛畢業他們還沒有掌握你的行蹤沒管你，之後你肯定會被協會安排學生……”
煉金術士的等級提升其實非常困難，必須要在煉金生物、萬能靈藥、元素機械術法或者賞金獵人中的一個方麵取得階段性成果,才能晉升等級。
煉金生物煉金步驟一個不慎就會煉出邪惡煉金生物，萬能靈藥稍有疏忽就可能煉出使大範圍產生疾病的瘟疫血藥,元素機械術法的煉金陣操作失誤就會釀成天災，賞金獵人型天天在拿命做協會任務提升綜合實力……
煉金術士到了精銳級才稱得上是成熟的煉金術士,至少不會隨隨便便出現煉金實驗爆炸現象，對煉金術也有了屬於自己的體會和心得。
精銳級煉金術士是煉金術士裡的中流砥柱。
如煉金學徒、入門級和基礎級的煉金術士，他們是煉金術上的“幼崽”，在這條道路上跌跌撞撞地前行，有時候沒有人引導，他們甚至會走入歧途。
煉金術士協會規定,凡是加入協會且享受協會福利的精銳級煉金術士,都有義務引導新人。
補充一點拿到煉金術士徽章,不代表加入煉金術士協會，煉金術士協會的加入需要另外申請。
煉金術士協會裡的精銳級煉金術士都有一個教導學生的指標。
除非是執行特殊任務期間，否則每人名下必須有至少一個正在教導的新人，也就是煉金學徒、入門級和基礎級這些等級的煉金術士。
雲霄早早加入煉金術士協會的時候，負責教導她的協會老師是**校長。
像雲霄這樣年輕的精銳級煉金術士，協會裡隻有她一個。
加上她沒有背景的家庭，以及本身出色的煉金天賦，但現在的煉金術士協會已經不是最初的協會，協會內的勢力構成錯綜複雜。
即使協會裡學院派的煉金術士再喜歡她，願意在這件事上幫她一把，她也大可能會被安排到一些她不喜歡的學生……
學院派煉金術士如今在協會已沒有多少話語權。
宋陸離接著說“天賦好的學生出現就會被搶走，會被‘安排’的學生是什麼模樣你可想而知，他們一個個隻會是大麻煩。”
雲霄關上水龍頭，灑掉手上的清水，她說“如果真到那個時候，我會在名單裡挑乾淨一點的學生。”
她話中的“乾淨”指的是學生的家世背景及個人在煉金術上的觀念。
宋陸離說“你什麼時候也開始自欺欺人了？送到你麵前的名單，哪怕看著乾淨，也絕不會真正乾淨。”
雲霄當然清楚這一點，她乜斜宋陸離“所以呢？”
宋陸離把身邊的兩個小孩推到雲霄麵前，“這是兩個非常好的人選，他們天賦非常高。”
夏蘭和江慕雲從頭到尾都非常安靜，他們此時睜著大眼睛，乖巧地看著雲霄。
他們努力克製著眼底的忐忑與不安。
雲霄知道兩人的天賦很高。
她也非常清楚這樣天賦的人，在各方勢力爭搶人才的情況下會受到多少讓人難以抵抗的誘惑……
一個人後天性格如何，與他幼年及青少年時期經曆的事聯係密切。
雲霄垂眼打量夏蘭和江慕雲。
他們離開世界之樹之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她在二人期待的眼神中收回視線。
不管他們變成什麼樣子，都和她沒有關係，她已經幫過他們了。
雲霄放下廚房的布簾，隔斷宋陸離他們的注視。
宋陸離沒想到雲霄一點興趣都沒有，現在大堂人太多，不好直接說兩個孩子的元素內聚力指數，雲霄也沒直接拒絕，他還想再挽回一下。
他又喊了一聲雲霄。
隻見布簾後的腳步停下，宋陸離眼睛一亮，覺得有希望。
他說“等你打烊之後，我們再細聊好嗎？”
布簾後的腳步一動不動，也沒有聲音。
宋陸離以為雲霄在考慮，他耐心等待。
此時的布簾後方——
雲霄後脖頸湧現出大量的雞皮疙瘩。
在她正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靜靜地立著一道黑影。
一道看不清麵容的人形影子。
它戴著蓋住全臉的兜帽，氣息依舊那樣的可怕，讓人喘不過氣。
雲霄再一次無法動彈。
它沒有任何動作，隻是看著她，穿透兜帽的眼神似乎有一絲……懷念般笑意？
她身後傳來宋陸離的聲音“等你打烊之後，我們再細聊好嗎？”
黑影一下子消失，如同它出現時的毫無征兆，它的消失也毫無征兆。
雲霄終於能動了，她背上完全被冷汗浸透，頭上白色的帽子邊緣已經變得半透明，整個人更是有些虛脫地立不直。
這裡是玻璃的死角位置，外麵的人看不見她此刻的狼狽。
布簾後，宋陸離見她始終沒有反應，疑惑中夾雜著擔憂地問“雲霄，你沒事吧？”
雲霄閉上眼睛，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恢複少許力氣後，她語氣聽不出一點異樣地回答宋陸離“晚上再說，現在彆打擾我做菜。”
宋陸離得到她的回答立馬高興地帶著人去店裡坐著，再過一會兒就是和順異味館的打烊時間。
冰櫃門打開一道縫，廚房裡溫度降低不少，縫隙裡透出一排冰冰雪絨球的黑色豆豆眼，豆豆眼看向雲霄，滿滿的擔心。
綠色海綿從灶台上跳下來，黑色線條的雙腿在地上快速走動，走到雲霄腳邊，它伸出黑色線條手臂，一路爬到雲霄肩頭，將自己的身子輕柔地貼上她的臉頰。
線條手臂伸長一些，輕柔地拍打她的背部，好像在安慰受驚的孩子。
雲霄知道煉金生物們在關心她。
它們看不見黑影，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事，隻是敏銳地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勁。
它們不希望她不開心，就像她煉製它們的時候，不希望它們不開心一樣。
雲霄四肢的力氣在慢慢恢複。
這是黑影第三次的出現。
是離得近的關係嗎？
這一次黑影對她造成的情緒影響很大。
雲霄至今都不知道黑影是什麼。
她的潛意識告訴她，黑影不會傷害她。
它為什麼出現？
她又為什麼能感知到對方三次出現時的三種不同情緒？
她甚至感覺——
黑影想要讓她收下夏蘭和江慕雲做學生。
為什麼？
雲霄搖了搖頭。
黑影不是她目前實力能夠探究的東西，她擦拭額前的汗漬，重新洗了遍手，繼續做菜。
到了晚上，烏撒送走最後一位客人，雲霄將大家的晚餐端了出來。
她做的是宮保雞丁蓋澆飯。
烏撒看到蓋澆飯少了雲霄自己的份，連忙問“老板你不吃嗎？”
雲霄說“我不餓。”
烏撒淚汪汪道“老板是不是累到了，我特彆累的時候也不想吃東西。”
雲霄安慰烏撒道“沒有的事，如果我累會讓綠綠隊長接手，隻是今天不怎麼餓而已，餓了我晚上自己會弄吃的，不用擔心我。”
烏撒還是有些擔憂。
宋陸離拿起筷子，正準備吃香噴噴的蓋澆飯，他的衣領被人提了起來，人也從凳子上飄起，兩腳離地。
其他人驚詫地看著這一幕。
雲霄說“跟我上樓。”
宋陸離掙紮道“我還沒吃晚飯，你店裡牆上貼著不能浪費食物！”
雲霄看向桌上大口乾飯的符一繁“兩份飯能吃完嗎？”
符一繁塞了滿嘴的食物，聽見雲霄的話，茫然抬頭，兩頰鼓起仿若倉鼠，他努力咽下嘴裡的食物說“沒有問題，雲霄大人！”
他不客氣地把宋陸離的份攬到自己盤子裡。
宋陸離“……”
雲霄點頭，提著目光悲傷的宋陸離進了三樓的煉金實驗室。
宋陸離被她扔在了椅子上。
雲霄站在一邊，把玩著一枚黃金幣，問“為什麼想讓我收他們兩個做學生？”
宋陸離說“夏蘭，水元素指數七十五，氣元素指數七十八。江慕雲，火元素指數79，水元素指數66，氣元素指數60。”
雲霄反應不大地“嗯”了一聲，“所以呢？”
宋陸離說“他們兩個是罕見的天才啊！”
他說完，也有些尷尬，再罕見的天才放雲霄麵前，也不能稱作天才，隻能叫有點天賦的普通人。
雲霄說“我現在心情不好，懶得和你繞圈子說客套話，告訴我你的真正目的。”
宋陸離的確從雲霄語氣裡聽出一絲不耐煩，他呆怔一下，小心翼翼地問“誰惹你生氣了？”
雲霄淡淡地看向他。
宋陸離知曉這是雲霄不想回答的意思，他低聲說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這兩個有天賦又沒背景的孩子，宋家肯定想要培養，可他們的天賦太出色了，肯定會有很多人想來爭奪，就如同雲霄當初被各方爭奪的情況一樣。
夏蘭和江慕雲又和雲霄不一樣。
夏蘭被皮楊陽作為惡靈的軀體培養，總是被帶在皮楊陽身邊控製一切接觸的東西。常年浸泡在惡靈血池的她體質受到影響，明明十三歲，外貌看著卻連十歲都沒有，性格和思考模式也是如此。她隻知道哪些事情會讓她開心，哪些又會讓她不舒服，用心情而非理智來決定做不做某件事。
江慕雲是彎月薔薇培養出的奴隸，不是高級奴隸，隻是那種用於充數有點姿色的低級奴隸。他這樣的奴隸從小就被關在集中營一樣的地方，每天睜眼就是乾活與鞭撻，身體瘦弱如同乾柴，隻在賣出前會被培訓一些伺候人的事，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形容成小智障也不誇張。
十三歲的雲霄心性要比他們成熟得多，她能應對各方勢力且遊刃有餘，甚至還能給自己謀取好處的同時又不斷下坑，讓他們恨得牙癢癢。
夏蘭和江慕雲送出星洲的這段路上可能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宋陸離希望雲霄可以明麵上收下夏蘭和江慕雲，讓他們無需被送出星洲。
直到煉金學校的招生季，讓他們考上煉金學校，進入煉金學校之後，礙於通用校規的限製，他們能有一段平靜且安穩的校園生活。
他們必然會進入烏洛波洛斯，宋陸離如今在烏洛波洛斯駐校當元素機械術法課的老師，到時候便可以與他們促進情感，讓他們明麵上不是宋家的人，但是畢業後選擇站隊宋家。
私下裡，宋家會派煉金術士來教導這兩個學生，雲霄隻要做個掛名老師就好。
宋陸離說“大概就是這樣。因為調查彎月薔薇的事，我還會在這裡留一段時間，宋家不會派來你討厭的那類家夥，還會免費ab級煉金生物的材料，怎麼樣？”
雲霄說“隻有ab級煉金生物的材料嗎？這點好處不足以讓我露麵承擔當作他們老師的風險。”
宋陸離說“收他們當學生，你也有好處，你不用擔心協會裡給你安排亂七八糟的學生過來。”
雲霄“即使真的安排過來，你覺得我會沒有辦法解決嗎？”
宋陸離語噎，他想到那隻小蛇纏繞的左手，她連銜尾蛇環都有辦法解決，安排過來的學生怎麼可能沒辦法解決？
他問“你想要什麼？”
雲霄說“宋家能給我什麼？考慮好再說，誠意足一點。”
宋陸離思考片刻，說出他能給出的最優條件，“三千萬枚黃金幣，神奇酊劑材料100份，10公斤月銀，8公斤太金，10克隕鐵。”
前麵的東西說出來雲霄都沒有太大反應，直到宋陸離說出“隕鐵”兩個字。
隕鐵作為最頂級的煉金金屬，它售價高昂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在於它太少了，個人煉金術士想要獲得隕鐵非常困難。
雲霄在煉金術士協會所有積攢的高額積分，也就隻能換到5克隕鐵。
神奇酊劑材料一份市價在800~1000枚黃金幣左右。
月銀目前一斤的市價是80萬枚黃金幣。
太金一斤的市價則是200萬枚黃金幣上下。
宋陸離給出條件非常誠心。
雲霄拿出一張紙，讓宋陸離寫清楚。
宋陸離無語地“簽字畫押”，他說“難道我還會賴賬嗎？東西過段時間就會送到你手上，隕鐵時間會長一點。”
三千萬枚黃金幣宋陸離現在能給雲霄兩千萬枚，剩下的和其他材料一起給到。
雲霄拿著紙，看著紙上的字，雙眼不著痕跡地眯了眯。
宋陸離好像看見了前台躺在金銀珠寶裡的小左，雲霄現在和小左撿到錢的時候一模一樣。
雲霄說“成交。”
宋陸離立馬起身，從他的手提箱裡拿出煉金電話，立馬聯係協會裡宋家的人幫他辦手續。
本來這種收學生的流程都要走個一天半到兩天，尤其是沒有學習過煉金術隻是有元素內聚力指數的人，需要更長時間的審核，現在一分鐘不到——
夏蘭和江慕雲被登記成雲霄的學生。
宋陸離很高興。
雲霄也很高興。
夏蘭和江慕雲更加高興。
溫宛、喬舒亞和傑西烏他們這些精銳級煉金術士知道這事兒後，也替雲霄高興了一下，這兩個學生天賦高又看著什麼都不懂，隻要聽話，反而會更好教一些。
溫宛告訴雲霄調查暫時中止的事，他們要將覓跡尋蹤三尾貓送回協會送修，三尾貓回溯的影像出了點問題。
具體是什麼問題沒有和雲霄說。
諸如方楷等低級煉金術就不太高興了，他們覺著宋陸離這人心眼真多，下手也真的快，可惜他們明麵上還要恭喜雲霄，不能表現出任何不滿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