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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萩原研二說自己很快, 結果真的很快就到了。

見到他的時候鬆田陣平還有些意外。

“研二?你怎麼會在這裡?”

鬆田陣平斷了一根肋骨,右手胳膊脫臼,有點輕微腦震蕩, 其他的多以皮外傷為主。算不上特彆嚴重,做完治療再回去休養一段時間基本不會影響到日常工作和生活,就是看著比較嚇人。

醫生給他處理完傷口, 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他離開診療室就看見從走廊另一頭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萩原研二,當時對方正在走廊上到處張望, 看到他之後急急忙忙的跑上前關心的詢問傷勢和情況。

鬆田陣平被他弄得有點蒙,問完問題後發現自家幼馴染的表情一下變得有點奇怪。

萩原研二因為他的話想起自己剛才鬨的烏龍, 尷尬地用手撓了撓臉頰。

“是小秋實通知我的。”萩原研二語氣微弱, 沒發現對麵的鬆田陣平因為自己的話整個人愣住。他還在想自己之前發的那些短信,把小秋實誤會成綁架小陣平的綁匪什麼的……萩原研二尷尬的腳趾摳地, 實在受不了的連忙轉移話題:“話說你怎麼回事,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他還沒看到傷情報告,但是看鬆田陣平吊著一隻手, 腦袋上纏著繃帶, 右邊的臉也貼著,一邊眼眶青紫,嘴角也破了口子, 臉上還能看到紫色的藥水,一張臉被弄得五顏六色,看上去實在淒慘。

萩原研二忍不住擔憂地看著他,鬆田陣平看了看自己的傷,搖頭:“沒事, 就是看著嚴重。”

“你剛才說,秋實?”

鬆田陣平挑眉, 語氣微妙又怪異:“你確定是他通知你來的?”

“昂。”萩原研二點點頭,確認鬆田陣平身上的傷沒什麼大礙之後張望四周,眼巴巴的問著:“話說小秋實呢?怎麼沒看到他?”

萩原研二選擇性地忘記自己剛才乾的蠢事,算起來他已經好幾個月沒看到小秋實了,難得有機會見麵,心底的期待根本抑製不住。

鬆田陣平扯了扯嘴角,謎底解開,剛才覺得怪異的地方也瞬間搞明白了。

所以是做了偽裝嗎?

難怪他覺得那家夥的風格有點熟悉但是又實在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那張臉。他早該想到的,那種說話慢悠悠的語調和什麼也不解釋的風格,除了那隻笨蛋樹懶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怪不得他一直覺得那人有點欠揍。

“剛才還在的。”鬆田陣平用另一隻沒受傷的手在頭上胡亂的抹了幾把,視線掃向兩邊的走廊,沒看到人。

“小秋實?小秋實!”萩原研二沒見到人,有些著急的在走廊上嚷嚷起來,鬆田陣平臉色一黑,伸出手一把拎住他的領子將人拽回來,咬牙切齒:“你這家夥,搞什麼,這裡是醫院!”

萩原研二委屈巴巴的看向他:“可是人家好久沒見到小秋實了也。”

“小陣平不是也好久沒見,你都不會想的嗎?”

“我想個鬼啊!”鬆田陣平拎著他領子的手收緊,將人拽過來,用手肘箍住脖子,語氣嫌棄的要死:“又不是異地戀的情侶,你這家夥要不要這麼誇張,這裡是醫院,旁邊禁止喧嘩的告示給我好好看清楚!”

“嚶。”萩原研二一臉幽怨,嘴裡還發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上野秋實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就是去接個電話,回來就看到這兩人黏黏糊糊的抱在一起。所以這兩人到底是過來乾嘛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表演什麼搞笑相聲。

他放下準備邁出去的腳步,靠著牆,雙手環胸一臉冷漠地看著兩人,想知道他們到底什麼時候能注意到這裡多了一個人,心裡忍不住吐槽,什麼異地戀的小情侶,明明這兩家夥才是吧,一天到晚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打情罵俏。

鬆田陣平餘光注意到旁邊多了一個人影,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他們在找的家夥頂著那張平平無奇的路人臉,麵無表情的靠著牆,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們。

鬆田陣平的臉瞬間黑了,鬆開手,朝著人徑直走過去。

“笨-蛋-樹-懶!”

他一字一頓咬字極重地叫著自己給上野秋實取的外號,聲音裡好像帶著怨氣,變得淩厲的目光看著有些凶惡,但因為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添了幾分滑稽,叫人看著不僅不會感到害怕,甚至有點想笑。

“誒?”被丟在後麵的萩原研二探出頭,好奇的眨巴了好幾下眼睛。

“小秋實?”

他望著那個陌生的人影,尤其是那張找不出任何破綻和違和感的臉,腦袋上跳出好幾個問號。結果下一秒看見自家幼馴染一把攥住青年的衣領,壓低的嗓音裹挾著些許惱羞成怒的味道:“你這家夥一直在看笑話是不是?我剛才問你為什麼不說?看我在那裡胡思亂想很有意思是不是?”

上野秋實歪了下頭,眼睛眨啊眨的,一臉疑惑,好像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那張平平無奇的路人臉看起來更加無辜了。

鬆田陣平氣笑了,鬆開他的衣領,轉而連著臉頰肉憤憤不平的捏了好幾下。

“誒誒誒,小陣平,你乾嘛呀,身上還有傷呢,彆亂動呀。”萩原研二跑到兩人身邊,掰開鬆田陣平的手,把人擠到旁邊,一臉好奇的盯著上野秋實的臉。

“小秋實?”萩原研二還是好奇,想伸手摸一摸,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他手指停在半空,不是很自然的收回來,歉意的對著麵前怎麼看怎麼陌生的青年說了一句:“那個什麼,你先等一下哦,我有點事要和小陣平聊聊。”

說完他伸出胳膊拽住鬆田陣平完好的那隻手,拉著人往旁邊走了一點距離,確定這個距離談話聲不會被聽到才鬆開手,湊到鬆田陣平耳朵邊小聲嘀咕。

“小陣平,你確定這個人就是小秋實嗎?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啊。”

鬆田陣平扯了扯嘴角。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啊?”

鬆田陣平翻了個白眼:“你剛才不是說是秋實通知你過來的?我之前就是被這家夥救了然後帶到醫院來的,就我們兩個人,我可沒給你發什麼消息,不是他難道還能是我嗎?”

“可是看起來完全不像啊。”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又回頭快速掃了一眼,還是有點懷疑。

“那不然呢?”鬆田陣平無語:“除了那隻笨蛋樹懶還能有誰?不僅認識我還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知道你的私人號碼還用笨蛋樹懶的名字把你叫過來?那家夥消失這幾年和我們進入警視廳可一點沒聯係過,而且……”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萩原研二的肩膀,聲音壓的幾乎隻剩氣音:“你不會忘了那家夥現在什麼情況吧?白癡。”

“要真是有人借用他的名義拿我當借口把你叫過來,你覺得我們現在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裡?”

萩原研二摸了摸鼻子,這些他也不是沒想過,就是這麼說呢……真的有人能把偽裝做的這麼完美嗎?真的就一點也看不出來,甚至都找不到一點他認識的小秋實的影子。

“對了,你和他之前怎麼聯係的,給我看看。”

鬆田陣平攤開手心,朝萩原研二招了招手。

萩原研二:……

他沒給,腳還向後退了一步,“不……不了吧?”

萩原研二笑得有些勉強:“也沒什麼好看的……”

鬆田陣平眯了眯眼,有問題。

他放下手,腳步向前。

萩原研二頓感不妙,連忙左右張望,看到不遠處懶洋洋靠著牆還一臉倦怠無聊的青年,趕緊撒丫子跑過去。

“小秋實!”

他一下子跑到人麵前,結果因為那張太過陌生的臉又緊急刹車,克製的停在一步之外。

上野秋實雙手環胸,像是沒骨頭似的倚靠在牆麵,看到他過來,也隻是撩起眼皮懶懶的看了眼,沒問他們剛才去旁邊聊什麼小秘密去了,似乎完全不會好奇,隻是用那雙朦朧水潤帶著困倦的眼睛詢問,事情談完了?現在可以走了嗎?

不得不說,那表情和神態該死的熟悉,感覺一下就對了。

萩原研二終於在那張陌生的臉上找到熟悉的感覺,原本因為那張過於陌生的臉而起的防備也瞬間坍塌。

“小秋實小秋實,你這是怎麼做到的?這樣也太厲害了吧,完全看不出來誒,一點破綻都沒有,而且和原來的樣子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確認眼前的人就是上野秋實後,萩原研二那股黏糊的勁一下就上來了,十分不見外的湊上前,伸出手捧著上野秋實的臉左轉一下右轉一下,仔仔細細觀察打量,嘴裡時不時地發出驚歎。

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舉動的上野秋實腦袋上滑落幾條黑線,頂著一雙死魚眼握住他的手腕掰下來。

“撒開。”

“不要嘛,讓我再看看再看看。”

上野秋實嘴角微扯,在對方的撒嬌攻勢下無動於衷,抬手按住人的臉直接推開,端的是一副冷酷無情的架勢。

“湊的太近了,離我遠點。”

“誒~”

鬆田陣平走過來,在萩原研二準備繼續說話的時候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

“給我注意一點場合,白癡。”

萩原研二捂著後腦勺一臉幽怨的看著他:“這樣很痛誒,小陣平。”

“你們居然都這麼冷酷的對待我,研二我的心都碎成七八塊了。”

萩原研二表情誇張的捂住胸口,表情比旁邊受了傷的鬆田陣平看起來還要嚴重。

鬆田陣平翻了個白眼,有時候真的不是很想承認自己和這家夥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以前看著都還挺正常的,現在越來越丟人顯眼了,根本拿不出手。

上野秋實看著兩人的互動,嘴角輕扯。

“要是沒什麼事的話……”

“先去我那裡吧。”

正當他打算提出告彆的話,萩原研二像是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似的,突然開口讓兩人去他那裡。

“距離不遠的,打車過來隻要二十分鐘。”

話題跳轉的很快,兩人都有些沒跟上,萩原研二還在繼續說:“現在時間也不早了,總不能一直待在醫院,而且這裡也不是什麼適合談話的好地方,有什麼事情等到了我住的地方在慢慢說。”

上野秋實抬手打了個哈欠,剛想拒絕,萩原研二就湊到他麵前,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小秋實,你該不會是想拒絕我吧?這麼久沒見你難道都不會想和我們敘敘舊的嗎?”

“而且現在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回去走夜路也不安全,萬一遇見攔路搶劫的怎麼辦?先去我那裡住一晚唄,正好明天星期天,聊事情聊到很晚也沒關係。”

萩原研二嘴裡叭叭的,沒注意到旁邊的兩人聽了他的話都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注視著他。

——那眼神好像在看傻子。

不安全?誰?

鬆田陣平想到一個小時前就是這個在研二口中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的家夥在深夜無人的小巷把一群一米七八左右,肌□□格壯碩的□□打手按在地上錘的樣子,眼角不受控製的抽搐起來。

……確實是挺不安全的,對其他人而言。

上野秋實深以為然,他感覺這些家夥好像對他存在什麼誤解,一個個都以為他弱不禁風的,實在叫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隻不過最後他還是答應一起去了。

不然以萩原研二的架勢,估計會纏到他一直答應為止,上野秋實實在不想自己可憐的耳朵和眼睛繼續飽受摧殘。

……

離開前他們先去藥房取了醫生給鬆田陣平開的藥,一起出了醫院大門,走到外麵的馬路上打車。

鬆田陣平身上的傷沒什麼大礙,所以在回去的路上萩原研二直接拋棄了經常能見麵的幼馴染,湊到許久未見的上野秋實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最後被實在嫌吵的鬆田陣平懟了一句才稍微消停,隻不過之後嘰嘰喳喳的對象也換成了鬆田陣平。

兩人在車上就直接互懟起來。

夾在兩人中間聽著雙方你來我往吵了一路的上野秋實木著一張臉,眼神也十分麻木,好像失去了光亮。

他後悔了,真的,他剛才就應該堅定立場,回自己的公寓去。

至少這樣他不會想現在一樣,被擠在狹小的車廂內聽著兩人連明天早上到底吃什麼這種無關緊要的事都能吵個沒完的吵架現場。

更可惡的是,上車的時候他被擠到中間,現在就是想往旁邊挪一挪,給兩人留出發揮空間都沒辦法,隻能聽著他們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刀光劍影你來我往,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個沒完。

耳朵都要麻掉了。

上野秋實暗自磨牙,想給兩人都來上一拳手動消音。

……

等車到了目的地,一下車上野秋實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和兩人拉開隔著好幾米的距離之後耳朵終於是清靜了。

結果萩原研二一點也沒有自己被嫌棄的自覺,看他走遠,連忙追過去,從後麵一把摟住上野秋實的肩膀,沒骨頭似的掛上人身上。

“小秋實,你乾嘛走這麼快嘛呀?”萩原研二抱怨了一句,然後興致勃勃的給他介紹:“這邊是我去年夏天才新租的公寓,之前因為工作需要才租的,不過住下來感覺還不錯。小秋實你還沒來過,我帶你上去看看,等你回去的時候我給你備用鑰匙,下次要是想我了可以隨時過來找我,除了上班,沒任務的時候我都待在家裡,隨時歡迎你來。”

“小陣平的我早就給他了,不過他都不怎麼來,一點都沒意思。”

上野秋實麵無表情聽著,扒拉他的手扒拉了好幾次也沒把人弄下來,最後隻好放棄。

萩原研二帶著人往裡走,一邊還不忘回頭招呼後麵的傷員:“小陣平,快點跟上,要是走太慢等下電梯不等你了哦。”

身後的鬆田陣平看著兩人進了公寓大樓,又看了看自己吊著的手臂,嘴角扯了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吐槽才好。

……

萩原研二租的公寓在高層,乘上電梯上去,到了門口他鬆開手,從口袋裡找出鑰匙打開門。

公寓是兩室的戶型,進門從玄關進去,在客廳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漂亮的城市夜景和東京塔。

萩原研二開了燈,徑直走到冰箱前麵問他們:“你們要喝什麼,家裡放了啤酒和可樂,還是說先吃點東西?昨天買的雞翅和牛排還沒吃完,可以做個可樂雞翅和煎牛排,你們覺得呢?”

萩原研二手裡拿著冷凍的雞翅和牛排,蹲在冰箱冷凍室前麵,歪著頭看向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兩人。

上野秋實抱著抱枕靠在沙發靠墊上,捂著嘴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在他左邊不遠處,鬆田陣平盤腿坐在地上,手肘放在麵前的茶幾上麵,撐著臉頰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忍不住吐槽:“你是操心的歐巴桑嗎?”

“什麼嘛?我這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好不好?”

萩原研二拖長了語調抱怨,又看向旁邊的上野秋實,想要詢問他的意見。結果對方完全沒在聽他講話,自己在沙發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又換了相對更舒服的姿勢將身體整個陷入沙發裡麵,拽過一旁的抱枕塞到懷裡,垂下眼打了個哈欠,睫毛陰影被燈光打在臉上,很明顯,像蝴蝶翅膀一樣一顫一顫的,看起來好像快要睡著了。

萩原研二:……

好吧,看上去他們好像什麼都不需要。

萩原研二將東西塞回冷凍室裡,若無其事地走到上野秋實旁邊坐下。

“小秋實,你臉上這個,要不要取下來,戴著應該很不舒服吧。”

他看似很關心地對著上野秋實說,還用手戳了戳對方的臉。

“總感覺怪怪的。”萩原研二一臉正色的表示:“明明是小秋實在這裡,看著這張臉卻感覺好像某個不認識的人一樣,還是取下來吧。”

上野秋實偏頭看過去,萩原研二臉上寫著興致勃勃,一張嘴劈裡啪啦的說著話,根本沒給人開口的機會。

“需要什麼東西?卸妝水嗎?我之前買了一瓶放在洗手間,我去拿過來。”

話還沒說完他就起身跑到洗手間去拿卸妝水,上野秋實甚至來不及開口,他人就消失在門後了。

上野秋實扯了扯嘴角,搞不懂這家夥到底在激動什麼。

他看向旁邊,結果發現坐在茶幾前麵的鬆田陣平正盯著自己。

“嗯?”他鼻間發出一聲疑惑的音節以作詢問,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看著自己。

鬆田陣平沒回答他的疑問,視線上下打量了好幾遍。看不出來,真的一點破綻都沒有。

鬆田陣平想了想,撐著茶幾起身,走到上野秋實前麵停下,彎下身靠近對方。

上野秋實眼底露出幾分疑惑,鬆田陣平捏住他的下巴,上野秋實順著他手上的力道仰起頭,眼睛裡的疑惑清晰可見。

“?”

“你這張臉……”鬆田陣平用手指在對方臉上摩挲了幾下,看了眼指腹,上麵沒粘上像是粉底之類的底線。

他又往下彎了些,這下湊得更近了,呼吸間呼出的熱氣都互相打在彼此臉上。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緊盯著上野秋實臉上的皮膚,觀察耳後和下顎,想要找出任何一點破綻,過分認真的表情看得上野秋實滿頭黑線。而且距離實在太近了,上野秋實有些不適應的皺了皺眉,抬起手想把人推開。

“小秋實,你看這個牌子的卸妝水可以……嗎?”

萩原研二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回到客廳會看到這樣一幕場景。沙發前麵,自家幼馴染俯下身,一隻手捏住頂著一張陌生人臉的小秋實的下巴,兩張臉幾乎要貼在一起,從旁邊看好像是在接吻一樣。

這一幕帶來的視覺衝擊有點大,萩原研二整個呆住,手裡的卸妝水都掉在地上都不知道,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望著兩人。

“小……小秋實……小陣平……你們……?”

聽到聲音,沙發邊上的兩人不約而同轉過臉看過去,結果就看到剛去拿卸妝水的人站在客廳入口,手指哆哆嗦嗦的指著他們,張大嘴巴震驚到失語。

“……你乾嘛?”那張本來還能看的臉因為對方奇怪扭曲的表情變得相當詭異,鬆田陣平沒能克製住自己的嫌棄,忍不住吐槽。

“做出什麼怪表情,難看死了。”

觀察了一會兒也沒發現著到底是怎麼做到毫無破綻的,鬆田陣平索性放棄,鬆開手回到剛才的位置坐下。

上野秋實摸了摸剛才被捏住的地方,又懶洋洋地將背脊放實,靠回了沙發墊子上,用充滿疑惑的表情看過去。

‘乾嘛?’

萩原研二被他臉上明顯的疑惑拽回神來,趕忙搖頭表示:“沒什麼。”

就是他剛才不小心誤會了點東西。

萩原研二拍了拍胸口,心裡吐槽,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啊,剛才的角度怎麼看怎麼不對勁的好吧。

他就去個衛生間的功夫,一回來發現好友和幼馴染湊到一起好像在接吻的樣子,不管是誰都會嚇一跳吧?

萩原研二在腦海裡說服了自己,彎下身撿起地上的卸妝水,裝作無事發生地走過去。

隻是雖然心裡這麼想,但在他坐下後視線還是有些不受控製的到處亂瞟,左邊一下,右邊一下,視線在兩人身上來來回回不停打轉。

兩人的表現和表情都很自然,臉上沒有一點尷尬和不自在的情緒流露出來,所以事情也許可能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樣?

萩原研二眨巴眨巴眼,不是很確定的在想。

“……雖然不知道你這家夥又在搞什麼,但我感覺你在想一些很失禮的東西。”注意到他掃過來的視線,鬆田陣平麵無表情地開口警告:“不想挨揍就趕緊把你腦子裡那些沒營養的東西全部丟出去。”

萩原研二撇撇嘴,小聲嘟囔,但聲音太小了,兩人都沒聽到他在說什麼,索性也沒人好奇。

知道自己又鬨了烏龍,萩原研二撓撓臉頰,壓下心底冒出來的異樣,將手裡的卸妝水遞過去。

“小秋實,你看這個可以用嗎?”

上野秋實看了看他手裡遞過來的卸妝水,又看看對方眼尾下垂的可憐模樣,沉默片刻,說話的聲音和語氣有些艱難。

“我臉上的東西需要用到特殊的藥水,你剛才跑得太快,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就跑出去了。

話到一半,剩下的還沒說完上野秋實就看到對麵的人眼底的光瞬間黯淡了,像沒了水份焉掉的小草,焉噠噠的,沒了剛才的精力充沛。

上野秋實因為他的表情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嘴角不受控製的輕扯幾下,把沒說完的話咽回去。

“小秋實。”萩原研二還是有些不太死心。“真的不可以用嗎?”

上野秋實緩慢搖頭,卻異常堅定。

“好吧。”萩原研二瞬間垮下,幾乎掩飾不住失望。他看上去似乎真的很好奇上野秋實的偽裝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現在不能如願,整個人精神氣都好像沒了,學著上野秋實的樣子生無可戀地靠在沙發上。

不過他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一會兒功夫就恢複了精力,看向對麵坐在盤腿坐在茶幾地板上的鬆田陣平,充滿求知欲。

“小陣平,那你呢,你現在又什麼情況?怎麼會被人打成這個樣子,還和小秋實遇上了?”

“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說最近都沒遇上什麼案件。”

鬆田陣平撐著下巴打了個哈欠,反應有些遲鈍。

他今天真的累慘了,好不容易從那堆人手裡逃出來,身上的傷就不用說了,神經還一直緊繃著。現在到了熟悉的環境,身邊的人還是自己能夠信任的夥伴,稍微一放鬆,疲倦感瞬間襲來,困的他打個哈欠眼淚都出來了,聲音裡夾帶著濃重的鼻音。

“不是科室的事情。”他說:“之前零拜托我幫忙,讓我幫他調查某個東西,本來還以為很簡單,結果沒想到最後會和□□扯上關係,被他們養的打手追上,差點沒能跑出來。”

說這話的時候,鬆田陣平挑眼瞥了下沙發上懶懶散散的青年。

上野秋實沒看他,像是在盯著懷裡的抱枕發呆。

聽到降穀零的名字,萩原研二眨巴著大眼睛更好奇了,伸長脖子又繼續問。

“零拜托你查東西,什麼東西?怎麼還和□□扯上關係。”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會和□□扯上關係,反正那人就是突然跑到銀座那邊去了,等我出來就發現自己被一群人給圍住了。”鬆田陣平一臉鬱悶。“零那家夥越來越不靠譜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也不說。”

“之前那些人是北山組的成員。”上野秋實回過神,聽了他的話慢吞吞地補充說明。

“北山組啊。”萩原研二感歎:“他們這幾年還挺老實的,所以呢,你要查的東西查到了嗎?”

“不知道算不算查清楚了。”鬆田陣平眉頭微皺:“零拜托我的時候隻說自己在賭場不小心碰到了有人在交易某種東西,金額很大,但具體情況連他也不清楚,隻讓我幫忙查查,看能不能搞清楚到底是在做什麼交易。”

他一邊說,一邊用沒受傷的手在身上的口袋翻找。

最後取出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藥盒,上麵的蓋子是透明的,裡麵碼著四顆紅白色的膠囊藥。

“這是我從對方這次的交易對象手裡拿到的東西,還沒送去檢測,具體情況不清楚。”

他把東西放在茶幾上,萩原研二在沙發上伸長手,從茶幾上把東西拿過來,仔細看了看。

“……看著怎麼有點像平常用的感冒藥?”他有些遲疑和不肯定,又把東西遞給旁邊的上野秋實。

“你確定自己沒搞錯?”

“那我怎麼知道?”鬆田陣平沒好氣道,“反正我親眼看到零讓我查的那家夥把這東西交給對方了,那人還給了他一張支票。”

“是不是弄錯了還得等藥檢報告出來。”

兩人爭論的時候,一旁的上野秋實打開透明蓋子,從裡麵取出了一顆膠囊拿在手上看了看,在中間的位置發現了一串很小的數字,他眯著眼念了出來:“APTX3279。”

旁邊的聲音瞬間停下,兩人同時看向他。

“小秋實,你認識這個東西?”

上野秋實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將膠囊放回去,合上蓋子,丟到萩原研二懷裡。

萩原研二連忙接住,學著他剛才的樣子取出膠囊仔細觀察。找了幾圈才在紅色邊上看到一串細小的數字,臉上露出驚訝:“上麵居然還有字,這是什麼?產品編碼嗎?”

“不知道,我還沒仔細看過。”鬆田陣平聳了聳肩,“對了,研二,你明天跑一趟公安的檢測中心幫忙問問?”

“既然這東西和□□有聯係,還能賣出高價,我估計應該不是什麼感冒藥之類的東西。”

“也行。”萩原研二乾脆應下。他也有點好奇這會是什麼,到時候催一催,應該很快就能拿到報告。

上野秋實說完剛才的話沒再參與他們的討論,眼簾半垂,纖長的眼睫藏住了眼底的情緒。

APTX3279,他知道這個東西。

隻是……這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上野秋實放在手臂上的手指輕輕敲打,思緒陷入沉思。

……

“話說,小秋實,你呢?”

討論半天,在不知道具體情況下還是沒個結論,萩原研二失去興趣,把東西放回茶幾上,又轉頭看向一直沒說話的上野秋實。

“嗯?”上野秋實回過神來,微微偏頭,疑惑地看向他。

萩原研二都能想到他用自己的臉做出這個表情時的樣子,又乖又軟,可愛的要命。

雖然說用可愛來形容一個成年男性很不適合,但有些人的氣場就是這麼奇妙,不管再怎麼裝出一副嚴肅冷漠的神情,還是給人一種乖巧柔軟的反差感。

像毛茸茸的小動物一樣。

萩原研二再次伸手戳了戳他臉上的肉,還是有些不死心。

“小秋實,這個東西真的不能去掉嗎?”

上野秋實翻了個白眼,拍開他的手,拉長聲調:“不能。”

“死心吧。”

“可惡。”萩原研二含恨扼腕,難得的好機會,小秋實今晚還會留下來,結果對著這樣一張陌生人的臉,實在讓人高興不起來。

“你剛才說什麼?”上野秋實不想和他繼續討論這個問題,果斷轉移話題。

萩原研二沒接話,隻用一雙充滿怨念的眼睛盯著他。

鬆田陣平實在看不過眼,沒好氣的接過話頭:“他剛才問你為什麼會大晚上的弄成這個樣子出門,還剛好和我遇上。”

上野秋實想了想,最後用一種略顯遲疑的語氣開口:“見義勇為?”

鬆田陣平:???

“啥??”

“本來準備去美食街吃東西,結果路上遇見有人搶劫,追到巷子去了,回來就剛好遇見你被人追。”

上野秋實撇撇嘴,想起來還是有點遺憾。

“我本來打算去吃烤肉和壽喜燒的,沒想到會出這麼多意外,結果晚上就吃了一個漢堡。”

鬆田陣平頭上滑落幾條黑線。

所以你隻是出門吃個東西需要打扮成這樣嗎?

不過他也知道對方在避重就輕,有些事情不適合他們知道,便識趣的沒去追問。

“要不然我們出門吃東西吧?“萩原研二的忽然開口瞬間吸引了兩人的視線。

他舉起手,一臉笑眯眯的搖了搖手裡的手機。

“附近有一家很不錯的烤肉店,研二醬實名推薦哦。”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不明白為什麼話題會突然跳到這裡。

“小秋實回來到現在都沒給他接風呢。”萩原研二搖搖頭:“這可不行,離開這麼久怎麼可以沒有接風宴呢?”

“現在雖然隻有我們三個,不過下次可以叫上班長他們補上。小秋實現在這個樣子出去也不會被人認出來,所以沒關係的對吧?”

他用寫滿期待的眼睛注視著上野秋實,在那個目光下,上野秋實說不出拒絕的話,最後遲疑地點點頭。

“沒關係。”

這張臉他很少用,所以就算和兩個警察一起出門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那還等什麼,我們走吧~”

萩原研二興致勃勃的起身。

“你先等一下。”鬆田陣平抬起手,等人看過來一臉無語的表示:“你要不要問問我的意見?”

“你們該不會忘了這裡還有一個傷員吧。”

萩原研二挑眉,好整以暇的問他:“那你去嗎?”

“去。”鬆田陣平收回手,表情嚴肅:“有人請客為什麼不去?”

萩原研二哼哼兩聲:“我還在想你要是不去剛好我就和小秋實兩個去約會,吃完飯還能順路去看個午夜場的電影。”

他說話的時候有些得意,鬆田陣平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

“不怕把這家夥嚇死你就帶他去。”他指了指一旁的上野秋實,麵帶嘲笑。

躺槍的上野秋實扯了扯嘴角。

“我拒絕。”

“大晚上不睡覺跑去看恐怖片,什麼臭毛病。”

他剛說完,互懟的兩人就突然停下,視線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鬆田陣平摸著下巴上下打量他,嘴裡嘖嘖作響,帶著明顯的嘲笑。

上野秋實:?

萩原研二沒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充滿憐愛地搖頭歎息。

“小秋實果然還是小孩子呢。”

“我確實沒想到,這家夥到現在還是這麼單純,腦袋裡該不會隻剩下吃飯睡覺了吧,這麼多年還一點長進都沒有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兩人湊到一起竊竊私語,吐槽聲雖然不大,但房間也不大,距離離的也不遠,聲音還是傳了過來。

上野秋實聽著他們吐槽自己,一臉的莫名其妙。

“你們有病吧?”他沒忍住吐槽,“有外人在的時候麻煩不要使用你們的加密頻道,拜托好歹考慮一下彆人的感受,完全聽不懂你們在講什麼。”

“所以說為什麼這個時候還會用敬語啊?”

鬆田陣平接著吐槽,上野秋實一頓,把手裡的抱枕丟了過去,臉上清楚寫著:要你管啊!閉嘴!

鬆田陣平單手接住抱枕,鼻間哼笑。

“咳。”萩原研二輕咳一聲,被上野秋實一眼掃過去,趕緊收斂笑意。最後怕把人逗的太過分,直接跳過剛才的話題,搖了搖手機,“我剛在網上定好了位置,從這邊走過去差不多十來分鐘,先出門先出門,剩下的一會兒再說。”

他走過去,笑嘻嘻的拉住繃著一張臉麵無表情的上野秋實。

在他們路過的時候,鬆田陣平感覺自己被瞪了一眼,他摸摸鼻子,估計這人現在正在心裡罵自己。

不過話說回來,這家夥以前罵人就沒什麼殺傷力,現在該不會還加上敬語了吧?

……噗。

鬆田陣平彆過頭,萩原研二他們到了門口他還站在原地。

“小陣平,再不出來不等你了哦。”

萩原研二喊了一聲,鬆田陣平轉頭應聲,語調裡摻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馬上來。”

第102章 第 102 章

和這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注定不會太安靜, 一路上嘰嘰喳喳追逐打鬨,一點也沒有成年人的穩重。

上野秋實頂著一副死魚眼從兩人身邊經過,擺出一幅和他們完全不熟的架勢, 結果一個沒注意就被萩原研二拽著加入戰局。

在鬆田陣平忍不住想打人的時候,又被他拉著一路小跑到了烤肉店門口。

上野秋實微微喘著氣,平複自己變得急促的呼吸。萩原研二找工作人員核對了預約信息, 轉過身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頂上的暖光燈襯得他眸光繾綣,柔和而又溫暖。

上野秋實慢慢收斂了喘息, 在那個目光下若無其事的站直了身體。

鬆田陣平跟上來之後,越過門口的上野秋實, 像隻出籠的凶獸似的, 凶猛地朝著萩原研二走過去,然後毫不客氣的在他腦袋上錘了一下子。

萩原研二抱著頭痛呼, 下一秒兩人又拌起嘴。

在服務人員不太理解的目光下, 三人被帶到定好的隔間。

地板上鋪著榻榻米,中間是正方形的桌子, 中間挖空, 是用來放炭火的地方。

萩原研二接過菜單,大手一揮,點了一個三人套餐又加了不少的肉和啤酒。

上野秋實的話一如既往的少, 沉默的像是一個吉祥物坐在旁邊,聽著他們互相吐槽對方從畢業之後到現在一共乾了多少蠢事。

後麵大概是喝了酒,腦子變得不太清晰,開始吐槽同事,吐槽上班遇見的奇葩案件和委托人, 甚至抱怨起了龜毛的上司,說他們總愛出些難題來刁難人, 等什麼時候找到機會一定要報複回去。

聲音好像成為了畫筆,隨著音節一字一句落下,在空白的回憶上逐漸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吵鬨的聲音,炭火的溫度,滋滋作響的油脂,充滿煙火氣的畫麵擠進腦海,在回憶中尋找同類,然後發出一聲,似曾相識的感歎。

手中透明的玻璃杯裡盛滿了清透的黃色液體,透明的氣泡在裡麵沉浮,裹挾著一股淡淡的麥芽香氣。上野秋實的心臟也好像被人丟進了酒杯裡浸泡,在麥芽香氣和酒精的侵染下發軟發脹。

他撩起眼皮,看著對麵因為一塊烤肉拿著筷子廝殺起來的兩個幼稚鬼,抬起酒杯,擋住嘴角,無聲輕笑兩下。

滴滴滴。

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震動,上野秋實放下杯子,取出手機查看。

他之前讓人幫忙調查的東西有消息了。

上野秋實眸色一動,手指滑動向下翻看起了郵件。

“小秋實,你在看什麼呀~“萩原研二喝了不少,旁邊空了好幾個空瓶子,多情的桃花眼帶上了迷蒙水霧,臉上也多了兩片酡紅。

他湊到上野秋實旁,聲音仿佛剛熬好的糖漿一樣香甜黏膩,粘黏的糖絲竄進耳膜勾纏,叫人心跳都不由慢了半拍。

“沒什麼。”上野秋實在他看見之前切換了屏幕,神色鎮定。

萩原研二把腦袋湊到他胸前,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新聞頁麵,嫌棄癟嘴,又把一旁的酒瓶拿過來,在上野秋實沒下降多少的酒杯裡又填上了些許。

“乾杯!”他舉起酒杯笑得燦爛,上野秋實輕輕歎了口氣。

“彆喝太多。”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和對方碰了一下。“我等下不管的。”

萩原研二哼哼兩聲,嘴裡嘟囔:“沒關係,我還有小陣平。”隨後一仰頭就喝了大半。

“誰會管你啊白癡。”對麵的鬆田陣平隔著烤爐用筷子指他:“搞清楚一點,我現在是傷員好不好,不是應該你們體貼我送我回去嗎?”

“還有你,白癡樹懶。”剛說完萩原研二,他又把筷子指向上野秋實,對著那杯看上去還是滿滿當當的玻璃杯表示嫌棄。

“喝了半天還剩這麼多,你是來養魚的嗎?”

“快點喝!”

“就是就是。”萩原研二在旁邊起哄:“太狡猾啦小秋實,居然才隻了喝這麼一點點。”

不是你剛給滿上的嗎?

上野秋實扯了扯嘴角,把酒杯放到唇邊。

“哦哦~”萩原研二在旁邊發瘋,看他開始喝了又跑去對麵騷擾鬆田陣平。

“到你了小陣平,光說我們,你自己不是也沒喝。”他拿起酒瓶又給人滿上,拍桌起哄。

“彆耍賴呀,要喝完才行!”

“哼。”鬆田陣平不屑地發出輕哼,一點也不畏懼,端起酒杯噸噸喝下,然後將空掉的杯子用力放在桌上,挑釁地看向兩人。

“怎麼樣,還有什麼話好說?”

“這邊還有呢。”萩原研二抓過幾瓶沒開封的啤酒放到桌上,示意他繼續。鬆田陣平看看酒瓶,又看看他,冷笑一聲,打開一瓶直接給人灌進去。

“你是不是忘了還有你自己啊,笨蛋研二,你也給我喝!”

……

離開烤肉店的時候,這兩人已經神誌不清了,大著嘴巴搖搖晃晃。上野秋實叫了車,艱難地把人塞進去,到了公寓,一邊扶著一個,像背著兩座沉重的大山似的將人帶回去,回到公寓身上都累出一層汗。

最後他看著榻榻米地板上意識不清醒的兩人,按著額頭歎了口氣,搞不懂自己是在乾嘛。

公寓是兩室居,他先把鬆田陣平扶到其中一個房間裡麵,安頓好,蓋上被子,又回到客廳,把喝醉了還在四肢亂動,搞不清楚夢見什麼的萩原研二帶到另一間房間的床上。

這家夥清醒的時候就很難纏,喝醉了麻煩等級更甚之前。好不容易把人放到床上,上野秋實抹了把汗,長出一口氣才彎下身將角落的被子拿過來,給人蓋上。

“小秋實。”耳邊傳來的囈語讓他動作一頓,視線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床上的人臉上帶著明顯的紅暈,繾綣多情的雙眼緊閉,大概是夢到了什麼,豔紅水潤的唇瓣張合,仿佛呢喃著什麼。

上野秋實有點好奇,俯下身靠近了些,耳朵靠近他的唇邊,然後聽到對方裹著鼻音的聲音,音量很小,但一字一句卻仿佛敲擊在耳膜上,在黑夜裡振聾發聵。

……

上野秋實離開房間,走到洗手間。在看到鏡麵上放射出來的人影時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愣了好幾秒才想起這是今天偽裝的麵具。

他取下手上的繃帶,洗了手,手背上的凸起讓他垂下眼,猙獰的疤痕像曆史留下的烙印,時刻提醒著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上野秋實用拇指在上麵摩挲了幾下,冷淡的眉眼露出些許無奈。

找時間把身上的疤去了吧。

組織內有頂級的醫療團隊,他身上的傷痕其實早就可以去掉的,之所以一直留著,不過是想提醒自己。

他並不在意自己變成什麼樣子,比起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更擔心自己會忘掉一些東西。

隻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這些痕跡會讓人這麼在意。

每個人都是,搞得他好像受了多大痛苦一樣。

一個個的……也不知道哪來這麼多多愁善感的毛病。

回到客廳,上野秋實四處找了找,在房間裡找到筆和本子,寫下留言,壓在茶杯下麵,隨後起身,拿著鬆田陣平找到的藥盒離開了公寓。

這件事情不適合他們繼續參與。

不管是APTX還是北山組。

組織這邊有他就夠了,至於北山組那邊……剛才傳來的情報說,北山組的頭目身體出了點問題,現在下麵的人都不太老實,今天出現在銀座的是北山組的堂主,手段狠辣殘暴,要是被他知道那家夥的身份,事情可就沒完沒了了。

在公寓外麵等車的時候,上野秋實打了個電話。

“幫我給北山組的東堂主找點麻煩,最好讓他以為是其他的堂主在針對他。”

“老規矩。”電話另一端是個做了模糊處理聽不出本來聲色的聲音。

“可以,錢明天下午打到之前的號上。”

上野秋實點了點頭,夜風吹過他的額發,發絲輕蕩,露出一雙冷淡平靜的眼睛。

“再幫我辦件事。”

“什麼?”

“歌舞町的賭場出現了一批代號APTX的藥,查查從哪冒出來的。”

“OK。”

掛了電話,沒等多久叫的車也到了,上野秋實乘上出租車回到自己的公寓,拿出要用的工具箱,一點一點把臉上的東西弄下來,去浴室洗了個澡。

再看時間,淩晨四點了。

他打著哈欠,披著濕發去了書房。

……

降穀零從鬆田陣平那裡得知東西被拿走時感到有些意外,不明白這件事情怎麼會和秋實扯上關係。

或許是每個警察都與生俱來一種好奇心,他想知道事情的經過,但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聯係。

說來好笑,到目前為止,不管是他還是景光,或許還要加上另外一個倒黴蛋,都拿到代號這麼久了,卻因為之前一次兩次的意外事件,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受到徹底的信任,沒有進行過單獨的任務,就連上司的聯係方式都不清楚。

等再見麵,已經是幾個月以後了。

他作為組織上麵給波摩挑選的搭檔,又一次站在了公寓門口。

房間的門鎖已經不是之前那個了,他站在門口按了門鈴,又等待了好一會兒,房門才從裡麵打開。

許久未見的青年穿著一身淺色浴袍,頭發淩亂,像是剛起來還沒來得及洗漱,帶著剛醒時的慵懶。他手裡拿著電話,似乎正在和什麼人通話,漂亮精致的眉眼輕輕瞥了他一眼,好似不認識一般轉身回了客廳,降穀零還聽到他在和電話裡的人說:“你確定自己精神還算正常?”

“需不需要我幫你打急救電話?美國那邊是911對吧,我可以加錢給你開VIP室。”

從聽筒裡隱約傳來的是一個女聲,大概是對方說了什麼,讓青年有些惱了,陰陽怪氣的嘲諷。

“真不錯,把人送過來我幫你們盯著,我還要教他怎麼當我的助理,怎麼幫我安排行程,怎麼當一個合格的經紀人。”

“你是覺得我很閒嗎?我有這個美國時間為什麼不自己做?”

“教幾個月還要把人給你送過去,之後再教下一個,我看上去很像蠢貨嗎?乾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要做你讓琴酒去,把伏特加給我送過來當一段時間的助理。”

“……”

“那我不管,他不願意,我還不願意呢,之前說好的休假半年沒兌現也就算了,還讓我帶一幫拖後腿的家夥,實在不行就換人。”

“……”

“人頭馬和黑櫻桃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訓練場那麼多人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他們強,一群沒用的東西。”

降穀零換鞋的動作一頓,在玄關抬起頭,看著走向客廳沙發的那個背影。

青年側過身在沙發上坐下,習慣性地從旁邊拽過抱枕塞進懷裡,在降穀零的注視下,頂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說著暴躁又刻薄的話。

降穀零莫名低笑了一聲,垂下頭換好鞋子,走進客廳,放下自己的東西,把袖子折到手彎,像回到自己家似的,走到島台前麵,熟練的操作咖啡機。

聽到咖啡機動靜的上野秋實抬眸瞥過去,正好看到對方拿著兩盒不一樣的咖啡豆無聲詢問他的意見。

上野秋實聲音一頓,表情略顯無語,降穀零挑眉,又晃了晃手,似乎他不選就一直舉著。

上野秋實扯了扯嘴角,指向左手邊最近新買的牌子。

降穀零比了個OK的手勢,把另一盒放回原來的位置,開始煮咖啡。

上野秋實盯著他看了幾秒,收回視線,繼續和電話另一端的貝爾摩德說。

“……總之這件事情BOSS也同意了,你現在不願意也沒辦法了,親愛的。”

上野秋實嘖了聲音,按著額角,嗓音暴躁且煩悶。

“我就想知道這麼天才的鬼主意到底是誰出的。”

話剛說完,貝爾摩德就笑了起來,笑聲清脆悅耳,充滿歡愉。

“是琴酒哦,寶貝。”

“上次開會你沒去,他在會上和BOSS說的,說讓你選個人都這麼麻煩,那就每一個都帶在身邊看看,實在不行就去訓練場那邊再給你換,換到你滿意為止,總不能每個人在你眼裡都是廢物。”

“我也挺意外的,他居然這麼關心你。”

貝爾摩德將關心咬重,性感的嗓音十分勾人。

上野秋實不禁冷笑。

“上次的事情我還沒找他的麻煩,他就先算計到我頭上了?”

“行,可以,我同意了。”

“你讓他給我等著。”

“也不用等太久。”貝爾摩德笑著看戲。“之前的事情結果出來了,BOSS通知下個月九號開會,這次的事情你也要付一定責任,記得準備好檢討哦,可憐的小家夥。”

“哎呀,都這個點了,不說了,我準備去睡美容覺了,晚安小家夥,祝你有個愉快的早上~”

電話掛斷,上野秋實看著黑下來的屏幕,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一把把手機丟了出去。

地上鋪著地毯,手機沒砸壞,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一個人的腳邊。

上野秋實抬起頭,一雙眼仿佛冒著火光,漂亮極了,連眼眶都好似被眼睛的顏色侵染泛紅,在眼尾添上一抹豔色。

在對視的一瞬間,降穀零感覺自己的心臟驟然停滯。

第103章 第 103 章

咖啡的香氣逐漸傳染整個房間, 兩人互相對視。

咕咕咕——

上野秋實的肚子響了。

聲音響起來的瞬間房間連空氣都好像陡然一靜。

上野秋實繃著臉,努力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他昨天睡得有點晚,又是剛起沒多久, 還沒來得及吃東西。

降穀零回過神來,望著耳尖開始慢慢泛紅,卻還在儘量繃住自己表情的人。

他眼底閃過笑意, 也忘了剛才的事,心裡升起的異樣並沒有留下太多痕跡。

從地上撿起手機, 端著咖啡走過去,放在上野秋實麵前。

“咖啡放一會兒, 你先去洗漱吧, 我去看看冰箱有什麼。”

降穀零笑了笑:“早上來的太急,我還沒吃早餐, 借用下你的廚房和冰箱。”

上野秋實眨巴眨巴眼, 慢吞吞的點頭。

“嗯。”

“我去洗澡。”他順著對方的話從沙發起身,去浴室洗漱。降穀零看著他略顯僵硬的背影, 無聲輕笑。

冰箱裡的食材不多, 但做個早餐還是可以的。

他煎了雞蛋和香腸,又烤好麵包片,切了些西紅柿和黃瓜片, 簡單做了個三明治,最後再配上一杯熱牛奶。

早餐做好後上野秋實還沒出來,他拿起自己帶來的換洗衣服,走到之前住過的房間前麵推門進去。

因為每周都會有人過來打掃,房間裡還算整潔, 東西也和他之前接住時沒什麼區彆。

降穀零走到衣櫃前把衣服掛上,掃了一圈房間, 好像也沒有什麼需要收拾的東西。

從房間裡出來,正好碰上剛洗漱完從浴室出來身上冒著水汽的上野秋實。

看到對方腦袋上滴著水珠的頭發,降穀零表情稍顯無奈,抬步走過去。

“怎麼不把頭發擦乾?”

他去了後麵的浴室,在浴室裡找到乾燥的毛巾,沒等上野秋實接手,就把毛巾放他腦袋上,幫忙擦拭起來。

上野秋實表情微怔,“我自己來吧。”他抬手,降穀零避開他的手指,笑著說:“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而且我現在是你的助理兼經紀人不是嗎?”

他想起對方剛才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笑。

“你總得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自己不是廢物才行,不然要是就這麼被退回去,我多冤枉啊,在學校的時候我可沒拿過第一名以外的成績。”

他眼底盛滿了笑意,語調也充滿歡愉和調侃。

上野秋實望著他的眼睛,停頓了一會,緩慢開口:“你拿過。”

“嗯?”降穀零麵露不解,上野秋實還是那種慢吞吞的語調,“第一次考試你沒拿第一。”

說完他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對方。降穀零擦拭頭發的動作一頓。

“你不說我都忘了。”他手上的動作繼續,故意加大了些力氣,“有些人平時看著懶懶散散的,上課也不認真,弄得人提心吊膽,擔心他考試要是不及格怎麼辦,我都想好考完試幫忙補課,結果最後這家夥跑去拿了第一名。”

“明明我才是新生代表,考試結果出來差點沒被其他人笑死。”

頭發上的水份差不多擦乾了,降穀零拿著毛巾收回手,笑意盈盈地看著他,甚至還詢問他的意見:“秋,你說這種家夥是不是很過分?”

上野秋實在他的注視下沒堅持幾秒就移開視線,摸了摸頭發,遊離的視線稍顯不自在。

“我又沒說過自己成績不好。”他放下手,蒼白的辯解:“是你們自己誤會的,也沒人問我。”

降穀零挑眉,“從來不好好上課的家夥沒資格說這種話。”

他報複性地揉了揉上野秋實的頭發,搖晃手裡的毛巾:“我把毛巾放回去,去吃早餐吧,文化課滿分的大學霸。”

上野秋實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然後才走到客廳的餐桌前坐下。

桌上的早餐雖然簡單,但賣相非常不錯,空氣中還彌漫著食物誘人的香氣。

上野秋實先喝了口牛奶,放了一會兒,現在入口的溫度剛剛好。

等降穀零出來,他們一起用了早餐,之後就到了交代工作的時候。

兩人坐在客廳沙發,上野秋實回書房拿了之前整理好的文件給他,上麵是這段時間對方在他身邊的時候需要做的事情。

其實也沒什麼,明麵上就是幫忙處理工作上的一切事宜以及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問題,除了這些以外,從現在開始,他也要作為組織成員和波摩一起行動,既是互相監視,也是相互合作。

等降穀零看完,上野秋實又把手機備忘錄打開,遞過去。

降穀零接過來看了看,上麵是一些行程安排和還沒確定下來的演出需要對接。

行程不是很滿,以上野秋實的性子也不可能一直工作。

降穀零用自己的手機拍了照,記下來。

等他弄完,上野秋實又給了他工作用的社交賬號。

是他現在這個身份工作時用的東西,以前都是經紀人在弄,回來基本沒管過,現在都快長草了。

“記得把上麵的電話換成自己的。”

降穀零挑了下眉,點開網站登錄賬號,意外發現上麵粉絲數量還不少,這才意識到這家夥現在也算是一個公眾人物。

賬號以前更新的動態都是一些演出和比賽信息,沒什麼特彆的,關注列表人不多,最有名的就是女明星莎朗·溫亞迪。

不過前段時間已經宣布去世,現在活躍在屏幕前的是莎朗的女兒,克麗絲·溫亞迪。

貝爾摩德這一年就是專門在處理這件事,所以一直待在美國沒怎麼回來。

事情交接完,今天也沒什麼事,上野秋實去補了會兒覺,降穀零適應的極快,迅速找準自己以後的定位,自覺跑去買午飯需要的食材。

從超市出來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是邀請長島先生去劇場演出的。

連降穀零也沒想到人氣這麼高,電話剛換上去就有人打過來。不過這件事需要問問秋的意見,所以他和人說了晚點時間再回複。

掛斷電話,降穀零一時間有些好奇,他還沒好好看過秋舞台上的樣子,賬號下麵應該有吧?

降穀零一隻手拎著買回來的食材,一隻手拿著手機找了找賬號下麵以前演出的視頻。

從口袋裡拿出無線耳機戴上,點開視頻,一邊往回走一邊看著屏幕上的視頻。

悠揚的小提琴聲從耳機裡傳出來,黑色的舞台上,聚光燈傾瀉而下,空氣中點點粉塵猶如碎星,黑色燕尾服的青年站在星辰之間,手指拉動琴弦,一舉一動都格外令人矚目。

降穀零看的有些入神,視線好像不受控製般被固定在畫麵中的人身上挪不開。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鏡頭慢慢拉近,青年精致的五官占滿了整個屏幕。睫毛猶如蝴蝶翅膀,輕顫幾下後,低垂的眼簾慢慢掀起,降穀零腳步慢慢停下,莫名緊張而專注地望著視頻裡的人慢慢睜開眼睛。

當與那雙紅寶石般剔透晶瑩的眼睛對上視線的一瞬間,他的腦海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隻剩下那雙折射著舞台燈光,好似盛滿星河,絢爛奪目到令人心悸的眼睛。

“咳。”降穀零回過神來,看著早就已經黑掉的手機屏幕,抵著唇瓣掩飾性地輕咳一聲。

嘛……

可能是舞台濾鏡之類的吧,降穀零視線遊離,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一直重現最後看到的畫麵。

心臟跳動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不少,降穀零摸了摸胸口,努力說服自己。就這種程度的演出會受到邀請很正常的對吧,有人喜歡也很正常的對吧,隻是舞台效應而已,就好像突然發現好朋友的另一麵會覺得很驚奇一樣,陌生又奇怪,所以才不習慣,很正常,就算心跳加快也很正常。

降穀零成功說服了自己,放下手機,深吸口氣,按住胸口,壓下比平時節奏頻率更快的心跳,在樓下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後拎著袋子回到公寓。

客廳裡沒人,他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莫名湧出一股失落。

察覺到自己的想法,降穀零整個人僵硬在原地,隨後嘴角一抽,疾步走到廚房,把袋子放在台麵上,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強製自己冷靜下來,順便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起衝乾淨。

冷靜完畢,他開始準備午飯。

醃了雞肉等下做雞排飯,煎了魚,還準備了涼菜和開胃的湯。

最後想了想,他又用買來的鮮蝦炸了點天婦羅。

做好之後又準備好碗筷,再去房間裡叫人吃飯。

上野秋實迷迷瞪瞪的被叫醒,坐到餐桌前都沒回過神,低頭看看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午飯,又看看坐在對麵的人。

“田螺姑娘?”

降穀零手一頓,瞥了他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表情略顯無語。

“剛才有人打電話給我,問你下個月九號有沒有時間參加劇場的演出。”

“九號?”上野秋實聽了他的話,困頓的大腦想了想,搖頭。

“九號沒時間。”

“要開會。”他打了個哈欠,望著對麵的人看了一會兒。

“……怎麼了?”降穀零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給他夾了塊天婦羅炸蝦。

“趕緊吃,一會冷了就不好吃了。”

上野秋實順著他的動作垂下頭看著自己碗裡的炸蝦,動作比平時還要遲緩,也沒發現對麵的人好像有點不正常。

他把蝦放進嘴裡,外麵裹著的麵衣被炸得酥脆,一咬下去哢嚓作響。

上野秋實慢條斯理的用著早餐,降穀零問他:“開會那天,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上野秋實想了想,搖頭。

“到時候你過來接我,我給你打電話。”

降穀零點點頭:“我記下了,我等下把剛才的邀請推了?”

“嗯。”

……

上野秋實沒給自己安排太多的工作,以降穀零的適應能力,很快就順利接手,包括長島秋這個身份的人際關係和人脈。

也從上野秋實那裡知道了莎朗和溫亞迪本質是同一個人,並且還是組織乾部貝爾摩德的身份。

這讓他感到意外。

畢竟那樣享譽國際的大明星,私下裡竟然是犯罪組織的重要乾部這種事大概誰也不會想到。

“組織裡的每個人都有一層偽裝,並且這個偽裝沒有任何破綻,誰都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上野秋實提醒他:“不要隨便信任任何人,包括我,從進入組織那天起,你們能夠信任的隻有自己。”

看他認真的表情,降穀零點點頭,同樣認真的回複:“我知道了。”

上野秋實表情一頓,回憶起這幾個家夥的一舉一動,在心裡朝他翻了個白眼。

你知道個屁,被賣了還給人數錢的傻子。

當初如果他稍微做點什麼,這兩家夥墳頭草都兩米高了。

他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在想什麼,降穀零不由得啞然失笑,也沒解釋。

畢竟有些事情,總會出現那麼幾個意外。

況且無論過程如何,最後結果都是他賭贏了。

“之前的事情不用你管,北山組那邊沒什麼問題,至於那個藥。”

上野秋實扯了扯嘴角,“你應該猜到了,和組織有關,不過不是組織拿出來的,那是之前就廢棄的失敗品。”

見他麵上露出些許嘲諷的神色,降穀零麵色微動。

“你是說……有人偷藥?”

“嗯。”上野秋實輕輕頷首,“組織的實驗室一直在進行藥物研究,具體要拿出什麼樣的結果還沒調查到那種程度,不過實驗一直沒停止過。”

“我比較好奇的是,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上野秋實想了想,又對著降穀零說:“剛才的話我收回,或許還需要你繼續安排人盯著那個賣藥的家夥。”

“嗯。”降穀零點點頭。“那邊一直在盯著,不過到現在還沒發現什麼情況,對方很謹慎,這幾個月隻出現過那一次,其他時間都一直待在賭場。”

“嗯。”上野秋實應了一聲,看向時間,“時間差不多了,我出去一趟,有什麼事情你自己注意。”

“如果要出門,記得掃好自己的尾巴。”

他起身去換了身衣服,拿上手機錢包還有鑰匙,降穀零送他到門口。

上野秋實乘著電梯下樓,去附近的公交站,到最後一個站台下車,打車來到郊外的一棟彆墅前麵。

按了門鈴,沒過多久,大門打開,他揣著手走了進去。

到彆墅正門,房門開了縫隙沒關攏,進門走到客廳,隻穿了一件單薄打底和休閒長褲的琴酒手裡端著咖啡,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會議和之前一樣還是線上會議,波摩跟著琴酒到地下室,麵對鏡頭前還是以機器人形象出鏡的BOSS彙報近期的任務和情況,包括之前任務失敗的原因和處理結果。

不過這件事不需要波摩去彙報,負責人是琴酒,最後處理也是他做的。

在對方彙報的時候他站在旁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四周。

“波摩。”

第一聲他沒有反應,直到一股殺氣如寒風刺骨撲麵而來,他才回過神,眉眼淩厲地看向殺氣傳來的方向。

琴酒站在那裡,一雙眼冷的好似零下幾十度的冬日,瞬間將露水凝結成冰。

波摩默了默,看向屏幕,微微低頭。

“BOSS。”

“你最近的任務完成的不錯,就是有些懈怠了,之前的失敗也有你一部分原因,會議結束自己下去領罰。”

“搭檔的事情解決了,接下來也要好好工作才行。”

“是。”

波摩沒有辯駁什麼,表情溫順的應了。

琴酒掃了他一眼,收回視線,心底嗤笑不已。

就知道賣乖。

“波摩處罰的事情,交給你了,琴酒。”琴酒眉梢輕挑,應了下來。

“是。”旁邊的波摩扯了扯嘴角,表情有點發黑。

BOSS繼續在問:“美國那邊的貨怎麼樣了,琴酒。”

“沒問題,下個星期就能準備好,不會耽誤這次的交易。”

“嗯,其他事情也儘量抓緊時間。”

“明白。”

後麵又交代了些事情和接下來的工作,會議結束。

屏幕第一時間暗下,房間裡沒人說話,一時間變得有些寂靜。

兩人對視一眼,琴酒率先開口:“跟我過來。”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這間房間,波摩撇撇嘴,揉著頭發略帶些許不爽地跟上。

“之前的任務不應該是你的失誤嗎?為什麼最後是我被罰?”

他跟著琴酒來到彆墅的地下室,裡麵空空蕩蕩,琴酒在右邊的牆上按下某個按鈕,整麵牆開始移動,露出後麵掛著的東西,是一些用來審訊的工具。

兩條鐵鏈從天花板垂下來,底部焊接著鐐銬,波摩脫下外套,自覺地走過去。

琴酒從牆上取下鞭子,一邊轉身一邊回答:“有什麼意見自己和BOSS抱怨。”

他撩起眼皮看向對方,“和我撒嬌沒用,我不是貝爾摩德,BOSS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波摩嘖了一聲,準備扣上手,琴酒出聲阻止他:“上衣脫了。”

“我這裡可沒準備你的備用衣服。”

波摩手一頓,心裡翻了個白眼,丟掉手裡的鐐銬,扯掉領帶解開襯衣扣子,一邊問:“人頭馬怎麼死的?”

“我殺的。”

“所以上次的事情是他弄出來的?”

“嗯。”琴酒敲了敲胳膊,“動作快點,彆浪費時間。”

波摩撇撇嘴,解開最後一顆扣子,脫掉襯衣。琴酒動作一頓,視線掃過他的上半身,“身上的傷什麼時候去掉的?”

那身雪做的肌膚上沒了之前猙獰的傷疤,長出來的新肉在上麵留下一層粉色不明顯的痕跡,顯得有些曖昧。

“幾個月前。”波摩敷衍的回道,又問:“現在可以了?”

琴酒抵了抵牙根,微微頷首。

波摩用手銬扣住自己的手,整個人半吊在房間裡,琴酒上前走了幾步,停在不遠處。

“二十鞭,準備好了?”

“動作快點,彆浪費時間。”波摩把他剛才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眉眼懨懨的,一點也不像馬上被處罰的人。

琴酒哼笑一聲,甩了下手腕,提醒他:“自己注意點,咬到舌頭我可不負責。”

話音未落,淩厲的鞭子帶著破空聲抽在波摩身上,他擰著眉悶哼一聲,倒是沒發出彆的聲音。

“黑櫻桃自殺這件事貝爾摩德告訴你了?”琴酒手上不停,一邊如閒聊似的詢問。

波摩忍著疼輕喘一下,撩起眼皮,問:“黑櫻桃,誰?”

“之前被公安抓住的那個家夥。”琴酒又抽了一下,留下的痕跡在瓷白溫潤的皮肉上猩紅醒目,綻開的傷口鮮血順著腰線和肌肉線條緩緩滾落。

波摩緊咬著唇,臉色發白,冷汗在額上溢出,發絲淩亂貼在臉上,冷汗凝結的水珠劃過因為疼痛隱忍而泛紅的眼角時宛如落下的眼淚似的。

和平時清冷懶散的樣子截然不同。

琴酒喉間滾動,哼笑一聲:“你還是這種時候比較老實。”

波摩抬起眼皮,眸底儘是涼意。

“換我來也能讓你老實一會兒。”

“那就不必了。”琴酒甩手,鞭子落在皮肉上的聲音格外清脆,“我的懲罰已經過了。”

“真可惜。”波摩充滿遺憾。“要是下次有機會我一定提前申請。”

琴酒已經習慣他冷嘲熱諷的態度,鞭子落下後又繼續問:“你知道黑櫻桃弄丟的東西是什麼嗎?”

“這種事情你該去問的當事人唔!”在說話的時候又被抽了一下,波摩悶哼一聲,鬆開緊皺的眉,舔了舔被咬出血的下唇,看向對麵:“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送你下去問。”

“這會兒不嫌麻煩了?”

“一勞永逸的事情我想應該不會有人拒絕。”

二十鞭的處罰結束,琴酒停手,房間裡能聽見壓抑的喘息聲,他把鞭子收起來,向前走了一步,抬起青年的下巴。

“或許在那之前你可以解釋下為什麼調查發現黑櫻桃被帶走那天你也在現場,長島秋先生。”

他一字一頓叫著波摩的化名,幽綠的瞳帶著說不出的冷意。

“所以現在是在審問我嗎?琴酒。”波摩扯著嘴角輕笑一聲,“在那之前可能需要你先向我解釋一下,黑櫻桃是誰?”

“我又是在什麼時候見過他。”

波摩說的坦然,事實也是如此,就算現在把黑櫻桃丟在他麵前他也認不出來。

而對於他不認人這件事,琴酒知道,包括BOSS在內的一部分高層也清楚,所以他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靠著自己的能力獲得上麵的信任。

警方能用的人很多,不會有誰願意耗費大把的時間去培養這麼一個缺點明顯的人進入危險的組織內進行潛伏。

何況這個人身上的毛病還不止這點,琴酒隻是隨便一想就能想出一大堆出來。

這樣一個無論是外在還是性格都過分出挑明顯的人,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需要隱蔽潛伏,儘量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臥底。

不過事無絕對,儘管對對方抱有些許不明顯的信任,但琴酒從不會放鬆自己的警惕性。

“看樣子你對現在搭檔很滿意?”琴酒忽然問,視線緊盯著麵色發白,一張臉被冷汗潤濕的青年,想要從那雙眼睛裡找到不一樣的東西。

波摩挑了挑眉,語調還是那麼的陰陽怪氣:“琴酒大人親自為我選的,怎麼可能不滿意。”

“托你的福,我現在做什麼都得帶個拖油瓶。”

話音剛落,房間裡響起一聲哢嚓脆響,琴酒想說的話頓住,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鎖上的鐐銬被解開,波摩手垂下來的時候身體晃了晃,勉強穩住後握住對方一直扣著自己下巴的手腕。

“審問完了嗎,琴酒先生。”

“要是沒有審問完或許你可以等我穿上衣服再繼續?我沒有和人光著膀子聊天的愛好,或許下次你可以去找能接受這種興趣的人繼續。”

波摩眉眼懨懨,語調說不出的煩躁。

琴酒麵色一頓,盯著人看了片刻,收回手,視線下瞥。

“幫你上藥?”

“不需要,我擔心藥裡有毒。”

波摩把他的手弄開,解開另一隻手上的鐐銬,走到一旁,撿起椅子上的衣服。

“沒那麼麻煩。”琴酒從口袋裡拿出香煙盒,點燃一根放在嘴邊,煙味逐漸蓋過了鼻間縈繞的血腥味,他吐了口氣,緩緩道:“我想殺你現在就可以。”

“還是說你打算帶著這麼明顯的血腥味回去?”

波摩披著襯衣,低頭看了下自己身上還留著血的鞭傷,嘖了一聲。

“我之前還在想為什麼這次的地點是在你的彆墅。”他瞥向琴酒,眼尾微微上挑,像怕人聽不清楚一樣,咬字異常清晰:“所以你是變態嗎,琴酒。”

琴酒雙手環胸,兩條大長腿一曲一直倚在桌邊,剛才的鞭子被他隨手放在身後的桌麵,殘留的血漬在桌上留下了點點痕跡。

對於剛才的問題,他用視線輕掃著不遠處的青年,從上到下掃了一圈,最後垂下眼吸了口煙,嘴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笑。

“就這種程度?”

第104章 第 104 章

從地下室回到客廳, 琴酒找來藥箱,幫忙上藥的同時繼續剛才的問題。

“所以你之前為什麼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藥水碰到傷口時帶來的刺激感比剛才鞭打帶來的疼痛還要劇烈和難以忍受,波摩眉頭擰成一團, 語氣有些不耐煩的回他:“所以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時候,又是什麼地點,問之前能不能給個前情提要。”

“沒頭沒腦的鬼知道你在問什麼。”

琴酒上藥的手一頓, 抬眼看他。一切都很自然,對方所有的反應都在意料之中, 完全符合一個不知情者該有的反應。

波摩有點煩他,想搶過對方手裡的工具自己上藥, 琴酒避開手, 垂下目光。

“最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波摩。”

波摩身體向後仰, 靠在沙發上, 被疼痛刺激的抽了幾聲冷氣,才壓抑著喘息聲回道:“或許你更應該反思一下, 為什麼每次我和你出任務的時候總會有什麼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 每次都被你連累。”

“你確定把自己的屁股擦乾淨了嗎?”

“這點不勞你操心。”上完藥,琴酒取出繃帶:“手抬起來。”

波摩順著他的話抬起手,琴酒拿著繃帶靠近, 語調微冷:“要是沒擦乾淨我就不可能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真是可惜。”波摩偏過頭,扯了扯嘴角。

“要是實在等不及,你也可以親自動手。”綁好後,琴酒收回手,整理一旁使用的工具。

起身後, 居高臨下地望著沙發上的青年:“至於失敗後的結果,你應該清楚, 能接受的話我隨時歡迎。”

“回去之後儘量彆沾水,傷口發炎可是會死的。”

波摩厭煩地低下頭,一顆顆扣上襯衣的紐扣,整理自己的儀容。

之後他又去洗手間,用毛巾擦了下臉,重新整理發型,確認從外表看不出任何問題,才走出去,撿起放在沙發靠背上的外套。

“波摩。”

離開之前,琴酒叫住他。波摩在大門前回過頭,琴酒雙手環胸靠在門欄上,手裡夾著香煙,慢條斯理的問他:“你還記得以前的事情嗎?”

波摩站在原地,眼睛微微眯起。

“你想問什麼。”

“沒什麼。”琴酒將煙叼在嘴裡,手揣著兜走過來。他要比波摩高一些,最後停在青年身旁,手指取下香煙,眼簾微微下垂,居高臨下地望著對方,“不過是想要提醒你,最後的處刑人是我而已。”

“嗬。”波摩扯著嘴角,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琴酒抬手擋住對著自己腹部而來的攻擊,垂下眼看了看,語氣平靜。

“不確定自己能從我手裡逃出去之前,你最好彆搞什麼小動作。”

“送你回去?”在對方拒絕前他又接道:“免得你之後又滿嘴抱怨,彆怪我沒提醒你,出租車不會往這邊走,當然如果你願意徒步走一個小時到附近的站台,當我沒說。”

波摩臉色頓了頓,扯回自己的手,黑著臉走向彆墅車庫。

琴酒把他送回公寓樓下,下車時把車門甩的十分用力,整個背影都好似冒著火氣。

琴酒看他走進大樓,而後坐在駕駛座上從車窗探出一點,仰頭看向公寓所在的高層。

那裡的窗戶亮著燈,顯然裡麵正有人在等待,等著矜貴的大少爺回家,說不定還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飯。

琴酒的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敲擊著方向盤,心底沒忍住嗤笑一聲,收回視線,調轉車頭離開公寓大樓。

……

上野秋實回到公寓,聽到開門聲的降穀零從客廳走出來。

“回來了?”

他笑著迎上去,彎身從旁邊的鞋櫃幫忙拿出替換的拖鞋。

降穀零入住小半個月,公寓裡也多了很多東西,比如他手裡這雙粉色的拖鞋,上野秋實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成年男性去超市買生活用品時會挑選一雙粉色的拖鞋回來。

“是超市買一送一的贈品。”降穀零當時攤著手,一臉無辜。“我看質量挺不錯的,都拿回來了,總不能浪費。”

那天剛做完大掃除,沒彆的鞋子,上野秋實隻好換上,那之後每次他出門回來這家夥都會把主動把鞋子拿出來。

這讓上野秋實不得不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的,畢竟誰家大掃除會連拖鞋也一起洗掉的,連一雙換洗的都沒留下。

現在看著那雙顏色粉嫩鮮亮十分少女心的拖鞋,上野秋實還是覺得無語。

也不知道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惡趣味,總感覺他的同期好像都不怎麼正常。

比如麵前這個,比如那隻卷毛,比如那個研二,再比如那個貓貓眼,算來算去,好像隻有班長最可靠。

他彎腰換鞋的時候,降穀零聞到空氣中一股多出來的藥水味兒。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辨彆,最後發現這股味道是從對麵的青年身上傳來的。

降穀零眉頭微皺,握住上野秋實的胳膊:“你受傷了?”

他的語氣一下變得嚴肅,上野秋實掃了一眼,語調依舊懶洋洋的:“沒什麼,之前任務失敗,上麵給的警告。”

見對方一臉不讚同,似乎還打算拉著他去檢查傷口,上野秋實連忙按住。

“我的事情沒什麼,重點是你。”

他將對方的手從自己胳膊上弄下來,疲憊的打了個哈欠。

“琴酒可能在懷疑你的身份了,你最好想想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有的話早點補上。”

“我的身份?”降穀零擰眉,上野秋實點點頭,邁開腳朝裡麵走,一邊說:“黑手黨的身份。”

進客廳之前他偏頭瞥了一眼,好心提醒:“你的動作最好快點,那家夥是屬狼的,一旦被他發現什麼問題,就算不死也會被咬下一塊肉。”

“我明白。”降穀零也意識到問題,收斂了嬉笑的表情,嚴肅點頭,“我會儘快確認。”

說完他又有些擔憂地看著上野秋實:“你身上的傷真的沒事嗎?”

“挨了幾鞭子,沒什麼大礙,也上過藥了。”

他聞到從廚房裡傳來一股誘人的香味,順勢轉移話題:“你在煮什麼,味道好香,我有點餓了。”

降穀零麵色頓了頓,知道他不想繼續說剛才的事情,順著話題接過去:“下午燉的雞湯,你出門沒多久就燉上了,應該差不多好了,我去看看。”

“嗯,我去換身衣服。”

他說完便準備回自己的房間,降穀零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抿了抿唇,轉身走進廚房,準備晚飯。

回到房間,上野秋實關上門,短暫地吸了口冷氣。傷口疼的厲害,在藥物的作用下又升起一股仿佛千萬隻螞蟻在啃咬的癢意和刺痛,和琴酒你來我往試探了一下午,神經也隱隱作痛,連太陽穴都微微有些鼓脹。

他慘白著臉走到床邊,躺下的一瞬間就完全不想動了。

不過最後還是忍耐起身,走到桌子前,從抽屜裡取出一個本子。

擰開筆帽,手指握著鋼筆,一邊在腦海中細細回想,梳理自己有沒有什麼露出破綻的地方。

上野秋實其實挺討厭這種無時無刻不得不提起神經的緊繃感,這和他一直以來追求的東西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層麵,隻不過現在身不由己。

他微微歎了口氣,筆尖在紙上劃過,沙沙的書寫聲響起。

從琴酒的表現來看,對方大概有一點懷疑,但沒有任何直接和間接的證據證明自己和那些事情有關係,所以目前來說沒有什麼太大問題,就是一直不停試探實在有點煩人,得給他找點事情做,讓他沒辦法一直盯著自己才行。

上野秋實想到剛才聽到的貨,手指頓了頓,筆尖停留在紙張上空。

美國的貨,貝爾摩德,還有交易。

上野秋實眯了眯眼,將情況記下來,有點懷疑這其中是否存在關聯。

從掌握到的一些情報和琴酒最近的動向上推斷,這次的交易很可能是指一批需要運送到阿拉斯加州的軍火,但貝爾摩德這半年的行程一直都是在紐約附近。

交易是如何進行的,又是怎麼篩選客戶和確定流程,具體時間,人手,運輸線,海關,碼頭,接應人員。

上野秋實擰眉沉思,想不出一點頭緒,不過,可以找點麻煩。

“叩叩——”房門響了,降穀零在門外叫他:“秋,可以吃飯了。”

上野秋實思緒微頓,扭頭應了聲馬上,拿過一旁的筆帽合上,撕掉剛才寫下的那頁紙,把東西放回原位,起身離開臥室。

降穀零在門外等他。

“我去洗手。”他說了一聲,從對方身邊越過,走到洗手間關上門,撕成碎屑的紙被衝進馬桶下水道,他從衛生間離開,到外麵的洗手台前把手套取下來,洗乾淨手。

手上的疤同樣去掉了,不過他已經習慣隨時帶著手套,雖然也有不方便的地方,但很多時候能節省不少麻煩,比如留下指紋之類的。

考慮到上野秋實的情況,晚飯做的比較清淡,撇去油沫清香誘人的雞湯被放在上野秋實麵前,降穀零臉上帶著關切:“傷口情況怎麼樣,今天要不要早點休息?”

上野秋實搖頭:“沒什麼事,不用在意。”

“最近沒什麼任務,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不用一直待在公寓。”

“我也沒什麼事。”降穀零搖搖頭,眉眼有些無奈:“現在接觸到的東西太少,沒有掌握到什麼重要的情報,可能還要老實一段時間。”

臥底從來不是什麼短期就能完成的事情,想要真正獲取到重要的情報,需要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降穀零也不覺得自己能在短時間裡就能拿到關乎組織命脈的重要東西。

在進來之前他們就已經做好長期潛伏的心裡準備,所以降穀零的耐心很足,一點也不會因為現在的處境感到焦慮。

而且現在的情況也不算糟糕,至少在他和秋兩人相處的過程中不需要隨時保持警惕,以免被人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當然,在外麵還是需要保持人設。

上野秋實也知道他的情況,沒再說什麼。

吃過飯,兩人回各自的房間休息。

降穀零處理完一點私事,關上電腦,閉上眼準備睡覺,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有點擔心上野秋實的傷,晚上可能會發炎,要是不及時處理說不定會出什麼問題。

一想到對方燒紅了一張臉躺在床上痛到沒辦法下床的樣子,降穀零瞬間睜開眼,沉著臉從床上起身,帶著擔憂走出房間,來到上野秋實的臥室門口,敲了敲房門。

“秋,睡了嗎?”

他握上門把手,向下旋轉,門鎖上了,打不開。

降穀零麵色微頓,又敲了敲門。

大概等了一會兒,房門從裡麵打開,換上一身睡衣的上野秋實揉著頭發麵色無奈。

“怎麼了?是有什麼事情嗎,這麼著急。”

降穀零上下打量他,見他臉色泛紅,神情瞬間凝重起來。

“你是不是發燒了?”他抬起手放到上野秋實額頭上,上野秋實反射性地向後避開,等反應過來,停在原地,看著對方頓住的神情,抿了下唇。

“我沒事。”他說:“你是不是太緊張了?”

見人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他握住對方的手腕,將手心放在自己額上。

“應該和平時差不多,我沒感覺有什麼地方不舒服。”想了想,他又補充道:“可能就是有點累了。”

說完他還安慰了一聲:“彆擔心,我沒事。”之前還受過更嚴重的傷也沒什麼事。

不過最後這句話被他咽了回去,感覺說出來可能會達到反效果。

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度,降穀零擰了下眉,隨後歎氣。

“你發熱了。”他很肯定的說,“溫度比平時高很多,你自己都沒感覺嗎?”

上野秋實眨眨眼,搖頭,沒感覺。

“你先回床上坐著,我去拿藥過來幫你重新上藥。”也沒等上野秋實拒絕,降穀零轉身去拿藥箱。

上野秋實摸了摸額頭,又認真感受傷口處傳來的痛感。還在忍受範圍。

不過現在人已經去拿藥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拒絕的話,回到床邊坐下。

沒多久,降穀零拿著藥箱回來,上野秋實脫了上衣,他幫忙取下之前纏好的繃帶。

經過一段時間,身上的鞭傷顯得更加猙獰,看上去皮開肉綻的,錯落在白皙如玉的肌膚上,有種精美瓷器被暴力打碎的淒涼,叫人看著就不自覺感到心驚肉跳和惋惜。

降穀零抬眸瞟了一眼上野秋實,這就是你說的沒事?

一部分傷口已經發炎了,情況雖然不算嚴重,但要是不管,說不定會變成什麼樣。

上野秋實摸了摸鼻子,什麼話也沒說,老老實實的坐著。

發炎的傷口需要先用生理鹽水清洗一遍,之後再用碘伏消毒。

鹽水沾上傷口的時候上野秋實沒忍住抽了口冷氣,一瞬間的刺痛如同一把利劍紮進腦子裡,大腦瞬間就空白了,身體下意識的向後躲避。

“彆亂動。”降穀零語氣嚴肅,“我儘量動作快點,你先忍忍。”

上野秋實輕輕吸氣,眼底不自覺露出幾分抗拒。最後卻也隻能咬牙忍耐,彆過臉厭煩的不願在看。

傷口清理的過程帶來的疼痛原比傷口本身帶來的感覺更加強烈,等清理完重新消毒上藥,上野秋實身上出了一層冷汗。

“好了。”纏上繃帶,降穀零宣布結束,收拾東西,把剛才用到的全部放回藥箱裡麵。

上野秋實恍惚回神,側眸看去,對上眼的瞬間,降穀零表情頓住。

大概是因為實在太痛了,上野秋實一雙眼濕潤泛紅,冷汗將頭發浸濕,細軟的發絲淩亂的貼在臉龐上,汗水凝結的水珠從他臉上慢慢滑落,在下巴上搖搖欲墜,最後墜落在鎖骨上,濺起不甚明顯的水花,和其他的水珠融合成一塊兒,繼續沿著身體線條慢慢滾落,沿路留下一道清淺的水痕,在鵝黃光影下顯得有些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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