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亂世開始,河內,這片粗安之地,將是魏地勢力最先吃下的一塊肥肉!第五倫這一趟行軍,也附帶踩點。
因為有朝廷製詔,一路暢通無阻,四月上旬時,一行人便抵達了後隊首府:懷縣。
第五倫沒有入城,甚至都沒時間拜會本地管事的屬正伏湛,但卻有人主動找上門來,自稱是竇融的朋友,請求拜見。
第五倫和竇周公好歹是表明朋友,又聽手下說那人乃是當地名士,想到未來幾個月後,可能就要對河內動手,遂在啟程前的空隙,讓其前來一會。
來人名叫蔡茂,四十多歲年紀,字子禮,河內懷縣人也。
與第五倫同行的王隆聽說過此人,告訴他道:“蔡子禮在漢哀帝、漢平帝年間以儒學聞名,征召試為博士,對策陳述災異,以優異被擢拜為議郎,遷侍中。恰逢今上居攝,蔡茂遂告病免職,不肯做新室的官,回鄉隱於市中,直至今日。”
看來又是個大漢忠良,第五倫心中對此人成色有了了解,而蔡茂這一來,居然還攜帶著不少河內名流,本地望姓,他們卻是和馮衍一樣,勸第五倫勿要西入。
蔡茂與第五倫寒暄介紹後,便歎息道:“身處鄰郡,久聞第五公之名,護得魏郡安定,力阻流寇,於河北有大恩德,何必舍百萬生民不顧,而欲赴於火中呢?”
第五倫依然一副大新忠臣架勢,肅然道:“君命召,不俟駕行矣,天子征召,倫焉能不至?”
蔡茂不好否認君臣之份,也不敢直接說王莽乃是篡逆,隻道:“我與竇周公為友,周公一向不願卷入是非,可卻被授予大任,領兵南擊綠林,結果如何?狼狽遁逃,不知所處,第五公雖素稱驍勇,難道就不怕步了竇融後塵麼?”
蔡茂與河內名流都希望第五倫不要西去,力勸他回魏郡去,雖然話語裡說得十分婉轉,沒有直接勸第五倫擁兵造反。但看這意思,彼輩是希望第五倫作為鄰居,順便也能確保河內安寧,畢竟魏地亦是河內門戶,為這兒擋著赤眉、銅馬等流寇的進攻。
第五倫謝其好意,送彆眾人後,馮衍頗為喜悅:“河內人心厭新而求安,可用矣。”
不錯,但還有一點,讓第五倫更加確認,隨著形勢的驟變,在士人心中,“反對王莽”,很快就會成為這天下最政治正確的事,遠勝於君臣之份。這一趟入關,他非去不可。
等到次日正要啟程時,蔡茂卻又來了,這一回,卻是給第五倫帶來了一位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一群人數多達數十,衣衫襤褸猶如乞丐的家夥,領頭一人圓臉長髯,正是兩年前與第五倫在宛城有數麵之緣,派人征辟,卻被嚴尤搶了先的任光!
“伯卿,你怎麼來了!”
“第五公!任光還以為,再見不到君了!”
任光遠遠朝第五倫下拜,這一路上,他可是吃儘了苦頭,一月份時帶著家眷離開宛城北逃,若是太平時節,快馬加鞭,月餘可至鄴城。
可這是亂世啊,後麵是不斷攻城略地的綠林、漢兵,前方是潰敗的新卒,已經分不清是兵是匪了。任光好歹還帶著賓客和岑彭分給的數十人,卻依然走得極其艱難,跟逃荒似的,一路上不知打了多少次火並,任光都得親自仗劍殺人。
於是乎,速度也猶如龜爬,連賓客手下也開始偷偷溜走逃跑,好不容易避開大司空王邑那如狼似虎的先頭部隊,用最後一點帛渡過大河來到河內,已經再難前進。
這人生地不熟的,任光絕望之下,隻能找竇融的朋友蔡茂求助,求他讚助點路費盤纏,好繼續北上。
不曾想,第五倫亦抵達此處,任光這才匆匆前來拜見,縱如他這般機敏鎮定的老吏,此刻也忍不住淚流滿麵,這一刻,真是悔不該當初嫌魏地路遠,依戀鄉土宗族,沒有接受第五倫的辟除啊。
本該屬於他的主薄之印,如今已掛在人模狗樣的馮衍身上了,馮衍正斜眼看著他呢。
第五倫少不得耽擱片刻,讓驛置拿出食物給任光等人充饑,弄來衣裳給他換上,擦去了臉上的灰土後,任光這才講述起這一路的見聞,以及岑彭毅然入城,協助嚴尤之事。
說著還偷眼看第五倫,他這趟趕赴關中,當真是要帶兵去救宛城麼?
但第五倫卻隻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嚴公和岑君然,能將人心戰栗的孤城,守上三月有餘而不失。”
然後就隻摸著岑彭之子岑遵的頭默然不語,沒有“必救吾師與君然”的承諾。
第五倫雖有心相救,然力不能及了。他就算真的改變計劃,要替王莽打這一仗,從關中領了一群臨時征召的壯丁,趕到宛城,隻怕也已是六七月,這意味著嚴尤、岑彭還得守三個月,太難了。
這還沒完,第五倫還要期盼大司空王邑那一路能在潁川旗開得勝勝,否則,就他一路孤軍,帶著新卒疲兵趕到宛城,也不過是給綠林軍送一波裝備。
這種得期盼豬隊友必勝的仗,最難打了。
王邑是戰神,他第五倫可不是。
任光也發現,相較於被打得狼狽而逃的竇融,第五倫言語裡,對劉秀似乎更加關切,恨不得知道其一舉一動,一眸一笑。
當得知劉秀已取昆陽,正在潁川攻城略地時,第五倫微微一愣,似乎這個地名讓他記起了什麼,但最終仍隻是化作恍然一笑。
從帶著八百士卒踏出魏地開始,他的目標,就已經確定,與馬援也約定好,不會貿然更改。
天下如棋盤,但第五倫不是棋手,他隻是一枚有了自己意識的棋子,能決定的,隻有自己前方的路,所以這場仗……
“你們打你們的。”
“我,打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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