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那邊也山頭林立,絕非鐵板一塊,尤其是後投靠的綠林、南陽勢力,沒分到太多利好,相較於更始皇帝時的諸侯富貴,心裡自然會有落差。
於是,就算魏軍在南陽已經站在大豪強對立麵,但劉秀陣營裡,依然有人心存僥幸,在繡衣衛細作的黃金攻勢下,表示願意合作,隔三差五派人給駐南陽的繡衣衛分部送點情報。
但那位內鬼究竟姓誰名誰,張魚卻諱莫如深,按照第五倫給繡衣衛定的規矩,涉及間諜細作,連岑彭這位大將軍都不能知道具體情況。
張魚隻模棱兩可地告訴岑彭:“這內奸地位其實不高,不能接觸到太機密之事,此番是他湊巧要奉命迎李通、鄧晨之緣故,但彼輩具體使命,也說不上來。我答應此人,隻要繼續交送情報,待大魏一統江北,他家族之土地、莊園,都能儘數歸還。”
南陽郡中,確實有許多莊園、田地被收作公家財產,沒有授予本地人。但涉及的家族太眾,分布在十幾個縣,岑彭也猜不出來究竟是誰,遂笑笑略過,提起正事來:“若劉秀欲攻隨縣、舂陵,返回南陽,不至於隻有數百上千人作亂,看來漢軍主力,真如陛下所擔心的那般,欲沿漢水,直取襄陽!”
襄陽的重要性,岑彭與第五倫的書信往來中聊過許多,劉秀陣營裡也有不少能人,應該也能看出,此地事關南北爭衡,是必奪之地!
“確實如此。”張魚主營情報工作,繡衣衛的細作在荊州並不少,察得近月來,馮異已經集合舟師、陸師,從鄂地移至雲夢澤邊,大有北渡之跡象。
岑彭看向地圖的南端,狹長的漢水,從襄陽一直流入雲夢澤,漢軍彆的不說,在南方混了幾年,招安大量江湖盜寇後,水師確實較強,對他們而言,大江大湖不是險阻,而是快速運兵的坦途。
“楚軍主力在西、北兩地,雲夢澤畔與漢水沿岸卻不多,恐怕擋不住馮異。”
充足的情報工作,讓岑彭眼中的戰爭局勢,越發清晰:“若馮異真決意取襄陽,其間難遇強敵,最大的障礙,便是中間的五百裡之途……”
“而新野至襄陽,不過兩百裡。”
岑彭猜測道:“劉秀、馮異欲令我後至,便隻能多設阻礙,如今隨縣、舂陵之亂未能鬨起來,我看彼輩下一步,定是欲遊說鄧縣鄧奉,竭力阻我!”
“沒錯!”張魚道:“據悉,劉秀派了李通、鄧晨西來,如今李通已現,鄧晨定在鄧縣!”
楚黎王的北線軍隊中,鄧奉手中就有五六千人豪強武裝,駐紮在襄陽以北四十裡的鄧縣。
作為宛、襄之間的咽喉,鄧縣之所以險要,是因為那裡森林實在是太過密布。
“傳說誇父逐日,最終力竭而倒,棄其杖,屍膏肉所浸,便生出了鄧林……”
三百裡鄧林,將漢水北岸完全遮蔽,其中不乏千年以上的森森古木,從楚國到漢朝都沒砍完,隻開出了些許小徑,阻礙了大兵團的行軍,加上鄧縣背靠漢水,與襄陽隻隔一條漢水而望,互為表裡。
在後世,這個地方有另一個名字:樊城。
故而,魏軍欲取襄,必先克鄧!
“鄧奉本就不肯降魏,若再聽了其叔父所勸,決意助漢,鄧縣就更難打了。”
岑彭笑道:“看似我距離更近,然而光是襄鄧漢水之險,就足以抵消距離上的優勢了。”
張魚提議道:“將軍先前遣人誹謗蜀將賈複,已起到成效,公孫述雖然未撤其職,更任他將,但還是派了親信來監視賈複。”
“吾等大可故技重施,今楚黎王腹背受敵,定也疑神疑鬼。雖然鄧奉割了魏使耳朵,以此取信於楚黎王,但他能拒魏,卻不代表不會降漢!若令人散播消息,說他暗通劉秀、鄧晨,彼輩君臣必自相猜忌!”
“可放手去做。”岑彭首肯了張魚,但又道:“但這些伎倆,與劉秀遣使亂我後方一般,乃奇兵也,不一定次次奏效,真正的勝負,還是要以正合!”
岑彭遂下了將令:“除留守宛城、隨縣之兵外,其餘四萬之眾,拔營隨我悉數南下!”
看上去,這是一場狩獵比賽,獵物是襄陽城,而岑彭與馮異,是兩位秣馬厲兵的獵手,分處南北,看誰能越過障礙,率先得手。
但在岑彭看來,事情卻並非如此簡單。
“襄陽是重要,猶如一頭大麋鹿。”
“但獵人的箭,不止可以射向鹿,也可指向人!”
岑彭定下了一個與第五倫最初設想不太相同的目標:
“我真正的獵物,是馮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