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初,第一批豬仔到了,一共150頭。豬仔看上去不太精神,一個個蔫蔫的,個頭也不大。顧立春一問才知道,這是其他分場挑剩下的,他暗罵了一句。
豬仔一來,大家又開始忙碌起來。分豬舍,喂食,還得把幾頭精神頭差的小豬挑出來,放到單獨的豬舍,先觀察幾天,看看是不是生病。免得生了病傳染給其他小豬。
好在小豬們隻是精神頭不好,並沒有生病。豬場的人像伺候祖宗似的伺候著小豬們。他們精心照顧,舍得喂料,再加上有顧立春偷偷地給豬仔們加好料,一個星期後,豬仔們就精神起來,在豬舍裡拱來拱去,一到飯點就哼哼直叫,大家見狀也終於放下心來。
十天後,第二批豬仔又來了。這一批比第一批還略差些,但大家有了經驗,心裡有了底氣,也不再抱怨,慢慢地把它們調理過來。
3月中旬的時候,又送來了一批小豬,三批小豬加一起一共六百頭。
這段時間,豬場的人都提著一顆心,豬仔剛來時是最容易死的,往年都是這樣。
3月中旬到,月底死一批,四月初再死一批,過夏天又死一批。連續幾年如此,本來,總場打算取消五場的養豬指標,若不是去年顧立春接手豬場打了個翻身仗,今年就沒有這六百頭豬仔了。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豬仔們幾天一個樣兒,豬場們的荒地上也漸漸有了變化。先是地麵上有了星星點點的綠意,接著是成片成片的綠,苜蓿長出來了。
本來顧立春還擔心他們播種得太早,他記得資料上說,苜蓿一般是三四月份種,他看今年天氣暖和,二月底就種上了,看來他賭對了。
苜蓿長出來後,顧立春領著陳潔他們去檢查生長情況。果然,如他事前所料,種子撒得不均勻,有的太密,有的太稀疏。幾人商量著,準備等下雨後,間苗和補苗同時進行。那些需要間苗和補苗的地方都插上紅旗做標記,不然這麼大的地方怎麼去找?
幾個人分頭檢查,包裡裝著一捆小紅旗,一路標記下去。
當貴如油的春雨飄灑到農場上時,他們這個小隊便披上雨衣,挎上籃子,拿著鏟子開始出發。
下雨的這天是個周末,農場的那幫孩子剛好在家,他們種上苜蓿後,心裡還時不時惦記著,剛好有人帶頭,這幫孩子便冒著雨跑過來苜蓿出芽沒有。一見到顧立春他們在地裡勞動,便也跟著一起來。這下呼啦啦來了幾十個孩子。
因為種苜蓿他們參與了,所以他們特彆有種主人翁的責任感,大點的孩子還教育小些的孩子:“這苜蓿可是我們辛辛苦苦種的,你們都小心點,彆踩壞了。”
“說你呢,說你呢,一看就沒經驗,跟著我學。”
……
孩子們嘻嘻哈哈地幫著拔苗補苗,忙了一上午,顧立春請他們喝了野菜疙瘩湯,孩子們一臉滿足地散了。
下午,顧立春陳潔他們還得繼續勞動。
三天後,補苗工作終於告一段落。
一場春雨過後,苜蓿長得飛快。荒原上像鋪了一層綠毯似的,綠茵茵的,看著令人心生歡喜。除了苜蓿後,荒地上還長出不少野菜,薺菜、馬齒莧、野莧菜、車前子等等,是樣樣齊全。
豬場的人割下鮮嫩的野菜和青草拌在豬食裡喂豬,像薺菜和莧菜這些人也能吃的,他們就挖回來加菜,野莧菜用蒜和香油涼拌著吃,也可以用摻著油渣包包子吃,而薺菜的吃法就更多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豬場附近的薺菜長得比彆地鮮嫩水靈,引得農場裡的家屬們成群結隊地過來挖,陳潔用薺菜包的餃子和包子,獲得大家的一致稱讚。
大家都好奇陳潔的廚藝為什麼那麼好,後來聽她講起小時候的經曆才明白,她十四歲以前一直在老家生活,先是跟著媽媽,媽媽去世後跟著奶奶,之後才被接到城裡。也正因此為,她被弟弟妹妹們嫌棄,說她是土包子,上不得台麵。大家聽罷,愈發喜歡和心疼這個身世可憐的姑娘。陳潔與大家相處融洽,性格越來越開朗,時常說她來農場來對了。
苜蓿長勢很好,豬仔們也沒有生病,顧立春的生活整體平靜無波,但隨著苜蓿越長越好,也引來了一些麻煩。
他們五場沒有養牛,但其他分場養的有。近些年,農場裡的荒地和草原被大量圍墾,好多地方土壤沙化,草場大規模退化,他們放牛都得到很遠的地方去。現在五場幾百畝地的苜蓿長出來,那些放牛的自然是蠢蠢欲動,既然附近有草場,誰願意舍近求遠?
於是這些人紛紛牽著牛羊來放牧,要是少量的還沒事,但是大規模的放牧,對苜蓿的傷害就很大。顧立春讓人豎了很多牌子寫明這是五場種的經濟作物,未經允許不得私自放牧,那些人都裝作沒看見。農牧科的員工前去各場場辦交涉宣講,人家表麵上答應了,背地裡該怎樣怎樣。
吳胖和趙高他們氣得不行,一有空就騎著自行車巡邏,見人就轟。
這天中午,顧立春正沿著荒地散步,腦子裡想著這些事,他得儘快想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
顧立春正想得入神,吳胖騎著自行車過來了,遠遠地衝著顧立春喊道:“顧哥,上次沼澤地那姑娘來了,她認出了我,哦對了,三場的人想跟你談談。”
顧立春先是一怔,隨即想起來沼澤地的姑娘不就是陸靜靜嗎?正好,早該見見她了。
顧立春坐上吳胖的自行車,兩人一起過去。
顧立春終於見到了陸靜靜,跟她一起來的還有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歲,中等身高,看上去很是乾練。那女的約有五十多歲,雖然麵容滄桑,衣著破舊,但看其舉止氣質,應該是下放農場的專家或是教授之類的。
顧立春打量著依偎在女教授身邊的陸靜靜,陳禹沒有說錯,這姑娘是很好看,她大概十六七歲,身材苗條,麵容白皙,一雙眼睛又黑又亮。
顧立春在打量他們三個,對方也在默默地觀察著他。
那個乾練的中年男子先開口:“你是顧立春同誌吧,我是三分場牛場的負責人周墨,這位是關英華同誌,我們今天來一是感謝你們上次幫靜靜的事,二是跟你商量一下關於苜蓿的事。”
關英華拖著陸靜靜上前給吳胖道謝,吳胖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說道:“彆謝了,不算啥,我本來就愛揍人。”
陸靜靜怯生生地跟吳胖道謝:“吳、同誌,你是個大好人。”
吳胖先是點頭,接著又搖頭:“你說得對也不對,我有時好,有時不好。”
陸靜靜倔強地道:“不,你就是好,你打壞人。”
三個人聽著兩人的對話內容,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顧立春麵帶微笑地轉向周墨和關英華:“兩位老同誌,這裡離豬場不遠,要不,咱們進去說話?”
周墨看了關英華,關英華笑道:“老周,你進去跟小顧同誌說吧,我跟靜靜在外麵等你。”
顧立春見他們不想進來,也不勉強,讓吳胖把他們領到豬場外麵的草棚下麵坐下喝水談話。
這茅草棚是顧立春受到舅舅的啟發,逞著豬場的人一起搭的,搭不出那種古樸味,但運用挺方便,可以避雨,以後天熱了也能遮陽。草棚裡有一個不太規則的石桌,幾把藤椅,石桌上有幾個竹筒,旁邊還有一大桶涼茶,桶裡飄著一隻葫蘆瓢,可供路過的人舀茶水喝。
顧立春帶著老周去了豬場,顧立春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周墨接過茶,道聲謝,說道:“顧同誌,老關和靜靜的身份有些特彆,她們不是不願意進來,是怕影響你,希望你能理解。”
顧立春微笑道:“沒關係,我不介意這些。”
周墨不知道顧立春是不是真的不介意,兩人初次見麵,也不便多聊,接著他便跟顧立春商量苜蓿的事。
“顧同誌,我之前就聽人說,五分場要種苜蓿,沒想到你們還真種成了。這苜蓿長得真好。不過,我猜你們最近應該很苦惱吧?畢竟,牛場的人都盯著你們這塊水草豐美的牧場呢。”
顧立春苦笑道:“不瞞你說,我確實正為此煩惱。你也知道的,種苜蓿我是力排眾議,無人支持,隻有鄧場長和朱書記支持我,可我們五場窮,鄧場長從牙縫裡擠出一點經費給我們買了種子,開荒和播種請的是臨時工和學生,到現在還欠著人家工錢,就等苜蓿收獲後還錢。”
周墨笑著點頭:“顧同誌,你的苦惱我全部理解,今天來呢,是代表我們三場畜牧科跟你商量這事的。你看看,我們同屬一個農場,是親兄弟單位。我們牛場放牧難啊,天不亮就得起床,趕著牛跑十幾裡地,有時甚至還得跟場外的生產隊搶草場。你們有牧場,我們有牛也有彆的,咱們兩家能不能互相幫助一下?”
顧立春心中微動,這確實是一個方向,既然製止不了,那還不如讓他們出點錢,來個雙贏合作。
他心裡這麼想,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周同誌,不知道你們打算怎麼個互相幫助法?”
老周同誌道:“有兩個法子,一是你們劃出一塊地給們三場放牛,我們三場或是出機械或是用其東西補償;二是,你們隨便我們放牧,我們按年結算。當然了,我們的經費也有限,咱們又是親兄弟單位,而且也怕直接拿錢,有人會拿此事做文章。”
顧立春一臉為難:“我隻是小小的乾事,做不了主,我得向我們齊科請示報告,上頭還有鄧場長和朱書記。”
周墨哈哈笑道:“顧同誌不要謙虛,我可是早就聽過你的名字。”
顧立春笑而不語,心裡卻在想怎麼開價。
兩人你來我往地聊了一會兒,顧立春隻說回去要打報告,讓周墨等他的消息。
他送周墨出來,陸靜靜和關英華還在草棚下等著。
顧立春走過去跟兩人打招呼,周墨剛才已經跟顧立春說明她們的身份,見他這會兒神色如常,態度溫和,明白他是真的不介意,心裡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顧立春指著豬場不遠處的一塊草地,說道:“這一塊地上長著是各種雜草和野菜,苜蓿較少,天氣好時我們會在那兒放豬,像關同誌和陸同誌這種不方便去遠地的,我給你們破個例,可以去那兒放牧。”
陸靜靜聽罷一臉歡喜道:“顧、顧同誌,你太好了。”
關英華悄悄地觀察著顧立春的神色,見他年紀不大,長相俊秀文氣,目光清正,再想想當時也是他和吳胖幫了靜靜。他這麼說應該是出於好心和同情。
關英華卸下了心防,說道:“多謝顧同誌照顧我們。”
三場的人走後,顧立春又折回豬場,叫來小康、陳潔、趙高一起商量。
不過,趙高和小康一直都在農場底層,見識畢竟不夠,陳潔又是個新來的,顧立春跟他們也商量不出什麼來。雖則如此,顧立春還是趙高和小康搜羅出一些有用的信息,那就是三場的黨委副書記是朱書記的愛人,是紅河農場有名的鐵娘子,大家都說她有黨性有原則,風格強硬。
不得不說,這個消息確實有用,顧立春心中隱約有了一個想法,不過,他還需要跟梁科白大姐鄧場他們商量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顧立春剛想到他們,就聽到場辦廣播室叫他開會。,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