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場淡淡說道:“想得美,你想來我們也不要。”
對方:“……”
幾天下來,一場報名的人有二十多人,二場三十人,三場最多,報名的有二百五十人,最後那邊硬留下五十人,隻放行二百人,四場那邊也報名八十人,但四場不想放人,他們心生一計,準備把勞改營協調給五場,並且說得冠冕堂皇:彆的分場都有勞改農場,隻有五場沒有,這不符合規定。而且五場的職工也體會不到階級鬥爭的殘酷性和複雜性,不利於他們的成長。
其他分場一看四場開了頭,也急忙跟上,都想把勞改農場裡的老弱病殘和不服管的刺頭兒趁機甩給五場,還寫了報告給總場場辦。
總場場部竟然覺得很有道理,甚至還開了會討論這個問題。
五場的乾部被四場的這一通操作氣壞了。
朱書記火速速召集大家開會,商量應對策略。
場辦會議室裡,大家正襟危坐,鄧場最後一個到。
朱書記眼睛一掃,發現顧立春竟然不在,便問角落裡的趙高:“小趙,小顧人呢?”
趙高忙道:“顧哥跑外勤去了。”
鄧場瞥了一眼趙高,說道:“你這幾天最好彆讓他落單。”
趙高心裡一驚,顧哥該不會真有事吧?
其他人聞言也是一臉擔憂。
就在這時,門外想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顧立春小跑著進來了。
他擦擦額角的汗水,說道:“對不起各位,我來晚了。”
大家見顧立春完好無損,同時鬆了一口氣。
朱書記見大家都到齊了,就簡單說明一下情況。
其他分場要把勞改營的勞改犯分流給他們,他們要不要接收?要是接收,又怎麼接收。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熱烈地討論起來。
反正大多數人的意見是不要勞改犯,理由是這些人牽扯的問題太多,而且勞改犯不好管,他們五場沒有專門的地方,人手也不夠。
顧立春卻有不同的看法,這些勞改犯多是知識分子,各科專家教授都有,要是用得好,肯定對五場的發展大有好處。當然麻煩也有,不過現在都73年了,□□很快就要過去。這幾年,他們隻要注意一下方式方法應該沒什麼問題。
想到這裡,顧立春便開口道:“我認為我們可以接收勞改犯。但我們接收了這麼多人,總場是不是得撥款給我們建造集體宿舍?是不是得建造一座勞改營?”
白大姐當頭潑了顧立春一盆冷水:“小顧,放棄幻想,總場肯定要我們自力更生。”想要撥款?他以為他們沒要過嗎?
呂先進就是從總場下來的,豈能不知道這些?但他積極鼓勵顧立春:“顧同誌,彆人要不來撥款,不見得你要不來。我覺得你可以試試。”
鄧場重重咳了一聲,銳利的目光掃了呂進步一眼,呂進步立即做乖巧狀。
鄧場接著說道:“撥款的事先不要想,大家繼續發言。”
顧立春道:“鄧場,朱書記,我們可以不要撥款,但是我們能不能向總場申請一下,五場的收益先不要上交,先用於基礎設施建設。”
鄧場瞥了顧立春一眼:“你覺得那點錢夠?”
顧立春忙道:“事在人為嘛,我大致算了一下,建造房子用的材料,木頭從咱們林場拿;磚頭,我見過好幾個廢棄磚窯,再找幾個專業的師傅,我們自己燒。沙子,我們自己去河邊拉,剩下的也就是水泥等建築材料,我們還有幾茬苜蓿沒賣呢,到秋天時沼澤地那邊的鵝鴨也可以賣了,母鴨母鵝留下下蛋,公的可以賣掉。我問了一下市價,公鴨一隻2元,公鵝3元,我們能賣一千多隻公鴨,五百多隻鵝,還有鴨蛋鵝蛋,還有魚,副業我還沒算上。”
鄧場正在沉思,其他人開始發表意見。
朱書記道:“老鄧,我覺得小顧這個辦法可行。”
白大姐道:“我們可以試著申請一下。”
呂進步道:“我看未必行,五場不上交利潤,其他分場有樣學樣,以後怎麼辦?”
齊科附和道:“是啊,小呂說得有幾分道理。”
呂進步看了一眼齊科,對於他的反應,既在預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顧立春笑吟吟地道:“呂同誌,你剛才鼓勵我去試試,這倒好,我剛要試,你又說不行。你這是自相矛盾呀。”
呂進步道:“我這不是各方麵都要考慮周全嗎?”
顧立春道:“呂同誌,這個申請我來寫,做為供銷科科長,你要考慮的是怎樣用最便宜的價錢買到最好的建築材料。”
呂進步乾笑道:“最便宜的價錢買最好的材料,顧同誌,你這是不是強人所難?”
顧立春語調昂揚:“呂同誌,我們做為革命事業接、班人,怎麼能怕困難?我們就是要迎難而上,發揚革命精神,拚命精神。”
呂進步望著大家,大家的目光假裝看向彆處。
呂進步:“……”
散會後,顧立春和陳潔開始在辦公室商量怎麼寫申請。
稿子的內容自然是先叫哭慘哭窮,說他們五場難,沒錢沒人還想幫總場分擔困難。他們心有餘而力不足,又不想讓總場和國家給他們貼補,隻想自力更生艱苦奮鬥,他們要用最少的錢辦最多的事。先是講事實,擺道理,中間抒情排比、夾敘夾議,最後喊口號,提要求。稿子寫得清楚明白,層層遞進。
朱書記看了覺得十分滿意,白大姐看了拍岸叫絕,她當場提出一個誠懇的建議:“小顧,以後這要錢的事就交給你了,你在這方麵有天賦。”
顧立春:“……”他算不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顧立春的這份申請報告在總場場部又引起了一番爭論。
於副場長積極為五場爭取,說隻幫他們協調職工,但不給他們建房子,這些人住哪兒?
黃副書記也讚同於副場長的話,他們兩個都發話了,大家一看五場的利潤也沒多少,就算截留下來也影響不大,便也沒反對。
資金問題解決了,接下來還是缺人,缺專業人手。五場沒有專門的基建科。鄧場再次總場向人,這次,竟然有基建科的乾部主動報名。
白大姐一接到消息,便滿麵笑容道:“同誌們,咱們五場很快就有新同誌要來了。”
顧立春隨口問道:“來的是哪位同誌?”彆又來個呂進步那樣的人。
白大姐笑眯眯地瞧著顧立春:“小顧,你這消息怎麼不靈通了?要注意鄰裡來往呀。”
基建科的又是鄰裡,顧立春突然想到了趙誌軍,原來是他。
他笑著說道:“白大姐,我虛心接受批評,這幾天不是太忙了嗎?沒注意鄰裡動向。”
中午快下班時,趙誌軍才來報道,白大姐早讓人給他們基建科收拾一家辦公室出來。
趙誌軍還帶著一個鐵塔似的黑臉漢子,這人是姓金,大家都叫他老金。
大家夥都熟,也不用客套,白大姐笑著說道:“老趙,我們五場不比總場,條件差,你多擔待些。”
趙誌軍道:“條件比水庫那邊好多了。我哪兒都能適應。”
大家又向他打聽水庫的事,趙誌軍道:“一期工程已經收尾,二期暫時還沒開始。”
趙誌軍不是個會聊天的,說完公事就提出告辭。
呂進步非要給他接風,趙誌軍擺擺手:“不用,你晚上到我家去喝酒。”
呂進步想了想,點頭道:“行,我帶幾個菜過去。”
中午,顧立春回家吃飯,兩人正好同路。趙誌軍順便邀請他也過來。
顧立春問道:“趙叔,你跟呂進步很熟?”
趙誌軍道:“他跟我弟還有鄧場是同學。”
顧立春驚訝道:“呂進步跟鄧場是同學?”完全沒看出來。
趙誌軍點頭確認:“他們的確是同學。”
顧立春還沒從驚訝中緩過來,接著道:“說鄧場跟趙叔你是同學倒是挺像的。”
趙誌軍微微一笑:“老鄧這人從小就少年老成,大家都說他長得有點著急就算了,打扮上更著急。”
顧立春忍不住笑了起來,想想鄧場的裝扮還真是,冬天就是軍大衣,夏天兩身綠軍裝輪流換,行為舉止跟朱書記那個年齡段的又很像。
顧立春正肆無忌憚地笑著,突然,身後傳來一陣自行車鈴鐺聲,一個宏亮又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老趙。”
兩人一回頭,正好看到鄧場。
趙誌軍麵色如常地打了聲招呼,顧立春也裝作若無其事地打招呼,隻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對方。
趙誌軍道:“老鄧,今天我請客,要不你也一起來?”
顧立春猜測,按照慣例,對於請客這事,鄧常通常會拒絕,但今天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竟然點頭答應了:“也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