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發.
第三十章
周遭靜謐, 濯易單手攥住方向盤, 前方路燈輕輕淺淺地投來兩分光暈,燈光點不亮他眉骨, 整個人恍如陷入了漆黑之中。
庭院留著燈,似乎這樣的日子裡, 並不準備熄滅。
靠在椅背,濯易覺得,還是不要告訴她, 他給她帶來的或許是困擾, 這樣沒有自知之明的糾纏有什麼意思?
夜逐漸深了。
二樓小小的窗簾裡滲出的橘黃色燈光湮滅。
她應該是要休息。
濯易貓在車裡, 就這麼靜靜坐了一夜。
天濛濛亮時, 濃霧升起, 世界全都陷了進去。
他揉了揉疲憊的眉心以及犯痛的太陽穴, 直起腰身,準備趁她發覺前悄悄地離開。
倒車之際,白霧裡, 卻看見一道身影推開柵門, 那身影不緩不急地走到了他車前, 正好擋住去路。
定睛一看, 竟是張伯!
濯易怔了下,他覺得,張伯的眼神正牢牢鎖定著他。
遲疑一秒,他搖下車窗,低眉衝外麵的人輕聲道, “對不起,我準備走了。”
張伯繞到窗邊,拿眼神斜他一眼,淡淡開口,“人坐到副駕駛座裡去。”
“嗯?”濯易不解地望著他。
“沒聽見?”背著手,張伯冷聲盯著他,非常有氣勢,“讓你坐到副駕駛座上去。”
僵了一瞬,濯易下意識解開安全帶,挪到一旁,人仍稀裡糊塗著。
然後他便見張伯躬腰坐了進來,他雙手搭在方向盤,嫻熟地倒車,迅速將車駛入公路上。
“地址。”他麵無表情的從鼻腔裡嗡出兩字。
“嗯?”濯易馬上反應過來,報了酒店名字,報完才後知後覺,可能張伯要親自送他回去。受寵若驚地轉頭,他不好意思道,“我可以自己開車回酒店,上次的事情隻是小小的意外而已。”
回應他的是淡淡一聲嗤笑,張伯靜了半晌,看著前路道,“疲憊駕駛很有理?放心,我隻是不願你在離開小姐家的路上出任何差池,更何況還踩著新年伊始的腳步,你千萬彆多想。”最後一句話明顯加重了語調。
濯易不作聲了,他其實也沒什麼可想的……
“謝謝張伯。”車停在酒店外,濯易轉頭真誠的道謝,而後蹙眉,“您怎麼回去?”
撇了撇嘴,張伯不耐地推門下車,“路上不還有那麼多計程車麼?”
濯易忙跟下去,幫他攔車,又提前付了車費。
進車,關上計程車車門,張伯瞥了眼認認真真站在路畔目送他遠去的年輕男人,搖了搖頭,衝前頭的司機師傅報地址。
清晨七點左右,他回到彆墅。
萍姨早就開始忙碌起來,廚房裡飄出誘惑舌尖的食物香氣。
張伯進屋換鞋,用乾毛巾拭去一身白霧。
“大清早你這還出門了?”萍姨瞅他一眼,顯然對昨晚及其方才的事情一無所知,另道,“小姐說過兩日準備去意大利出差,給我們一段假期。”
“嗯。”張伯悶聲點頭,擱下毛巾,沒什麼興致地朝後園踱去。
萍姨啐了一聲,回廚房準備早餐,將烤熟的番薯和粘稠小米粥裝進餐盤,外加一份糕點,她送到樓上。
推門而入時,許念正靠在床畔望向窗外。
她很早就醒了,總覺得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汽車發動聲,卻不知是不是幻覺。
“小姐,趁熱過來試試味道。”
“好的萍姨。”掀開被褥,鼻腔內立即竄入一股熟悉的香甜氣息,許念抬眸瞥向桌麵,怔怔道,“怎麼做了烤番薯?”
“唔,昨兒小姐白大衣上沾了點番薯泥,我問您,您不是說好好的番薯被人撞到地上去了?”萍姨給她布筷,眉眼溫柔,“我看您神色有些不舍和惋惜,愁眉不展的,哎喲要不是睡前吃這個對睡眠不好,萍姨真想立馬給您好好兒烤幾個,我們小姐不就想吃烤番薯麼?萍姨沒彆的大本事,難道連這個都還做不到麼?”
望著萍姨拍胸脯的樣子,許念失笑出聲,眼角卻有點發酸。
她坐下,趁熱乎咬了一口,朝萍姨點頭,“好吃。”
“那就多吃些!”萍姨瞬息眉開眼笑,轉而又歎了聲氣,默默望著她,“小姐這才回國多久,又要出差?您身子沒大好,外頭沒人照顧,吃的也沒有營養,您跟萍姨說實話,就非得親自去?我看人家公司大老板可逍遙自在,就您整天折磨自己。”
“過年前會回家的。”許念抿了口奶茶,微微一笑。
“那也將近一個月呢……”搖頭離去,萍姨歎著氣去給她準備些易攜帶的小菜,不再打攪她用餐。
臥室安靜下來,許念收回揚起的嘴角弧度,低眉盯著手裡的烤番薯。
驀地,腦海裡就閃現出男人戴著大大的衛衣兜帽轉身消失在人海的畫麵……
還有他俯首一圈一圈給她繞上圍巾,他沒說一個字,她怎麼卻好像聽到了他聲音?
許念抬眸盯著掛在衣帽架上那團鮮豔紅色,心底有點難以形容,軟軟麻麻的,還有點苦澀。
其實,她有想伸手拽住他的……
元旦最後一天節假日,濯易在參加行程裡的終極工作,一場由時尚圈知名人士組織的慈善晚宴。
拍賣儀式結束後,他在晚宴上露臉與工作上的夥伴打完招呼後,便沉默地離開現場。
廳內觥籌交錯衣鬢香影,濯易行走在人群之中,眼前忽的卻晃出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有些日子不曾再見的周子艦。
收回伸出的手臂,周子艦將一杯香檳遞給他,挑眉,“急什麼?”
濯易睨他一眼,禮貌地頷首接過酒杯,欲越過他離開。
“聽說你明日的機票?趕了巧……”故作拿喬的頓了下,周子艦眯眸笑,“許總也是明日機票,飛意大利,跟你同一個機場。”
晃了晃酒杯,周子艦抿了一口,望著駐足不前的男人,含糊不清的嗯聲道,“哦,你不是急著走麼?唔唔走吧!一路順風。”說著做了個“拜拜”的手勢。
抿唇,濯易定定望著他,卻什麼話都沒說。
半晌,他微微仰起下頷,將玻璃杯裡的酒水一飲而儘,“噔”地擱下,轉身就走。
“哎,三年五載就算了,要是走個七/八年什麼的,這就有些令人發愁!”搖著頭,周子艦一邊喝酒一邊自言自語的感歎,關鍵他感歎的聲音還不小。
餘光瞅見男人步伐滯頓了下,周子艦眸底生笑。
他自然是故意的,而且,他覺得自己有點兒犯賤!兩人快成的時候他煩憂,覺得不搭,現在這麼個狀況,他又莫名其妙的想煽風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