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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時心稀巴爛 舒虞 15194 字 2個月前

陸南渡和江汐忙起來的時候就像談了場異地戀。

陸南渡公司忙, 加上中間出了趟差,江汐在劇組也走不開,兩人愣是用手機聯係了十幾天。

不像其他熱戀期的小姑娘, 江汐一點兒也沒不適應或者不開心。

每天晚上兩人都會固定時間通個電話。

江汐不是黏人的人,但陸南渡不是,通常她都是在陸南渡聲音中入睡的, 電話都沒掛。

一開工江汐生物鐘被迫調整,每天四五點起床, 春天天亮得不算早,早上空氣還帶著涼意。

這天依舊如此,江汐起床後洗漱一番下樓, 頂著還沒亮的天去化妝間。

現代戲不比古代戲, 妝容沒那麼繁瑣, 花費的時間想比古代裝要少些,隻不過今天早上要拍的戲份不怎麼積極, 是女主人公荊藤那些沉悶黑暗的少年事。

今天早上要拍的就是她學生時代遭受家庭暴力的一場戲。

家暴不僅僅指動作上的, 也包括心理上的折磨。這部電影裡女主人公荊藤父親有暴力傾向,母親則如一個冷眼旁觀的陌生人。

家暴往往不是一個人造成的, 父親在打的時候,母親在旁冷眼旁觀著, 對她說, 這是為你好。

寥寥幾句, 成為一段煩悶壓抑的長片段。

雞鳴時分, 街頭巷道上自行車哐當,男人們衣衫齊整鞋頭蹭亮趕著上班, 婦人們提著籃子歡聲笑語上市場。

光照不好的老屋裡,屋內空氣透著股黴味, 裡麵時不時傳來男人的叫罵聲。

路上的人卻仿佛聾了似的,步履不停,怪街邊那家早餐鋪炊煙太重糊了耳朵。

倒是有人覺得裡麵發出的聲音太過瘮人,走過去抬手敲了敲門,得到的是裡麵的人一句不客氣的滾。

提著公文包的男人麵露難色,旁邊一位鄰居開了口:“你可彆管了,裡麵這人啊是個瘋子,瘋了連勸架的人都打。”

男人還是走了,準時趕去上班。

許久之後,那扇掉了顏色的雙木門從內打開。

一個身穿藍白相間校服的女生從裡麵走出來,她衣領拉至下頜,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和唇角有淤血之外,神情平淡得讓人感覺之前聽到的動靜都是假的。

女孩兒紮著高高的馬尾,背著書包從屋裡出來,關上了門。

隱隱約約還能聽見門裡傳來的罵罵咧咧聲,男人明顯喝醉了,舌頭都打結。

一個喝醉了就打人的人,算什麼男人。

那個“好心”提醒外人彆趟渾水的鄰居還坐在門檻上,她搖著蒲扇,下垂的眼皮下眼睛炯炯有神,似乎想在這個女孩兒身上看出點什麼。

但沒有,這個女孩兒跟個怪物一樣,冷靜得不像人。

正是因為她的冷靜,讓人忽略了她微紅的眼眶。

朝霞散落滿街,女孩兒背影瘦弱卻又□□,像冬日裡料峭的霜雪,她背著書包沉默孤獨地走至了街頭。

鏡頭到此為止,導演也就是在這時候出聲。

這個之前已經拍過一次,徐國生明顯很滿意。

這場拍完就需要拍屋內的戲份,徐國生讓演員和其他工作人員休息一下。

化妝師過來給江汐補妝,順便給她遞了杯水。

江汐道謝,接過水拿著,站在原地讓化妝師補妝。

她喝了口開水,餘光忽然注意到街對麵一輛車,產生預感的同時她已經看了過去。

周圍工作人員人聲嘈雜,人來人往,隔著人群,對麵的陸南渡靠在車邊看著她。

一瞬間耳邊所有聲音似乎都空了,很久沒見了。

她愣了瞬,對麵的陸南渡已經抬起手機,懶懶朝她晃了晃。

江汐這才意識到剛才休息後手機拿在手裡還沒看。

化妝師還在給她補妝,江汐目光從對街收回,低眸看了眼手機。

手機上有兩條訊息。

第一條是兩個小時前,他問她在哪兒。

那時候江汐正在準備拍戲,沒看手機。

另一條是現在,也就是剛才她看見他的時候發的-

看呆了?

江汐甚至都能想到他臉上的表情,帶著一點囂張的,逗弄的。

她抬了眼皮,再次朝對麵看過去,陸南渡兩個小時前來的,應該在這裡待了不久,估計看完了她整場戲。

陸南渡沒催她,也沒過來,在那邊等著她。

化妝師補妝很快,補完妝後還有點休息時間,江汐跟身邊工作人員說了聲後朝對麵走去。

她沒放下盛著熱水的紙杯,拿著去了對麵。

拿著水杯停至陸南渡麵前的時候,他笑了下:“幾天沒見就送我杯水?”

江汐往他麵前遞:“不渴?”

陸南渡接過,杯口旋了下,把印著她濕潤唇印的這邊對著自己:“有點兒。”

這是個下意識的動作,估計連陸南渡自己都沒注意到。

江汐注意到了,但沒說什麼,陸南渡這習慣以前就有了,喜歡往有她痕跡的地方湊。

陸南渡抬眸看了她眼,伸手牽過她手。

這邊天氣還沒回暖,江汐身上就穿著單薄的校服,陸南渡手很暖,被他這麼一碰才發覺自己指尖冷得可怕。

陸南渡單邊寬大手掌裹著她的,陸南渡指節骨感修長,揉了揉她手。

“是不是忘記自己還是個人了?”

江汐確實沒去注意,讓陸南渡幫她揉著手,她說:“沒發覺冷。”

陸南渡掀眸看她:“那是沒人提醒你。”

江汐看著他,忽然說:“是啊。”

陸南渡頓了下。

江汐四平八穩地說:“所以等你來提醒了。”

陸南渡手上動作停下,直勾勾看著她。

即使周圍人很多,陸南渡也很有衝動想把江汐壓車上親一頓。

不過他忍了。

江汐唇角有一點畫上去的淤血,很逼真,陸南渡目光在上頭停頓了一會兒。

他不知在愣神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江汐覺得陸南渡應該是想到楚杏茹。

人總是會對跟自己有一些共性的瞬間產生共鳴,即使雙方的經曆相差十萬八千裡。

但陸南渡和江汐飾演的角色有一個共性,就是家暴。

從小楚杏茹對他實施暴力猶如家常便飯,像這種小傷他小時候應該經常有,陸南渡雖然很少跟江汐提起這些,但其實她都清楚。

陸南渡似乎懶得跟人說這些,覺得不必提。

即使這些已經對他造成不可逆的影響。

果然他沒說什麼,甚至很快便回神,前後不過一秒,隻不過江汐眼尖注意到了。

陸南渡抬眸時就見江汐看著他,他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麼,卻沒點破。

他隻笑了下:“姐姐,我這麼好看?”

“哪裡來的自戀小孩兒啊?”江汐有點想笑。

“你家的啊。”他說,“當年你從操場撿回去的還記不記得?”

陸南渡這麼一提,江汐想起以前高中的事。

那時候的陸南渡除了沒現在穩重外,脾性裡那點囂張氣兒還是一模一樣。

找不到她,然後用最高調惹眼的方式,到廣播站借用了播音員的話筒,通知她操場丟東西了。

就沒見人學校廣播站兼職失物招領的。

那時候的陸南渡心情是不怎麼好的,但江汐過去找他後,一見到人,他脾氣差不多就全消了。

也就是在那時候,她對他伸了手,把他領回去了。

陸南渡見她回憶的樣子,問:“不記得了?”

江汐抬眼看他:“記得。”

陸南渡很明顯在逗她開心,江汐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陸南渡笑了下,下巴朝她身後揚了揚提醒她:“開工了。”

一瞬間周圍人聲才似乎通過屏障湧進江汐耳朵了,方才和陸南渡聊天她全然忘了自己周邊的環境。

“去吧,”他鬆開她手,“我在這兒等你下班。”

江汐嗯了聲,手上還殘留陸南渡手掌的溫熱。

她向來出戲快,同理入戲也快,很快進入到故事情境和人物裡。

上場戲特彆考驗她對人物的理解和演技,微表情幾乎被放大在鏡頭前,這場雖不是她的重頭戲,但對江汐來說特彆遭罪。

心理身理上的雙重折磨。

拍的就是發生在上場戲之前的事,荊藤早起準備上學,刷牙洗臉後從廁所出來撞見夜不歸宿賭博喝酒的父親回來。

男人輸了錢,一看見這個女兒就來氣,毫無緣由進行拳打腳踢。

這種鏡頭雖拳腳不會真的實打實落在身上,但肯定也不會敷衍,江汐不小心手蹭破了皮,衣服也沾了地上灰塵。

不過她沒去在意。

演員隻有相互配合才能儘量完美演好一場戲,荊藤父母的扮演者都是大前輩,演技上沒有問題,這場戲倒沒有拍很久。

一場戲下來江汐身上的校服沾了不少灰,披頭散發。

而這部電影中的女主人公荊藤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重新紮好頭發,穿戴好衣服,若無其事推了門去上學。

都說父母是孩子避風港灣,但在那些經受家暴的孩子那裡,父母對他們來說就是大風過境,把他們所有的東西都卷走,徒留滿目瘡痍。

江汐平時都回酒店卸妝,這會兒頭發已經亂了,她乾脆把橡皮筋捋了下來。

長發蓬鬆柔順,披散身後,她沒去整理它。

外麵起了點風,比早上還冷了些,天空也沒什麼太陽,隻一片灰蒙蒙的白光。

陸南渡還等在原來那個地方。

江汐一抬眼便看見他。

這次陸南渡沒在車外,坐在車裡,降了半邊車窗。

江汐徑直走過去拉門上了車。

陸南渡看著她說:“頭發亂了。”

江汐嗯了聲,隨手抓了幾下。

“還行?”他問她。

江汐還愣了一下,而後才意識過來他問的是什麼,轉頭看他:“沒什麼事,我出戲快。”

陸南渡點了點頭。

江汐臉上還有些畫上去的傷,他抬手,指腹揩過她臉上一道細小血痕。

紅色被蹭掉一小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