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陽光明媚,彩旗飄飄。運動健兒們摩拳擦掌,自信的大板牙在陽光下露出閃亮的白光,舉起大拇指誓要為母校爭光, 青春的氣息一覽無餘。
萬眾矚目的體育祭即將開幕, 熱烈的氣氛彌漫至整個東京, 連鄰居七十多歲的大爺都特意起了個大早出門遛狗,我和我的監護人還磨磨蹭蹭地沒有出門。
不要誤會,我們沒有賴床,隻是犯了選擇恐懼症。
衣櫃大開,jk和西服淩亂的疊在一起, 隨意地扔在椅子上, 領帶和蝴蝶結纏纏綿綿難舍難分, 除了被剪刀剪開, 其他手段可能完全奈何它們不得。
整個房間淩亂的仿佛狂風過境,我和太宰治站在全身鏡前,同步露出皺眉的表情。
“這套不行。”我搖頭, 鏡子裡的人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但給人的第一觀感並不是友愛的親親父女,而是索命的黑白無常。
“再試試這套。”太宰治從衣櫃中拎出兩套新的搭配, 一邊將較小的那件扔進我懷裡, 一邊隨手解開身上這件襯衫的紐扣,隱隱露出纏繞在皮膚上的繃帶。
我目不斜視地拿著他給我的衣服離開房間,隨手帶上門,熟練地回到我的房間一鍵換裝。
——不能怪我如此熟練,因為以上對話和流程已經重複了三次, 我感覺自己像在無限讀檔。
看到這裡的朋友們一定很疑惑,畢竟我是來去如風的果斷少女,從來不會因為衣服的搭配糾結到在衣櫃前種蘑菇。而太宰治對衣服更是隨緣,反正他長得好看,披麻袋也可以出道走秀,並不care衣服對顏值的那一點點加分項。
真讓人嫉妒啊,人靠衣裝這句話對他而言完全是反過來的。再華美的服飾也隻是太宰治身上微不足道的裝飾品,但最平凡不過的衣裝卻會因為他的寵幸而無比耀眼。
……扯遠了,不好意思,我們宰廚就是容易隨隨便便發散思維。讓我們重回今日份的太宰治迷惑行為大賞。
前景提要:因為跡部大爺和幸村君分彆給了我一張體育祭門票,於是我誠邀怠惰的太宰治一起出門,感受青春少年的朝氣蓬勃,給他注入一絲絲活力。但本應到達體育館的我們還在家裡掰頭,開幕式都快開始了,我們竟然還沒有出門,不管怎麼想都是太宰治的錯。
來,跟著我念:一、切、都、是、太、宰、治、的、錯。
今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早早起床,澆花澆草,叼著麵包給自己梳了一個活力少女的馬尾辮,和體育祭的氛圍非常相稱,是個可愛的精神小夥汁。
我對自己運動girl的造型非常滿意,但穿著一身淺藍色正裝的太宰治緩緩露出肅穆的表情,堵住了我準備出門的路。
“怎麼了,太宰先生?”我不明所以,你為什麼要特意站在我麵前擺pose,是想給我看你新買的西服嗎?很好看哦,今天的你也一定是全場最靚的崽。
“千夜之前說,要帶我去看朋友的比賽,對吧?”在我左突右突探頭探腦想突出重圍的時候,牢牢將我擋在身前的太宰治突然問我。
我點點頭,是啊,怎麼了?我早就和你說過了呀。
“那麼,我是以什麼身份被千夜帶去的呢?”太宰治晃了晃手裡不知為何比我在裙子口袋裡揉了幾天的那張票還要千瘡百孔的體育祭門票,反問我。
我的注意力卻沒有第一時間集中在他的問題上,而是盯著他手裡晃動的門票陷入沉思。
我以為我差點把這張門票扔進洗衣機就已經是對它極大的不尊重,沒想到太宰治比我還狠,這張可憐的門票到底經曆了怎樣的折磨啊,排了通宵的隊都沒搶到票的朋友們會往死裡譴責我們的。
“千夜?”太宰治催促似的喚了我一聲,我一下回神,等等,你剛剛想問什麼來著,讓我回憶一下。
身份是吧?唔,身份,也就是名分……天呐,這才過了多久,在港黑打工已久才從魔鬼上司那裡謀得了一個名份的我終於也有反過來給他名分的時候了嗎?風水輪流轉的真理誠不欺我,人生果真變化無常。
“呃,監護人?”我猶猶豫豫地說,除了這個之外其他的身份都有些奇怪:貓貓和飼主?不,這隻是我的腦內自嗨,並不能被太宰治知道;同居人和辛苦打工養宰的未成年?不不,跳到隔壁法治節目片場了;普普通通的朋友?勉強還行,但冥冥之中的直覺告訴我,太宰治可能不會喜歡這個答案。
我覺得監護人是最準確的啦,雖然他看起來也不是很滿意的亞子。
太宰的心思你彆猜~猜也猜不著呀~咿呀咿呀喲~
……我怎麼唱起來了?不要擋路啦太宰先生,我們該出門了。
太宰治堵在門口,我站在他麵前進退兩難。彆看他瘦,成年男性的力氣比我大不止一個檔次,我並不能像中也先生那樣瀟灑地一拳將不說人話的黑泥精錘進牆裡然後拍手走人。
突然就有點羨慕他們武鬥派了,一言不合就是乾,太快樂了叭。
“雖然我是千夜的‘監護人’”,太宰治咬重“監護人”三個音節,接著說,“但是普通人並不能一眼看出我們之間的關係,如果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我會很頭疼的——誤以為千夜的家長不在就可以為所欲為什麼的,不可以呢。”
他的尾音逐漸變輕,像飄散的雲煙,我沒聽清他的最後一句話,隻曉得這隻麻煩精又在搞幺蛾子。
行叭,聰明的小機靈鬼兒,您又想到了什麼好點子,要來折騰無辜的我?
“為了彰顯我和千夜的關係——我們來穿親子裝吧。”太宰治一錘定音,將已經準備出門的我重新倒帶回半小時以前。
不涉及原則問題的時候,我一向拿太宰治沒辦法。並不是說我不可以拒絕他,而是太宰治這個人如果真的想完成某個目的,那麼被他盯上的人即使用儘渾身解數,也會不由自主地走進他挖好的坑裡,自己給自己填上土,安詳去世。
我已經放棄掙紮了,你開心就好。
縱使億臉懵逼,我也隻能被太宰治一路拎到他的房間,試圖聯合我兩的衣櫃,湊出一套“彰顯身份”的衣服。
我和太宰治其實是有親子裝的,我們的家居服就是做活動的時候一起買的黑色貓貓頭襯衫,因為過於可愛被我瞬間秒殺。
但是家居服穿出去不大好,現在臨時去買衣服又來不及,我們隻能化身服裝搭配大師,東拚西湊,試圖湊出一套太宰治口中的“親子裝”。
最先排除的是黑色西服x2的黑手黨專用套裝,我怕穿著這一身我會不由自主地開啟大開殺戒模式,更怕太宰治一言不合變身人型聖杯,用黑泥將整座運動館淹沒。
出現比賽事故就不好了,得為無辜群眾著想。
然後被否定的是jk和西服的搭配。“因為這樣顯老,”太宰治睜眼說瞎話,他一邊想彰顯他監護人的身份,一邊又不許我和他之間的年齡差擴大化,實在令人頭禿。
“最後一次了太宰先生,我們再不出發,到了會場隻能看個寂寞。”我坐在他的床上,彎腰穿上裝飾著柳釘的皮靴。
黑色七分褲貼身勾勒出筆直的線條,金屬鏈條蕩出冷色調的光澤,上身是一件簡單的黑色塗鴉風t恤,腰間則配了一條黑白格的腰帶。
活脫脫的不良少女。
太宰治打量了我一會兒,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一個ok繃,撕開包裝紙,用指腹輕輕貼到我臉上。
“完美。”他打了個響指,“非常符合千夜‘惡役’的定位。”
不,這不是執掌一個組織的boss級惡役應有的裝扮。我現在這一身,再拿一根棒球棍,就是掌管整條街區的暴走大姐頭。
與我對應,太宰治難得換上了頗為休閒的一身,街頭少年的打扮穿在他身上一臉都不違和。曾經在黑手黨中洗練出的黑暗氣息,隻露出微微一絲,沒有以往讓人毛骨悚然的駭人,反而很容易讓人臉紅心跳,隻想被他壁咚在小巷裡,無論他索取什麼都願意給予。
不曉得今天又有多少無知少女會被騙。我對著鏡子整理衣領,心裡見怪不怪。他今天這身比起年輕的少女,可能更吸引美豔成熟的大姐姐,看完體育祭再去酒吧喝一杯,也挺完美的。
如果今天太宰治邀到小姐姐喝酒,我就去參加冰帝的賽後團建吧,聽慈郎說跡部家的大廚超絕,難得的口福呢。
“好了好了,可以出門了嗎?”我一邊低頭擺弄著蝴蝶結,一邊對鏡子裡站在我身後的太宰治說,“我等下還要去拿東西……”
我正在和莫名打結的繩子作鬥爭,一隻修長的手伸到我麵前,抽走了我掌中的頭繩,隻靈巧地繞了兩下,繩結猝然一鬆。
“我自己也可以的。”我伸手想拿走頭繩,作為開鎖小能手,我本不該再繩結上多耽誤一秒,但我剛剛有些走神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太宰治會穿上這一身去泡吧,捧著萍水相逢的紅顏知己的手說一些溫情款款的話,我就很不開心。
穿著和我同款的“親子裝”去撩妹……好過分。
這份不開心來得不明不白,按道理明明是非常完美的安排:我和監護人一起出門,看完體育祭後,我找我的同學,他搭他的訕,互不乾擾,輕輕鬆鬆,大家都度過了美好的一天。
……可我還是很不高興啊,女孩子生氣需要理由嗎?不需要,我也不要你哄,讓我一個人不高興一會兒就好了。
不如說,如果我希望太宰治來哄我,才是無理取鬨又莫名其妙的事。他還什麼都沒做呢,我就因為自己的腦補而擅自生起氣,這和因為太宰治奇奇怪怪的想法而倒黴的我多麼相似!我才不要變成糟糕的大人。
超一流的樂觀主義不會因為這些小事沮喪,我伸手想拿回太宰治手裡的頭繩,快點啦,再不出門跡部君和幸村君的比賽都要完了。
“……怎麼突然不高興了?”太宰治抬了下手,礙於身高,我隻能碰到他的手腕,被他反手扣住,攏在身前。
“不要動。”太宰治含含糊糊地說,透過鏡子,我看到他用牙齒咬住頭繩的一角,騰出一隻手,替我理了理頭發,以極炫技的手法單手係出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太宰治細心地將淩亂的碎發輕輕撥開,指腹不動聲色地撚了撚我的發尾,隨即鬆開手,柔軟的發絲在他指間滑落。
“……我沒有不高興。”我頓了頓,試圖繞過這個話題,“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發間的蝴蝶結在發燙,熱得我心裡直燒。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我在心裡問自己:我為什麼會不高興?我有不高興的立場嗎?
明明在這之前,我對這些事完全無所謂,根本不在乎。我甚至會毫不在意地替太宰治介紹愛慕他的少女,揶揄他的風流往事,替他回複一封封飽含愛意的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