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至親至疏(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7796 字 4個月前

第11章

梅濂入獄的這年,是我人生的第二個轉變。

想想十七歲時的我,麵對衛軍抄家、拿人、打殺,嚇得瑟瑟發抖,哭花了妝,不住地問祖母,這是怎麼了?咱們是皇親國戚啊,為什麼會這樣?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到家中?

二十九歲的我,不會再問這種小孩子問題。

即使我的境遇和當年很相似。

瞧,家裡的頂梁柱倒塌了,財產幾乎一夜之間消失、家被人搬空了,屋子被官府查封,我、婆母還有盈袖被官府的人逐出去,流落街頭。

很淒慘,是麼?

不,比起生死,這都不算個事。

我知道不能哭,不能埋怨,除了咬牙扛下一切,彆無選擇。

那時縣令大人被押送上京,而梅濂則被關入了大牢,說是等上官的發落。

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極難。

在你落魄的時候,多的是人過來踩你一腳,占你便宜。

沒錯,已經有人牙子躍躍欲試,想要將袖兒買去,也想把我介紹到富戶家做妾婢,聽說縣令太太已經被賣去山西那邊了。再加上劉家人在後頭壞事,我們三個婦人的情況十分不好。

得虧這些年我的人緣不錯,我把盈袖和白氏送到關係挺好的友人家中,將自己存的體己錢全拿出來,從武行雇了幾個漢子,日夜守護著她們,同時,我不斷地去衙門打聽消息。

隻要人沒給我殺了,我就有機會救下他。

奈何羽林衛的嘴跟澆了鐵汁似的,壓根撬不動。

白日我辛苦奔波,回去後還要忍受白氏的號喪抱怨。

袖兒蜷縮在我懷裡哭,問我:“哥哥會出來麼。”

我說會。

可心裡卻虛,怕是難。

那晚下了雨夾雪,屋子裡又冷又潮。

我心亂如麻,不斷回想過去的十餘年。

人在一帆風順的時候,很少會反思自己是怎麼走來的,隻有挫敗後,才會回頭看看,自己到底在哪裡崴了腳。

梅濂為何會下獄?因為他毫無背景,而且太過急功近利。

我為何會淪落至此?因為我無權無勢無錢,誰都可以踩我一腳,劉玉兒、白氏,甚至我的丈夫。

正在我胡思亂想間,忽然有人敲門。

我把熟睡的袖兒抱緊,問:“誰?”

外頭傳來個沉厚的男人聲音:“我家大人要見夫人。”

那晚,我在府衙的密室裡,見到了左良傅。

密室外頭守了兩個拿繡春刀的衛軍,裡頭很暗,有很濃鬱的酒味,隻點了一支蠟燭,左良傅坐在屏風後頭,我瞧不清他的樣貌,但聽聲音,很年輕。

這小子年輕時貪杯,成親後幾乎戒了,因為袖兒不喜歡酒味。

還記得我坐到椅子上,接過衛軍遞來的熱茶,抿了口,沒敢喝。

羽林衛和司禮監其實差不多,都是皇帝為攏權和駕馭百官而設置的機構,秉筆太監落馬,而今長安除了羽林衛的總指揮使,左良傅算是頂有權勢的人了。

我想了很多遍,他會問我什麼。

大概是梅濂的過往,知不知道縣令大人還有什麼收受賄賂行為。

讓我意外的是,他並沒有這般問。

“這些年你過得好麼?”他笑著問。

我一愣,手裡的茶差點翻了。

我知道左良傅手裡握有生殺大權,梅濂這種微不足道的人,他鬆鬆手就放了。

所以,我要不顧一切地同他求情。

我還沒開口,他又問了一句:“嫁這樣的男人,不會覺得太委屈麼?”

“大人為何這麼說。”

我小心翼翼地問,緊接著又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家大郎是個沒本事的人,縣令大人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還請您高抬貴手,”

屏風後頭的左良傅嗤笑了聲,打斷我的話:“昔日國公貴女,如今淪為灶下婢,這際遇可真讓人唏噓。”

那瞬間,我的呼吸仿佛都停滯了。

我的身世,這些年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包括梅濂。

羽林衛果然好手段,連這樣機密的事都能查出來。

漸漸的,我反而冷靜了下來,看著屏風後那個高大的影子,笑了笑:“看來大人是衝著我來的,那好罷,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是我有個妹子,她是無辜的,若我和她哥哥都沒了……”

“高妍華不是在十二年前就死在獄中了麼?”

左良傅忽然說了這麼句。

我再次愣住。

他這是什麼意思,長安那位是什麼意思……放我一條生路?

我試探著問了句:“大人既然深夜單獨見民婦,想來有事情要妾身做罷。”

左良傅笑了笑:“本官就喜歡和聰明人說話,不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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