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烽煙起(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2484 字 4個月前

第20章--不離不棄

看見盈袖被陳南淮糾纏,我立馬要去救她,沒想到,有個人比我的行動更快,是吳鋒。

吳鋒是殺手,知道哪裡最致命,即便隻剩一條胳膊,他也能精準有力地掐住陳南淮的脖子。

我看見陳南淮那張漂亮的臉被掐得血色上湧,眼睛瞪得老大,脖子青筋直冒,壓根喘不上氣,饒是如此境地,他還扭轉眼珠去看盈袖,手艱難地伸長,抓盈袖。

在生死存亡之際,花廳外傳來陣急促的腳步聲,驚動了所有人。

是陳硯鬆來了。

我發現同吳鋒一樣,陳硯鬆也拾掇的整潔乾淨,穿了黑色衣裳,襟口彆了朵白絹紮成的小花,是啊,臘月二十三是袁玉珠的忌辰,他沒有忘。

陳硯鬆進來後,吳鋒就將陳南淮鬆開了,他退在袖兒跟前,雖不說話,但身上有種懾人的戾氣,那雙藍色眸子散發出野獸嗜血的味道,叫人不寒而栗。

我明白。

這個人現在不要錢不要命,站出來守護盈袖,就等於給袁玉珠贖罪,這對於他來說,是一種幸福。

陳硯鬆淡淡地瞅了我一眼,點了下頭,算是見過了,原本嚴肅冷漠的他,在麵對盈袖的時候,笑得溫柔,問:“吃過飯沒?”

我知道盈袖深恨陳硯鬆當初設計毀了她的清白,若不是走到絕路,她死都不會登陳家的門。

果然,盈袖撲通一聲跪在陳硯鬆腳邊,抓住她父親的衣裳,哭道:“我昨天去找謝伯伯了,在國公府門口跪了一夜,他都不肯見我,我隻能翻.牆進去找子風,請他跟國公爺求求情,可剛進去,我就被謝家的護衛抓住,給轟了出去,他們說國公爺怕子風做糊塗事,早給捆起來了。”

盈袖以頭砸地,連聲哀求:“爹,我沒法子了,求你救救他,現在洛陽隻有你能保他一命了,爹,求求你了。”

這是我養大的丫頭,我知道她性子倔強,不會輕易向誰低頭,尤其是陳硯鬆。

我朝陳硯鬆瞧去,這男人趕忙扶起女兒,誰知女兒就跟長在地上似的,壓根拉不起來。

萬般無奈之下,陳硯鬆隻能蹲下去,他用掌根揉女兒的額頭,心疼道:“瞧瞧,都紅了一片。”

察覺到女兒不悅,陳硯鬆眼皮跳了下,柔聲哄:“不是爹爹不救他,是這事根本沒有回旋的餘地,他若單純跟王爺作對,那倒也好辦,我去說幾句好話,小命肯定能保住。可他當初算計毒殺了王爺的私生子高亦雄,還涉嫌殘害長寧侯家的四少,又觸動了雲州豪貴的利益,想他死的人太多,從這兒能排到城牆根去,王爺這回鐵了心要拿他的人頭祭旗。當初爹爹就不同意你們成親,果然還是走到了這步,孩子,你還年輕,萬不能被他連累了,以後你就會明白,夫妻的恩愛短暫得很,遲早會被生活的種種瑣事和猜忌消磨光,再說了,他當初接近你本就不懷好意,此人陰損歹毒,真不是良配,爹爹以後會給你找個更好的。”

我也想勸幾句,可竟邁不出一步。

我說過,人隻有失敗受挫後,才會回頭看自己走過的路,反思自己做過的事。

當初我本著為袖兒好的想法,覺得她若是和左良傅好了,日後肯定會在父兄和丈夫間兩難,於是我替她做決定,給她端了那碗湯。

最後呢,幾乎毀了她一生。

可我又不能鼓勵她四處奔波營救,這是徒勞的,左良傅,這回怕是真要折在洛陽了。

我心口發悶,看向盈袖,這丫頭麵色慘白,渾身戰栗,試圖逼迫她父親:“他要是死了,我絕不獨活,你、你可就斷子絕孫了。”

陳硯鬆怔了怔,苦笑:“孩子,咱們陳家全族上百人,為了左良傅這麼個微不足道的人,爹爹就得去和王爺作對,白白搭上這麼多親人的性命,你覺得可以嗎?”

盈袖恨得將唇咬破,絕望一笑:“我真的瘋了,竟然會來求你。”

她話音剛落,陳家的大管家陳泰就疾步匆匆地跑進來,頗有些驚慌:“王爺回城了,現將左良傅等人從大牢提出來,押至朱雀門,說是要斬首祭旗。”

那瞬間,我渾身咯噔了一下,頭皮陣陣發麻。

魏王來的好快。

出於護孩子的本能,我得拉住盈袖。

因為我知道,若是讓她眼睜睜看見丈夫掉腦袋,隻有兩種結果,要麼瘋,要麼死。

我發現,我和陳家父子幾乎同時出手,都強行按住了想要離開的盈袖。

讓我意外的事,陳南淮這會兒竟不發瘋了,低聲下氣地哄:“袖兒,剛才是我冒失了,我發誓以後再不碰你分毫,但這回你得聽我的,彆去。你想想,他肯定不希望在死前看見你傷心絕望,你就讓他安心地走吧……”

盈袖掙紮不得,情急之下,生生嘔了口血。

她嘶聲力竭地求我們放開她,絕望之下,看向吳鋒,喚了聲:“吳叔叔。”

我看見吳鋒身子猛地震了下,臉上的刀疤仿佛更扭曲了,他出手好快,將我和陳家父子用力踹開,拉住盈袖的腕子就往出跑,隻說了一個字:“走。”

真是個瘋子。

我癱坐在地上,急得大聲地呼喊盈袖,可回應我的隻有被寒風吹進來的大雪。

那瞬間,我忽然怔住了,我感覺有時候,我連個瘋子都不如。

我們這些清醒的人隻知道趨利避害,而那個瘋子卻是個真性情。

所有人都追出去了,包括陳南淮。

最後,花廳裡隻剩下我和陳硯鬆兩個人。

陳硯鬆慢慢站起來,低著頭,坐到椅子上,轉著大拇指上戴著的白玉扳指,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麼。

我問他:“你真的不打算救良傅?”

陳硯鬆古怪地笑了聲,扯了件大氅,疾步走了出去。

我緊隨著跑出去,臘月二十三的洛陽被大雪淹沒,街上的瓦肆、酒樓全都關閉,聽不見歌姬的胡音,看不見美人花燈,到處充斥著血腥和肅殺,要變天了。

到朱雀門時,我看到了火光衝天。

這裡少說有上千個披堅執銳的士兵,城門樓上吊著幾個被打得稀爛的男人,我認出來,最中間那個是夜郎西,他完全沒有過去的半分清雋瀟灑,黑發被斬去了半截,做眼睛充血,腫的老高,渾身不著寸縷,身上已經被打的稀爛,血順著腳指頭一滴滴往下掉,饒是如此被辱、落到如此境地,他依舊謾罵不休,高聲唱著長安時興的小調。

在城樓下,臨時搭建起個斬將台。

凶神惡煞的悍兵按住個缺了右臂的男人,是吳鋒,他亦深受重傷,可仍在頑強抵抗,擔憂地朝斬將台看去。

我順著吳鋒的目光去瞧,呼吸一窒。

左良傅此時跪在台正中間,意料之中,身上受了重刑,胸口那隻紋身猛虎生生被人用刀劃得麵目全非,他的手腳被鐵鏈纏絞了數圈,上下指甲全都被拔掉,已經昏過去。

他身邊跪著他的妻子盈袖,袖兒身上穿的那件墨綠色襖子已經被血汙染紅,發髻早已鬆散,繡鞋跑丟了一隻,十分的狼狽,所有人都在看她,看那個傳說中嫁了兩次的洛陽第一美人長什麼樣,可她眼裡隻有左良傅。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魏王。

他是皇帝的親兄弟,瞧年紀,約莫六十左右,身上穿著鎧甲,腳邊有十多顆血淋淋的人頭,手裡拿著把大鍘刀,麵無表情地立在左良傅夫妻跟前,見陳南淮跪著求情,厭煩地將他踢下斬將台,喝道:“淮兒不必再為這對奸夫淫.婦求情了,本王有個小女兒,明兒就把她許配給你。”

我心裡著急,跟著陳硯鬆急忙往台子跑去。

士兵身上的汗臭、刀劍的肅殺、火把逼人的熱氣,無不讓我膽戰心驚,我總以為當年衛軍抄滅高家已經算頂可怕的了,可當我見識到眼前之事,才發現真真是天壤之彆。

“盈袖。”

我忍不住出聲,喊她,哀聲求她:“你過來好不好?”

盈袖瞅了我一眼,唇張了下,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環抱住左良傅,搖搖頭。

“好倔的丫頭。”

魏王看了眼台子下立著的陳硯鬆,將腳邊的一顆人頭踢開,朝前走了兩步,垂眸注視著盈袖,好似一個慈祥的老人,柔聲道:“孩子,去尋你父親罷。”

我知道盈袖這孩子氣性大,可沒想到,她膽子竟也如此大。

她毫不畏懼地仰頭,瞪著魏王:“我沒有爹,那老畜生不配。”

轉而,她恨得咬牙切齒:“我知道你,當年覬覦我娘的美色,陳硯鬆那個賣妻求榮的東西轉頭就把我娘送到你府裡,你們都是不要臉的老混蛋。”

誰知魏王並沒有生氣,手撫著鍘刀的刀柄,一笑:“丫頭,這你可誤會你父親了,你母親是自願陪我睡的。”

話音剛落,周圍的士兵哄然大笑。

“你敢羞辱我娘。”

盈袖大怒。

“本王說的是真的。”

魏王歎了口氣,道:“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你娘活著的那幾年,從沒放棄找你,她想借助本王的勢力,所以……”

魏王輕咳嗽了聲,看了眼陳硯鬆,搖頭一歎:“人都道你父親是個薄情寡義的男人,賣妻求榮,殊不知,他寧願背上罵名,也要替你母親遮掩過去。孩子,不要辜負了你母親的慈愛之心,回去吧。”

“我就不。”

盈袖將左良傅抱得越緊了。

而此時,昏迷的左良傅醒了,他艱難地睜開眼,發現妻子就在身側,更看見魏王手裡還沾著血的大鍘刀,這男人原本已經力竭,可忽然又來了精神,用力將盈袖頂開,破口大罵:

“就是因為你這賤人,老子才落得如此下場。不要臉的二手貨,被人玩爛的騷.婆娘,給我滾,老子乾乾淨淨地赴死,來日史書上還能留一個好名聲。”

罵的實在難聽,周遭士兵瞎起哄,訕笑聲此起彼伏。

以前,我一直懷疑左良傅陰損歹毒,存心利用盈袖。

可現在,我發現,他真的是把心全給了這丫頭。

“我就是賤人,我就死皮賴臉跟著你。”

盈袖爬過去,緊緊抱住左良傅的身子,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怎麼都推不走。

“你這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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