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探梅郎(2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2973 字 4個月前

大約日中的時候,我乘著馬車到了梅府的後院。

剛準備下車,雲雀忽然說,外頭有好戲可看。

我掀開車簾,往外瞧,後院門口果然熱鬨,停著兩輛呢布圍車,雲雀立在車外,低聲給我解釋,說而今梅大人眼瞅著重用,已經有好些人上趕著搭關係巴結,這不,把家裡的太太派過來和梅府女眷打交道。

梅大人這回來長安,並未拖家帶口,隻帶了貴妾蓮生一人,哪知行到半路時,家裡的寵妾偷偷跟著來了,那寵妾原本是暗門子裡賣的,據說叫什麼憐玉,大人後麵把她贖了出來,還給改了個名兒,叫念惜,不許家人提念惜姨娘的往事。

憐玉?念惜?

我冷笑了聲,打開銅匣子,從裡頭拈出塊牛乳糕吃。

前年底,我剛從洛陽回到家,梅濂就把那個叫憐玉的小賤人帶回家裡,我和他好生鬨了場,中間因我當麵戳破他賣妹妹的醜事,他打了我,後麵我倆和好後,他把憐玉趕了出去。

沒想到,到底還是納進門了。

我嚼著香甜的糕點,鄙夷地笑。

正在此時,我聽見外頭傳來陣嬌笑聲,我身子略微側後,往外看。

梅府後門好熱鬨啊,站著三個美婦和五六個俊秀丫頭、婆子。

台階上立著的那個美人是蓮生,一年多沒見了,她越發沉穩嫻靜,穿著淺碧色襖裙,化著淡妝,頭上戴著支步搖;而在她身側則是個美豔動人的女人,哪怕穿著昂貴錦袍,戴著鑲了珍珠的昭君套,也遮掩不住眼角眉梢的風塵氣,正是那被我趕出去的憐玉,不,現在應該叫念惜。

台階下立著個中年婦人,衣著華貴,舉止有禮,聽雲雀說,是工部侍郎家的正房太太。

我打開皮囊,喝了口薔薇露水往外看。

蓮生笑著將那官太太送出去,屈膝行了一禮,滿臉的歉意:“真對不住了,我家大人今兒一大早就出去了,仿佛是宮裡的人把他叫走了,家中主母不在,奴身份卑微,著實不配與夫人一起吃茶。”

那官太太亦是個人精,大抵知道蓮生在拒絕她,忙抓住蓮生的手,摩挲著,笑道:“這有什麼打緊的,姨太太進退有度,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姑娘,近日天氣寒冷,瞧姨太太臉色發白,妾身這裡有株極好的人參,你吊了雞湯喝,補補身子。”

我皺眉細瞧,發現那官太太在摩挲蓮生手的時候,往蓮生袖子裡擩銀票,蓮生反應極快,反將銀票退回給那官太太,屈膝笑道:“勞煩太太惦記,奴老毛病了,喝點紅棗水就好。”

東西沒送出去,那官太太轉而看向念惜,一揮手,丫頭立馬拿上來個小錦盒。

“這位姨娘如此貌美,妾身這兒有對翡翠耳環,最襯你了。”

說話間,那官太太就把耳環遞到了念惜手裡,念惜剛要說話,蓮生就接過了,把錦盒退給那官太太,笑道:“她不過是我家裡伺候大人梳洗的,萬萬戴不得如此名貴的首飾,若是讓我家主母知道,怕是覺得她有什麼心思呢,太太的好意,奴不敢當哪。”

那官太太知道遇到了個硬茬,臉一紅,也不好再送,笑著說以後再約姨娘出來吃茶雅集,說罷這話,就帶著丫頭們走了。

我歎了口氣,當年果然沒看走眼,蓮生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真是個好的,哪怕我不在,都對我尊重敬愛,梅濂在家時雖說不太寵這丫頭,可若是去長安,必得把蓮生帶來。

忽然,我被聲尖刻的聲音吸引,皺眉瞧去。

那個叫念惜的女人滿臉的怒氣,擋在蓮生麵前,不讓蓮生回府,蓮生不想理會,繞過去,哪想還是被這女人堵住。

“你想怎樣。”

蓮生麵色亦不善。

“姐姐這是什麼意思,當著下人的麵兒打我的臉麼?”

念惜生的高挑,垂眸看嬌小的蓮生。

“並沒有,你彆會錯意。”

蓮生眼裡的鄙夷之色甚濃,但仍按捺著脾氣,淡漠道:“大人囑咐了,不許家裡人私底下收東西。”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收了?”

念惜聲音提高了幾分,尖刻道:“我剛想拒絕,就被姐姐搶先了,咱們一樣的人,都是梅家的妾,誰比誰高貴呢。”

“哼。”

蓮生冷笑數聲:“我可不敢和你比,我是正經人家抬到梅府的,給大人和太太磕過頭、敬過茶的妾。大人和太太信任我,讓我暫時管著家,你若是不服,就去找大人,少跟我吵。”

“你什麼東西,不過陳家的丫頭罷了,倒拿起主子的款兒了,狗眼看人低。”

念惜剜了眼蓮生,高昂起下巴,手指抹了下紅唇,媚笑:“太太在家時是寵著你,可如今她失蹤了,你少,”

“閉嘴!”

蓮生大怒,四下看了圈,忙抓住念惜的胳膊,往裡拉:“有什麼回去說,彆在大門口丟人現眼。”

“少碰我。”

念惜甩開蓮生的手,繞著蓮生轉,忽然做出恍然狀:“哦,我明白了,太太失蹤一年多,大人明裡暗裡找了她這麼久都沒尋到,怕是早都死在戰亂裡了,你如今拿腔作勢的,怕是想大人哪日把你扶正當太太吧。”

話音剛落,我就看見梅濂怒氣衝衝地從府裡出來了,他俊臉陰沉,不由分說地打了念惜一耳光,將那女人的鼻血都打出來了。

梅濂匆匆看了眼四周,一把抓住念惜的發髻往裡拖,不多時,梅府後門咚地一聲關上,又恢複了冷清。

我搖頭一笑,懶懶地窩在軟靠裡,吩咐雲雀回家。

……

不知為何,我心情極好,在家裡吃晚飯的時候,連喝了三碗魚片粥,嚇得鯤兒直往走奪碗,勸我:“姑媽,您肚子太大了,不敢喝啦,侄兒好怕把弟弟太大,您到時候生不出來。”

我噗嗤一笑,輕擰了下鯤兒的嘴。

晚上躺床上,我又開始想入非非,不由得歎了口氣。

如今蓮生的境遇,未嘗不是曾經如意的境遇,一直隱忍克製,伺候好丈夫婆母,打理好後院,卻落不到一點好,連個娼婦都敢騎到她頭上。

驀地,我想起了念惜。

我對這個女人並沒有任何感覺,隻是對這個名字有點感觸。

曾經的我,亦出身不堪,亦被梅濂從火坑裡拉出來。

他對我說:如意,你變了。

所以梅濂,你應該不喜歡那娼婦吧,你找她,到底為什麼呢?

我懶得想,後麵太困,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

次日,我起了個大早,洗漱打扮了番,再一次出了門。

我決定這次,一定要和梅濂做個了斷,乾乾脆脆的。

侍衛來報,說梅大人今兒一大早就出門了,去左府看望他的妹妹小袁夫人了。

霎時間,我記起那些不堪的往事,他還有臉見盈袖?

我讓侍衛快馬加鞭,往左府趕,我並不想讓他再接觸袖兒,知道,他絲毫不會表現出自己的愛恨情.欲,可我就是不想讓他那對臟眼睛看我的丫頭,哪怕今兒我大著肚子,和他拚個你死我活,也絕不會讓他踏入左府半步。

到左府後門時,我鬆了口氣,和意料中差不多,他被拒絕入府。

今兒下雪了,有些冷,地上已經積了薄薄一層。

他拾掇得極精神,身量本就高大,穿著玄狐皮大氅,越發顯得挺拔俊逸,不知在外頭等了多久,他肩上頭上都落了雪,手上抱著個大錦盒,麵上帶著焦急,在原地來回擰,每隔一會兒,就讓隨從去叫門。

我見過他很多樣子,落魄、顯貴、狠毒……唯獨沒見過他如此緊張。

在撫養盈袖這事上,我真不願把他想的太肮臟,可我的確看到他做那樣的事,後來,我告訴自己,可能他和其他男人一樣,在追求權力、富貴、美人中迷了眼,又或許,他僅僅舍不得丫頭。

我覺得,在提和離的時候,我有必要明明白白警告他,以後離我的盈袖遠些,哪怕為了丫頭著想,請不許再見。

正在此時,我看見左府後門開了,從裡麵走出個中年婆子,她屈膝給梅濂見了一禮,十分不耐煩道:“我家夫人說了,不願見大人,大人請回罷。”

梅濂不甘心,讓隨從給那婆子擩了張銀票。

那婆子嫌惡地摔地上,說:“大人何必強人所難呢,眼瞅著雪大了,叫人看見,又得非議我家夫人了,您要是真心疼妹子,何必讓她難受呢?”

梅濂重重地了歎了口氣,苦笑了聲,眼裡的落寞甚濃,忽然,他上前一步,問:“袖兒不願見我,那便算了,媽媽隻須幫本官帶句話給她,若是家裡受氣了,來找哥哥就是,哥哥給他做主。”

說罷這話,梅濂眉頭皺起,低聲道:“本官有個要緊事問媽媽,敢問您見過我夫人麼?”

“沒有沒有。”

那婆子連連搖頭,退回家中。

梅濂吃了個閉門羹,癡癡地盯著朱門,搖頭一笑,轉身準備離去。

我冷笑數聲,深呼了口氣,從腕子上將金鐲子褪下來,從車窗口用力擲出去,正好打在要上馬車的梅濂腿上,他垂眸看了眼鐲子,回頭,與我四目相對。

看見我了,他大驚,老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緊接著大喜,笑著疾步朝我走來,忽而臉又陰沉下來,看了眼外頭守著的雲雀和侍衛,走過來後,立在馬車跟前,盯著我的臉,冷聲質問:“好啊,這一年你音信全無,到底去哪兒了。”

說罷這話,他板著臉,指著自己的馬車:“下來,跟我回家。”

我輕輕搖了下手指,然後又勾勾手指,一派地無辜,對他媚笑:“大郎,咱們夫妻剛見麵,就要吵麼?妾身腿腳不便,你上來,妾給你看個好玩意兒。”

說罷這話,我將車簾放下,手輕輕地附在大肚子上,愉悅地等著他上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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