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熬鷹(2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9030 字 4個月前

我運筆如飛,很快將東西寫好,挺著肚子,慢悠悠地行到他麵前,坐在四方扶手椅上。

我看著,他不說話,他低著頭,愧對我。

我笑了笑,手附上他的大手,然後將那摞紙交給他,輕輕地拍了下他的手背,柔聲道:“念吧。”

他詫異地看著我,眼神閃爍,顯然在迅速思慮對策,隨後默默地垂眸,看向第一頁紙,一愣,聲音相當平穩,念道:“如意,如今魏王作亂,左良傅必死無疑,我實在擔心咱們一起養大的孩子袖兒,但我真的抽不開身,沒法去洛陽照顧她,求你去一趟吧,算了,那裡實在太危險,你彆去了,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我護著你。”

我微笑著看他,看他眸中閃過抹複雜之色。

當初他從未考慮過,妻子若是去了洛陽可能也會遭遇不測,他關上了門,跪下求我去搭救盈袖,親手把我推入水深火熱之中。

“如意,我、我……”

梅濂忽然結巴了,努力地想要替自己解釋。

“念第二張。”

我冷冷地打斷他。

他一怔,翻到第二頁,咽了口唾沫輕聲念:“如意,算算日子,咱們分彆好久了。你在外麵好麼?你看著強悍精明,可到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可有人欺負你?銀子夠花麼?”

念到這兒,他忽然停止,怔怔地看著我,終於記起自己丈夫的職責,願意冷靜下來,從頭到腳認認真真地打量我,看我身上有沒有傷痕,而我淒然一笑,將垂落的黑發彆在耳後,手附上發腫發痛的側臉,讓他看看自己的傑作。

“對不起。”

梅濂低頭,咬牙說了這三個字。

我沒給他機會懺悔或者做戲,將委屈咽下,冷聲逼他:“繼續念。”

他仰頭,深呼吸了口氣,或許是將流出的眼淚倒回去,又或許,在整理情緒,想著怎麼應對我,他翻到第三頁,念道:“如意,你為何會給我寄和離書?你在長安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我這個丈夫不夠好,你厭棄了?”

念到此,他手猛地將紙揪成團,強忍著怒。

我冷笑了聲,終於到他痛恨之處了。

我不給他任何指摘我的機會,含著淚,厲聲喝道:“彆停,接著念!”

他瞪了我一眼,神色複雜,強忍住憤怒,冷聲念:“如意,剛才打了你,是我太衝動了,你如今身懷六甲,萬一出了事,那可是兩條命。沒錯,我恨你,”

說到這兒,他狠狠地盯著我,牙關緊咬,呼吸粗重,垂眸繼續念:“可一想到你十三年無所出,我忽然心軟了,你也想要孩子,你把、把……”

念到此,他忽然哽咽了,眼淚不自覺掉下:“你把盈袖當成了女兒來養,我知道,其實你真的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你並不想讓劉玉兒或者蓮生的兒女叫你母親,你想咱們兩個的寶寶叫你娘。”

念到這兒,他忽然笑了,笑著哭,手顫巍巍地抬起,按在我的大肚子上,輕輕地撫摸,緊接著,他用拳頭狠狠地砸了下桌子,桌上的碗筷猛地跳了下,他扇了自己一耳光,這回不用我逼他,他自己去念後麵的:

“如意,我一開始真的恨你背叛,可……”

他將痛苦咽下,哽咽著念:“可當我冷靜下來後,又開始胡思亂想,你孤身在外,是不是被人強迫的?那個人有沒有打罵你?你為何願意和彆的男人生兒育女,你對曾經的那個少年徹底失望了麼?”

念到這兒,他雙臂無力地垂下,手裡的紙不知不覺掉落一地,進而,他煩躁地將手插.入頭發裡,用力地撓、揪扯著頭發。

我任由他悲痛,手撐著桌子艱難起身,在洗漱間找了個木盆,然後將坐在炭盆上的壺提起,慢慢地走到他麵前。

我吃力地半跪在地,往盆裡倒入微燙的水,然後幫他除下靴子,他嚇了一大跳,忙要阻止我,我推開他的手,堅持給他脫掉鞋襪,捧住他的腳,放入水中,我的淚隨之點點入水,落在他腳背。

“大郎,妾給你洗了十三年的腳,無怨無悔啊。”

我淒然一笑,將四方扶手椅拉在他對麵,坐上去,除掉繡花鞋,腳亦伸進盆中,置於他兩腳之間:

“當年妾才十七歲,雖然被糟蹋了,可大郎從未嫌棄過妾。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怎麼發生的關係?”

梅濂默然,背弓得像個老頭子,他的腳輕輕地揉著我的腳,痛楚一笑:“咱們曆經千難萬苦,終於到丹陽縣紮下了根,我又愛又感激你,那天晚上,我把你按在椅子上,說娘子辛苦了,今兒由大郎服侍你泡腳,你紅著臉,真好看哪,眼裡像盛了星星一樣亮,羞澀地笑,非要拉著我一起泡……”

說到這兒,他抬頭,癡癡地看著我,眼神和看十三年前的如意一模一樣,他哭了笑,笑了又哭,揚手狠狠地打了自己好幾個耳光,然後沉默,良久起身,跪在我腿邊,頭砸在我的腿上:“是我負了你。”

我扶起他,手抹去他的眼淚。

讓他懺悔、難過就完了?不,不夠。

我要繼續熬他。

我湊近他,癡癡地看他,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笑著問:“大郎,你能對這個孩子視如己出麼?你能帶我離開長安麼?”

聽見這話,梅濂怔住,目中燃起抹興奮與愉悅之色,隻不過,他很快又回過神來,再次噗通一聲跪在我腿邊,牙緊緊咬住,不知不覺,竟咬破,唇角滲出絲絲鮮血。

“好歹夫妻十三年,你、你為何如此害我。”

緊接著,他用力扇了自己一耳光,直白地對我說了實話:“我這一路走來真的不容易,求你,若有來生,我、我……”

“不必說了。”

我無力地窩在椅子裡,心逐漸變冷。

少年夫妻,真的緣儘於此了。

難過隻是一霎,我淡淡一笑,濕腳在他的衣裳上蹭乾,扁著嘴嘟囔:“這大雪夜的,你要趕我走麼?”

“我送你回去吧。”

梅濂仍跪著,語氣半求半哄:“算我求你了。”

我莞爾,手指卷著自己的頭發玩兒,委屈道:“可他不要我了。”

我起身,赤腳走向繡床,慢慢地坐在床上,無辜地看著他:“咱們還沒和離呢,我現在還是你妻子,今晚就睡在這兒了。”

“你怎麼能和我住。”

梅濂又驚又嚇,絲毫不敢靠近床榻,呼吸粗重,問:“你到底和陛下怎麼了?”

他扇了自己一耳光,赤著腳,連連往後退,身子貼在門上,急得直跺腳,哀求:

“你到底要什麼?我能給你什麼?你走吧,算我求你了。”

“怪了。”

我笑笑:“你不是一直在苦苦找尋我麼?如今我回來了,你倒要趕我走?”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叩門聲重重響起。

“大人,那位宮裡的胡馬大總管又來了,說說說……”

梅濂用力甩了下袖子,已經焦頭爛額,急道:“說什麼啊!”

“說陛下來了,讓您趕緊準備著接駕。”,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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