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打上門來(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0757 字 3個月前

第88章--打上門來

見我受傷, 李少反應極快,立馬用大袖將我腳背還有腳跟前的炭拂開,他也顧不上同朱九齡打架, 忙讓宋媽媽將我扶住, 坐到石凳上,緊接著喝令阿良快去找大夫。

“沒事吧。”

李少蹲在我腳邊, 他臉色很難看, 急得抓耳撓腮,不敢碰我的腳。

“沒事。”

我忍住疼,垂眸瞧去, 繡花鞋麵被炭燎開指頭般大小的洞,腳背肉眼可見燙紅了, 火辣辣得疼。

而罪魁禍首呢?

朱九齡袖子上沾滿了酒肉汙漬, 雙臂環抱住, 厭煩地看著我和李少。

真的, 依照我以前的脾氣,一個大耳刮子就打上去了。

可如今我也算長安城裡小有名氣的麗夫人, 加上日後我還打算求他,指點下我家鯤兒書畫……

我硬生生將心裡這口氣咽下, 從石桌上翻起隻倒掉的酒杯,端起, 朝朱九齡遙遙敬了杯, 莞爾一笑:“先生誤會了, 今兒妾身來教坊司,是要帶趙姑娘離開, 若是礙了先生的眼, 那妾身這就走。”

說罷這話, 我撩起麵紗,將酒一飲而儘。

朱九齡一怔,扭頭,看向宋媽媽。

宋媽媽無奈地瞪了眼朱九齡,可到底不敢得罪財神爺,笑道:“正是呢,朱爺怎麼下船了?可是作畫的絹帛不夠用了?妾身這就叫人去買。”

聽見這話,朱九齡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雙臂垂落,頭低下,嘴裡嘟噥著:“方才在船上喝酒,離得老遠看見她……我還當她又來找我……”

朱九齡眼神閃爍,嘴張了好幾次,卻不知說什麼,踮起腳尖想看我的腳傷,複又白了眼我,打了個酒嗝兒:“既然來,為何不坐到旁的地方,非要坐在湖邊叫我看見。”

“皮又癢了是不是?”

李少摩拳擦掌,怒瞪著朱九齡。

“算了算了,我也沒事。”

我忙拽住李少的袖子。

就在此時,我看見一旁立著的趙燕嬌默默走向朱九齡,忽然揚手,一耳光扇下去,登時就把朱九齡白皙的左臉打紅,還抓出了三條指甲血印。

朱九齡怒極,立馬要反擊,許是看見趙燕嬌還是個十七八歲的柔弱少女,沒好意思,重重甩了下袖子,擰身就走。

“朱爺,朱爺您彆生氣。”

宋媽媽緊跟著去送,衝朱九齡的背影輕搖帕子,扯著脖子道:“今晚妾身叫人往船上送兩瓶好酒哈……”

目送走朱九齡後,宋媽媽忙朝我走來,俯身看了下我的腳,按住我的肩膀,勸慰道:“你也彆同他計較,他喝多了,腦子不清楚。這人吧,脾氣是怪,長安城就沒幾個他能看得上眼的,得罪了不少高門顯貴的官人,挺討人嫌的,可在大事上,還是能拎得清。之前三王之亂,逆王打到了江州,老朱不僅出錢出力,最後自己還跑到了江州支援袁大人。”

說到這兒,宋媽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趙燕嬌,笑道:“便是看女人身子這事,他呀,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燕嬌的……”

我笑了笑,沒言語。

等大夫來了,幫我的腳上了藥膏、包紮好後,我這才告彆宋媽媽,帶著趙燕嬌從教坊司離開。

這一路,我始終保持著微笑,步調輕快,一點都看不出傷了腳。

等上了馬車後,我立馬把繡鞋脫下,忙俯身看腳,腳背果然燙了三塊,有一處還破皮見血了,我真的要氣死了,我精心保養了這麼多年,渾身上下膚色雪白,幾乎沒瑕疵,今兒被炭燙了,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疤。

天殺的朱九齡,同我有仇麼?每次見麵不是打架就是掀桌子。

腳背疼得我直掉淚,竟忘了車裡還坐著趙燕嬌。

眼淚落下,將麵紗粘在臉上,我嫌難受,一把扯掉,嘴裡罵罵咧咧的。

就在此時,趙燕嬌雙手捧著塊帕子,遞給我,我這才注意到她。

這丫頭跪坐在車裡,眼裡含著股子堅韌和擔憂,小心翼翼地看我。

“怎麼了?”

我笑著問她。

“頭先賤妾在教坊司聽過夫人名頭,聽說您一直戴著麵紗,是因為臉上有疾。”

趙燕嬌抿唇一笑:“今日有緣,見到您廬山真麵目,沒想到,您竟如此貌美。”

我垂眸,瞅了眼手裡的麵紗,笑道:“出來做生意,難免要拋頭露麵,戴這玩意兒方便些。”

“是。”

趙燕嬌乖巧地微笑。

車裡忽然就陷入了尷尬。

我輕搖著小香扇,推開車窗,看長安的夜景,而趙燕嬌則低頭,盯著我紗裙上的銀線繡的花瓣看。

“那個……”

“賤妾……”

我們倆居然同時開口,又同時一怔,相互微笑致禮。

我抬了下小香扇,做了個請的動作:“姑娘先說。”

“賤妾多謝夫人仗義相救。”

趙燕嬌跪好,再次給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她目中含淚,倔強地不肯落下,誠摯道:“三千兩並非小數目,更彆提去羽林衛上上下下打點,夫人和大爺的恩情,賤妾就算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賤妾十幾年來十指不沾陽春水,惟有這副殘軀還有點用,不論打雜、為奴,還是出去陪酒陪.睡,賤妾絕無二話。”

這丫頭以為我們贖了她,彆有用心。

“不用啊。”

我虛扶起趙燕嬌,挑眉一笑:“我就是見不慣高門貴女被人踐踏,正巧手頭有點銀子,所以做點善事,沒旁的意思,你彆多心。”

趙燕嬌怔住,眼裡儘是不可置信。

我笑笑,將裝了她身契籍契的盒子推過去,柔聲道:“拿著吧,銀子你不用還,也不用報答恩情,今兒先在李大爺名下的酒樓住一晚,大爺已經讓仆人去傳話,客房裡準備了熱水和飯菜,枕頭下放了三百兩銀票,你好好休息,等冷靜下來後,盤算一下將來。”

趙燕嬌身子前傾,壓低了聲音,試探著問了句:“夫人認識亡父?或者與我趙家有什麼交情,為何如此幫我。”

“你這丫頭心可真重。”

我用小香扇輕打了下她的胳膊,笑道:“再胡亂猜測,我就把你送回教坊司去。”

趙燕嬌頭越發低了,不好意思一笑,轉而,默默落淚,掉在我的紗裙裡,消失不見。

“夫人,賤妾家中突遭變故,親人或死或賣或入獄,短短一年,見識了何為翻臉不認人,何為六親不認,何為薄情寡義,便是同情我家的親戚友人,也沒幾個敢出頭,去泥潭裡拉小女一把。”

趙燕嬌環抱住雙腿,頭枕在膝頭,似在自述,又似在同我說話。

“在教坊司的時候,小女咬牙切齒地活著,趙家沒人了,就剩我和弟弟,童明如今音訊全無,不知是不是被仇人給暗害了。我憑什麼死啊,我死了,那些踩我趙家一腳的人不就高興了?可如今我從教坊司出來了,恢複了自由之身,沒人欺辱我,我忽然不知道活著是為了是什麼,我被那麼多男人……我辱了趙家門楣啊!”

說到這兒,趙燕嬌含淚看著我,絕望而痛苦,問:“夫人,您、您告訴我,我是不是得死?”

“為什麼死?”

我輕撫著趙燕嬌的頭發,柔聲道:“錯不在你,你為什麼要傷害自己?聽宋媽媽說,你母親如今還在內獄裡,你死了,她怎麼辦?你才多大啊,咬牙熬過去就好了,等再過十年回頭看,會發現,人生真正的磨難還在後頭,這都不算什麼的。”

“嗯。”

趙燕嬌哽咽著點頭。

我說過。

從牢獄裡走出來三種女人,瘋子、死人,還有一種,就是我這種女人。

趙家丫頭,比十六歲的我更堅強。

驀地,我看見趙姑娘露出的一截小臂上滿是青紫,隱約還有鞭笞過的痕跡。

我輕聲問:“那個……聽宋媽媽說,最近刑部員外郎鄒大人一直在欺負你,你之前懷的孩子可是他的?”

“嗯。”

趙燕嬌眼裡閃過抹怨毒之色,她不自覺的靠近我,低下頭,恨道:“其實欺負我的人不是鄒策那老東西,是個年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