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入幕之賓(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2977 字 4個月前

第89章--入幕之賓

聽見我這話, 李昭心疼地看著我,輕輕地按住我的肩頭,柔聲道:“你沒必要正麵同他爭吵, 沒得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一切交給朕。你放心,朕會想法子好好整一下他, 總要給你出了這口惡氣!”

“誰要同他爭吵了。”

我看向李昭, 皺眉道:“人家朱大師畫的那兩朵一紅一白彼岸花,把我麗人行的檔次抬高了不少,給我拉了不少單子和客人, 我感謝他都來不及,乾嘛要得罪他?”

“那你叫他來作甚!”

李昭詫異不已。

“鯤兒非常崇敬他, 我想讓他收鯤兒為徒。”

我非常直接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並且迅速思考, 聽那暗衛說, 是李少帶朱九齡來的,這倆人和好了?有可能, 依照李少那張三寸不爛之舌,的確會拿下朱九齡, 那待會兒我該怎麼提鯤兒的事呢?

“妍華,難道朕不配教鯤兒?”

李昭抓住我的胳膊, 俯身, 湊到我跟前, 衝我笑道:“朕可是皇帝,多少人跪著求著朕指點, 朕都不屑一顧。便是朕的兒女們, 朕都不曾手把手教啊, 你家鯤兒……”

“你就彆管了。”

我扭過頭,看向書桌上那摞寫廢了的宣紙,低聲咕噥:“你的字確實不如朱九齡的嘛。”

“你說什麼?”

李昭瞬間惱了,手上用力,將我肩膀都捏痛了。

“你再說一遍!”

“懶得說。”

我揮開他的手,心裡有些急。

那暗衛說,朱九齡拎著錦盒來的,應該是來道歉,若我要把鯤兒這事做準了,是不是得讓他感到更抱歉?

想到此,我低頭看向自己包紮的左腳,計上心頭,忙跑到梳妝台那邊,翻找了盒大紅的胭脂,全都摳進杯子裡,倒了些熱水,用銀簪快速攪勻。

“你這是做什麼?”

李昭立在我跟前,好奇地觀察我的一舉一動,手指想要去蘸杯中胭脂水。

“你彆動。”

我用力拍打了下他的手背,瞧著胭脂溶得差不多後,用銀簪子挑了點,慢慢地往我左腳滴,做出血滲出來樣子。

“噢……”

李昭恍然大悟,兩指指向我,笑罵:“好奸詐的女人,朕明白了,你要套路老朱。”

說到這兒,李昭拿起賬本接著看,撇撇嘴,不屑道:“何必呢?若真想讓朱九齡教你家鯤兒,朕下一道旨就是了,何苦做這種掉價的事,讓人笑話。”

“誰愛笑誰就笑去。”

我白了眼他,陰陽怪氣道:“您還會為了鯤兒特意下旨?不怕你惱,那朱九齡可是個‘天子呼來不上船’的名士,會聽你的?”

忽然,我瞧見他用朱筆在我家賬本上勾勾畫畫,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一把將賬本從他手裡搶走,氣道:“陛下,妾身從前翻過您的奏疏密旨?您憑什麼招呼都不打一聲,偷看我的賬本?”

“朕這不是關心你嘛。”

李昭撞了下我的胳膊,笑得曖昧:“咱們自家生意,朕肯定得上心嘛。”

說這話的同時,他從桌上拿起一遝奏疏,遞給我,勾唇壞笑:“你若是想看,那你看唄,朕同意。”

我瞪著他,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這人怎麼了,他以前不這樣啊。

“妍華,幸好朕看了賬本。”

李昭用筆頭指向賬冊,頗為嚴肅地對我道:“你這賬記得亂七八糟,譬如肉和菜的采買,隻記了買入,卻不記買了誰家的,這樣怎麼比較嘛,再譬如,這兩日酒樓開業,記了花費超過八百文的貴客名單,卻沒記清楚這些客人更具體的情況,朕看到,昨日酉時有兩個叫張超的客人用飯,一個花費了八百六十文,另一個花費了一千三百文,顯然這倆人重名了,若是這個張超下次來,你能認出哪個是哪個?所以啊,你得另準備個賬本記錄貴客。”

他絲毫察覺不到我的怒火已經升騰起來了,喋喋不休道:“這還是麗和酒樓的糊塗賬,明兒你把麗人行的賬本拿來,朕再幫你看看,實在不行,朕從戶部找兩個不錯的人才,幫你管賬……”

“你彆管行不行!”

我實在忍不住了,剛準備同他發火理論。

誰知,外頭守著的暗衛叩了下窗:“啟稟陛下,李少帶著朱九齡來了,正在敲門,要不要放進來?”

“不要!”

“要的!”

我倆同時開口。

“放進來吧。”

我白了眼他,戴上麵紗,迅速整理了下頭發和衣裳,挺胸昂首,換上屬於“麗夫人”的招牌媚笑,忙不迭出去了。

快步走到大門口時,我故意開始一瘸一拐,揮手讓阿良站開些,親自打開門。

借著月色一看,門外果然站著兩個男人,他倆一開始正在說話,看見我了,一齊朝我看來。

我一怔,李少還是那個李少,貌不驚人,但五官極靈活,隨時在眉飛色舞。

朱九齡呢?他完全像變了個人似的,頭發用紫金冠束起,身上穿著素色錦袍,腳蹬玄色靴,劍眉斜飛入鬢,麵如冠玉,唇紅齒白,側臉有三道觸目驚心的指甲印,眼裡依舊帶著張揚和驕矜,清風徐來,撩起他紗衣一角,刹那間,似疏狂名士、又似仙人。

朱大師梳洗乾淨了,還真是個美男子啊。

“咳咳。”

李少輕咳了兩聲,他踮起腳尖往院裡看,笑道:“我們這半夜來,是不是打擾妹子好眠了。”

“哪有,我也是剛安頓了趙姑娘回來。”

我耳朵有些發熱,忙側過身,請朱九齡和李少進來。

在往裡走的時候,我故意走的很慢,湊到李少跟前,壓低了聲音,下巴朝走在頭裡的朱九齡努了努,低聲問:“怎麼回事?”

李少掩唇偷笑:“今晚你從教坊司離開後,哥們氣不過,打算尋這家夥的晦氣,已經叫了兩個打手,準備好好地教訓他,起碼也得在他腳上留點東西嘛,沒成想上船後,發現這人正盤著腿喝悶酒,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竟同他一起喝上了,越聊越投緣,他說將咱們三個恩怨撇開,其實你的腳很美,若是被他毀了,他真的就是千古罪人了。”

我搖頭一笑:“這就成罪人了?”

“你不懂。”

李少笑道:“這些作畫的大師都怪著呢,把美看得比命還重,他又聽見你花費千金贖了趙丫頭,覺得你這人除了銅臭氣,還有點旁的東西,非要過來跟你賠個不是,拉都拉不住。”

說到這兒,李少手指摸了下鼻下的胡須,壞笑:“哥們尋思著,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想讓他教鯤兒麼,這不就是個機會嘛,說不準,以後關係好了,咱還能求他幾幅字畫呢。”

“就你精!”

我笑著白了眼李少。

正在此時,前頭走著的朱九齡停下腳步,回頭,皺眉問:“你們倆嘀嘀咕咕地說什麼呢。”

我屈膝見了一禮,笑道:“說待會兒給您喝什麼好酒呢。”

說話間,我一瘸一拐地疾走幾步,跟了上去,側身,請朱九齡進了內院,抬眼瞧去,內院此時靜悄悄的,隻有雲雀一人立在青石台階下,上房仍舊燈火通明,但門窗緊閉,仿佛沒人似的。

我還沒張狂到把朱九齡和李少帶進屋,打算就在小院招待他們。

我讓阿良往院子裡再多添幾盞燈,吩咐雲雀,趕緊去小廚房弄幾道菜,再把我珍藏的好酒拿出來。

月色正好,清風吹來,將鳳尾竹吹得颯颯作響,又將園中的芍藥花瓣吹落,倒有幾分詩意。

我笑著轉了個圈,試圖同朱九齡套近乎,問:“久聞朱爺大名,這些日子交往下來,妾身眼見您手上功夫了得,十分的欽佩,您慧眼識美,正巧,妾身今兒剛捯飭了下院子,您覺得怎麼樣?”

我暗道:李昭這人雖討厭,可審美的確不錯,得虧他給我收拾了下,否則依照之前那個簡陋寡淡的樣子,還真不好意思招待朱九齡。

原以為,朱九齡會誇幾句,沒想到他四下瞧了圈,眼裡含著抹譏誚,擋著我的麵兒,很直接地說道:

“竹子倒不錯,有幾分雅意,隻不過弄個木涼亭怎麼回事?應該也弄成竹的,裡頭還擺了個烤肉爐子,有些俗氣,古人詩有雲:獨坐幽篁裡,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朱九齡雙手背後,仰頭看天上那輪圓月,莞爾淺笑:“依我看,快把那俗不可耐的烤肉爐子扔了,換上把瑤琴,豈不美哉?”

我斜眼看向上房,使勁兒憋笑,拊掌讚道:“先生果然高見。”

此時,雲雀端著酒菜過來了,我幫著把菜一一擺在桂花樹下的石桌上,請朱九齡和李少兩個入座。

我用酒涮了下杯子,滿上,率先舉杯敬酒。

朱九齡瞧見了美酒,鼻頭聳動,端起一飲而儘,拿起筷子,吃了好幾口涼拌雞絲,許是想起自己今夜是來做什麼的了,他清了清嗓子,拎起地上放著的錦盒,拍了拍,對我十分客氣道:“聽李老弟說,你喜歡吃燕窩,我便現從教坊司拿了些極品燕窩盞,那個……你的腳沒事吧。”

我笑笑,稍微往上掀起紗裙,伸出腳:“已經無礙了,先生莫要擔心。”

“哦。”

朱九齡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我登時愣住,這就完了?連個歉都不道?

我偷偷給李少使了個眼色,示意李少看我的腳。

李少會意,伸長脖子,眯眼瞅了下,胳膊肘捅向朱九齡,揶揄道:“老朱你這道歉也忒簡單了些吧,我妹子說沒事,那是為了寬你的心,你瞅瞅,血都滲出來了,忒嚇人了。”

“嗯?”

朱九齡皺眉,低頭去看我的左腳,歎了口氣,親自倒了酒,起身,捧著酒躬身給我行了一禮:“在下今夜誤會了,還當夫人又來找在下的麻煩,無意傷了你的腳,放心,之後瞧大夫的費用,在下會一力承擔。”

“先生太客氣了。”

我忙起身,屈膝給他見了一禮,請他坐下,笑道:“一點小傷罷了,頂多以後留個疤,左右穿著鞋,看不到。”

果然,朱九齡聽見這話,眼裡多了幾許愧疚之色,仰頭,將酒一飲而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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