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高手(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2365 字 4個月前

第93章--高手

朱九齡走後, 我立馬回了酒樓後堂,鯤兒正在用飯,聽見我說朱九齡明兒會教他, 這孩子高興得連飯都不吃了, 抱著我的胳膊蹦蹦跳跳,連聲說姑媽最好了。

一會兒問我需要準備些什麼, 一會兒又問我明兒穿什麼衣裳, 小臉激動得紅撲撲的,手都在發抖。

我忙說不用你焦心,一切有姑媽幫你準備, 你現在要裝作若無其事,回去後把這事告訴你爹, 讓他入夜後來家裡找我。

鯤兒拜師是大事, 儘管不能宣揚出去, 我也不知道將來朱九齡會教到什麼程度, 但還是得同孩子父親商量一下。

我感覺還有很多事要準備,匆匆吃了幾口飯, 就趕回家了。

原本以為,今夜我單獨會見朱九齡, 而朱九齡又這般言語行動曖昧,李昭肯定會有所反應, 少不得要衝到家裡同我小鬨一場, 要麼就是還像之前那樣, 寫封信,讓大福子帶過來, 給我大聲念。

可是, 他仿佛壓根不知道這事似的, 沒來,也沒寫什麼陰陽怪氣的東西。

我也沒閒心思瞎猜,亥時剛過,我八弟趕著驢車來了。

他給我帶了家裡蒸的豬油白糖糕,也是喜笑顏開,高興得手背後,原地來回擰,根本不敢相信朱九齡會教鯤兒。

因為在他印象中,朱九齡就是那種非醴泉不飲,非梧桐不棲的名士,他若是看不上你,哪怕你是什麼皇親國戚、高官顯貴,照舊連個眼神都不會給。

畢竟人家上回教的是皇帝,還有榮國公家的三公子謝子風,台階在那兒呢。

八弟覺得,朱先生可能不在意拜師,但咱們須得把禮數做足了。

我們倆商量了下,他去準備六禮束脩,我則準備教學的書房等物。

我們姐弟倆燙了壺小酒,做了幾道涼菜,閒話家常到深夜。

他的小女兒取名叫雁回,一則有春暖花開,北雁南回之意;二則,雁和我的妍同聲同韻,意為小侄女慶賀流落在外的姑媽回來了。

又聊到睦兒和四姐,他勸我放寬心,不論怎樣,孩子在這世上隻有一個娘,肯定會認我的……四姐而今已經八個月身子了,大夫摸過脈,說是個男孩兒,姐夫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四姐卻有些難過,她想要個女兒,湊成個好。

夜深了,我讓他就在我這兒睡,彆回去了。他沒留,說家裡三個孩子,就媳婦兒一個人,怕她顧不了,最後打了個小白燈籠,趕著驢車家去了……

其實,我還挺羨慕弟媳婦的。

丈夫溫和俊美,從不沾花惹草,哪怕日子再苦,也不忘家裡女人和孩子,一步步從泥裡掙紮出來,而今也掙下一份家業。

這樣的日子過得踏實、舒心。

後麵,我簡單洗漱了下,趕緊去睡。

次日天不亮我就醒了,起床後,把雲雀和阿扇也給催起來。

內院屋子不多,隻有我住的套間和雲雀的小偏房,因李昭常來,我那屋子不敢動,隻能委屈雲雀了。

我和阿善套了車,先緊著買了個八尺來高的黃花梨木書架,又買了書桌和椅子等物,托人拉回去,書架放在屋子正中間,正好把雲雀的繡床和梳妝台、櫃子等擋住。

書架看著太空,我又讓阿善去八弟的脈望書局,收了些的經史子集四部書籍,又在古玩鋪裡挑了些珊瑚、犀角擺件,把書架布置了個滿滿當當。

中午的時候,我吃了幾個灌湯包子墊了下,又趕緊出去準備其餘的東西。

好在小時候家裡請女先生教過我作畫,而我在教養盈袖的時候,也重金聘請過名師啟蒙她,倒也知道買些什麼。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我一次從櫃上支了二百兩現銀,買了上好的宣紙、絹帛,又買了幾十支長鋒、中鋒和短鋒狼毫羊毫筆,還買了油煙和鬆煙兩種墨,石青、朱砂等顏料,鎮紙和硯台、白瓷碟、毛氈……以及牛膠、鹿膠和明礬等等。

最後又雇了兩輛車,才將東西拉回去。

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了,八弟和鯤兒早都來了。

他倆看見這些年貨一樣多的東西,皆目瞪口呆,八弟摩挲著兒子的頭,語重心長地囑咐:“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孝順你姑媽,她對你簡直比對親兒子還好。”

我笑罵了句,問:“這算什麼啊,咱們孩子是求上進,哪怕花再多的銀子,咱們都得支持。”

我看了下八弟準備的拜師禮,有芹菜、蓮子、紅豆、紅棗、桂圓和十條乾瘦的肉條,另外他還準備了個描金繪彩的錦盒,裡頭裝了十個小金元寶,以及兩支他珍藏多年的狼毫筆,一支是沉水木、另一支則是紫檀木的,香味濃鬱,觸手生溫。

我們姐弟倆一起將書房又拾掇擦洗了番,準備好香案、蒲團等物,在香爐裡提前點了些“崔賢妃瑤英香”熏屋子,將筆墨紙硯和拜師六禮歸置好後,日頭已經開始西斜,到申時了。

原本,八弟想留下看兒子拜師,順便也結交下朱九齡。可阿善忽然來報,說八弟家的二兒子正到處找他,原來那孫家大太太帶著兩個姨娘去我四姐的外宅,說四姐如今快要生產,不該再住在外頭。

弟媳婦已經抱著小女兒去護著四姐了,這會兒孫禦史進宮還沒回來,大太太來者不善,四姐的兒子禮哥兒已經和大太太鬨上了,弟媳婦怕出事,所以叫二小子趕緊把他爹請回去,打發走那夜叉。

八弟聽見這事,也不敢再待了,忙套車回去瞧四姐了。

我也擔心的要命,但凡在後宅裡待過的女人,還能看不出大太太的心思?

怕是好心帶四姐回家待產是假,趁機把個行動不便的孕婦掌握在自己手裡才是真,這種時候太容易發難了,大太太完全可以以禮哥兒不敬主母、或者四姐不守家法為由,刻意尋釁,若是四姐不當心磕著碰著,那可是一屍兩命的事。

我趕緊囑咐雲雀想法子進宮,通知四姐夫,同時,我又讓阿善暗中找李少,不用他出麵,找些惡棍街霸,裝作醉酒闖進去鬨事,把那惡婦打發了。

鯤兒擔心他四姑,不想拜師了,要回去看。

我讓他穩住,先靜等消息。

約莫過個一個時辰,阿善快馬加鞭趕回來,氣喘籲籲地對我說:“沒事了,果然和夫人先前猜測的一樣,大太太說姝姨娘在外頭生產不方便,傳出去對禦史府的名聲不好,一開始還客氣了幾句,後麵直接叫婆子們強行攙扶起姝姨娘,把她從屋裡往出拉。禮哥兒看見母親受氣,也是什麼都不顧,拿著大掃把轟大太太。大太太惱了,倒是沒打,但卻讓人把禮哥兒捆了,嘴塞了麻核,直接扔進了轎子。

正在那時,李少找的那些惡棍佯裝找錯地方,進去收賬,驢頭不對馬嘴地杠了幾句,立馬和大太太帶來的仆人、老媽子們打起來了,那些金尊玉貴的仆奴們哪裡是惡棍的對手,沒多久就被製伏,也就在這時,孫禦史和八爺趕回去了。

孫禦史看見姝姨娘難受得抱著大肚子呼痛,哭得可憐,大怒,當著眾人的麵兒,打了大太太一耳光,還把這回來鬨事的兩個姨娘全都攆到城郊的莊子裡,三年內不許她們回來,還有呢,隨大太太來的嬤嬤、仆人不管多得臉,全都拿了身契發賣掉。”

我顧不上聽這些細節,忙問四姐怎樣?她和孩子有無大礙?

阿善說:“孫禦史親自寫了帖子請太醫來瞧,太醫說動了胎氣,幸好沒見紅,喝幾貼藥調理調理就行,切勿再動氣了。”

聽見這番話,我總算鬆了口氣。

可轉而心一動,莞爾淺笑,四姐過去那麼多年逆來順受,不代表她沒手段,而今我回來了,八弟的日子也在往上走,她開始爭了,譬如這次的事,放以前,她即便動了胎氣也不敢鬨,肯定會把這口氣忍下去。現在嘛,她抱著肚子哭一聲,就把大太太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人哪,還是要厚道些,彆隨便欺負人,誰知哪年河東變河西呢。

得虧四姐沒事,若是她和孩子真出點事,瞧我能放過他孫家。

……

這事完後,已經到酉時了。

左右朱九齡還沒來,我匆匆忙忙洗了個澡,為表鄭重,我特特換了身新做的衣裳,誰知正在梳頭的時候,聽雲雀來報,說是朱九齡已經到門口了。

我也顧不上往髻上戴華貴的首飾,匆匆簪了支白玉簪,戴上麵紗,就帶著鯤兒出去迎人。

此時已經到傍晚,秋風還帶著白日的餘熱,徐徐吹來,院子中的桂花樹開了,濃鬱的香氣彌漫在整個小院。

我和鯤兒兩個站在內院的小門邊,扭頭一瞧,這小子緊張極了,眼盯著自己的足尖,口中喃喃念叨著:“朱先生您好,小子名喚高鵬,不對不對,怎麼把二弟的名字說出來了,重來,哎呦,該怎麼說呢,又忘了。”

我噗嗤一笑,攬住這小子,柔聲道:“彆這麼緊張,朱先生又不是老虎,不會吃了你的。”

“嗯。”

鯤兒忙應了聲。

我笑著問:“萬一朱先生同你打聽姑媽,你怎麼說?”

鯤兒嘿然一笑:“孩兒就說是上一輩的交情,具體是什麼,孩兒也不清楚,先生還是親自問麗夫人吧。”

“好兒子。”

我笑著揉了下鯤兒的頭發,正在此時,我看見阿善帶這個挺拔俊朗的男人進來了,正是朱九齡。

這會兒夕陽西下,天上紅霞密布,朱九齡穿著米白色的錦袍,外頭罩著件輕透羅衣,麵帶微笑,清風撩動衣角,瀟灑若仙。

他就這般踏著一地的紅霞,朝我們走來……

有那麼瞬間,我還真恍惚了下。

可我立馬清醒過來,我告訴自己,你同朱九齡以前的那些女人沒什麼區彆,不過是他某個時間、某個年齡需要作畫時的刺激、激情罷了。你若是被這種人騙了,那過去三十年都活在狗身上了。

我微笑著,屈膝給他見禮,同時推了把鯤兒:“快,趕緊給先生磕個頭,多謝先生願意收你為徒。”

鯤兒聞言,立馬跪下叫了聲師父,哪知朱九齡卻沒應。

他隻是淡淡地瞥了眼鯤兒,虛扶了把孩子,腳步並未停下,徑直朝前走,背對著我們姑侄倆,揮了揮手,笑道:“在下不太喜歡看人跪,未免太迂了些。”

這一句,把我弄得有點尷尬。

我並沒在意,拉起鯤兒疾步追了上去,將朱九齡往書房帶。

在上青石台階的時候,朱九齡忽然停下腳步,他閉眼深呼吸了口氣,若有所思地上下看了眼我,壞笑:“不錯,的確沒有讓人討厭的龍涎香。”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那個讓他倒胃口的風和先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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