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梁元(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0567 字 4個月前

第106章--梁元

我不知道旁的父母會不會像我這樣, 小木頭出了點事,我真急得心跟油煎似的,一閉眼就開始胡思亂想, 這回他發高熱, 究竟是餘毒未清,還是因為泡溫泉著涼了?

他後背是普通的疹子?還是毒疹?

再可怕點, 難不成是天花?

連住兩天, 我都沒怎麼睡好覺,心裡裝著事,胃口也不怎麼好, 燕窩粥吃了就吐。李昭瞧見後也是心疼,讓我穩住, 說小孩兒體弱, 本就會得這樣那樣的病, 他沒那麼快痊愈, 有太醫在,放寬心, 彆最後把自己個兒的身子也熬壞了。

我嫌他心大,關上門給他發了通火, 他也沒計較,笑著默默承受了。

後麵我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讓他最近還是彆來了, 萬一睦兒真得了能過人的病, 染給他,那我們母子可真是“罪人”了。

他笑了笑, 揉了下我的頭發, 柔聲道:彆自己嚇唬自己了, 太醫說是普通的疹子,不是天花,再說了,便是天花,朕還能把自己兒子丟下跑了?

這話還像個樣子!

兩日過去,睦兒身上的那個疙瘩慢慢發起來了,膿水把孩子的嫩皮撐得透明,隱隱能看見裡頭似有個黑點子。我想拿針挑破了,把膿水擠出去,太醫沒讓,說擔心傷口潰爛後,膿水流到好皮上,會再起疹子。

我聽了這話,再也不敢碰那個疙瘩了,和雲雀兩個弄了好些軟和乾淨的棉花球,蘸了藥膏,輕輕地給兒子抹。

我們壓根不敢把兒子平放下睡,他現在能認人了,夜裡隻讓我、李昭還有胡馬抱,旁人碰一下他就死命哭,連住兩晚上,我們三個輪換坐著抱他睡。

今兒十一月十四。

早上李昭走的時候,再次囑咐我彆著急,聽太醫的話,睦兒的病肯定能好,再說你請的那位杜老先生也快來長安了,朕已經暗中派羽林衛總指揮使帶人沿著官道往洛陽方向去了,若是碰上了阿良和杜老的車駕,立馬將他們快馬加鞭地帶到長安附近的文薑驛,到時咱倆帶著兒子去瞧病,如何?

他雖把事都安排得穩當妥帖,可我還是急。

於是大清早就讓阿善偷偷去給大福子帶了個信,信中,我大致說了下睦兒的情況,請大福子派他的親信也往洛陽方向趕,並請他提前帶我和睦兒先去文薑驛等著。

很快,大福子就讓阿良帶回來口信,說已經派了人出去,讓我這邊拾掇一下,日中的時候他過來接我。

我並非不信任李昭和那位總指揮使,之所以找大福子幫忙,除過打心底信賴之外,我還想問問曹氏毒害我兒的細節。

因要帶孩子,而且也不知道到底出去多久,行禮細軟足足收拾出來三車,有大半都是睦兒的,衣裳鞋襪、暖帽、褥子被子、小馬桶、小碗,還有一箱子他愛玩的小玩意兒。

這會兒已經到午時了,睦兒正坐在地上鋪的厚毯子上,和乳娘、雲雀玩兒,我穿上披風,頭上戴了白狐皮昭君套,疲累地坐在花廳的椅子上等著,也不知派出去的那兩撥人碰上杜老太醫沒……

正在我出神之際,阿善小跑進來,對我說朱九齡先生來了。

我實在沒這個閒心思招呼朱九齡,打算讓阿善直接把他打發走,轉而一想,他同我一樣,也是因兒子被傷的可憐人,於是忙起身出去迎。

四下瞧去,今兒依舊下著雪,天灰蒙蒙的。

桂花樹枝被積雪壓彎了腰,小院已經被打掃開了,一陣腳步聲響起,我抬眼瞧去,朱九齡和阿善兩個從門外進來了。

朱九齡今兒拾掇得精神,穿了身灰鼠大氅,腳蹬雙牛皮厚底靴,他右手拄著拐杖,左邊腋下夾著個卷軸,臉色蠟黃,眼底的烏青很重,仿佛熬過夜似的。

“朱先生。”

我忙迎上去,屈膝見了禮,笑著問:“你怎麼來了?身子恢複的如何了?”

“我來看看孩子。”

朱九齡點頭給我回禮,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往屋裡看,對我柔聲道:“那日過來的匆忙,也沒仔細瞧瞧你的孩子。方才我來的時候,瞧見小巷停了四駕馬車,怎麼,夫人這是要出遠門?”

“嗯。”

我倒沒瞞他,歎了口氣:“孩子總是一陣一陣地發熱拉肚子,前兒晚上後背還長了個膿包,我帶他出去尋名醫瞧瞧。”

“銀錢夠麼?人手夠麼?用不用我跟著去?”

朱九齡眸中並無半分狎昵,柔聲道:“夫人彆誤會,九齡隻是想著能不能幫上忙。”

“先生有心了。”

我再次給他見禮,笑道:“妾身早已將先生當成至交好友,明白先生的善意。”

說話間,我側身,將朱九齡往屋裡請,並吩咐阿善去沏壺毛尖來。

進屋後,朱九齡將身上的大氅脫下,疊好,放在門口的藤皮小凳上。

他扭頭看了眼正在玩拚木頭的睦兒,輕歎了口氣,將腋下夾的那個卷軸交給我,笑道:“我也算長輩,上回見孩子竟空手來了,這兩日我手抄了卷《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一則是給孩子的見麵禮,二則求個好意頭,希望他早日康複。”

我鼻頭發酸,雙手接過這份厚禮,背轉過身子拂去眼淚,忙過去將睦兒抱來。

我摸了下孩子的小腦袋,指著朱九齡,柔聲道:“這位是朱大叔。”

睦兒眨巴著眼瞧朱九齡,倒不認生,甜甜一笑,兩隻眼睛眯成了小月牙。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長得像你。”

朱九齡笑著對我說。

他彎下腰,湊近了瞧睦兒,手指點了下孩子的鼻頭,笑著問:“你兒子叫什麼?”

我沒敢說孩子的正名,笑道:“我們都叫他小木頭。”

說到這兒,我把孩子遞給朱九齡,莞爾:“先生抱抱他吧。”

朱九齡一開始還不太敢,猶豫了片刻,將拐杖交到雲雀手裡。

他搓熱了手,從我手中接過孩子。

可就在他剛抱住睦兒的瞬間,睦兒哇地一聲大哭,使勁兒扭動身子,兩手一齊往開推朱九齡的臉,後胳膊伸向我,想讓我抱,他哭得實在是淒厲,小臉很快就憋紅了,就好像誰把他紮了一針似的。

我趕忙接過兒子,搖著哄他:“不哭不哭,娘在,咱們認不得朱大叔,害怕是不是?”

也是怪了,睦兒隻見了朱九齡兩次,次次都嚇得大哭。

此時兒子兩手緊緊抱住我的脖子,哭得越發厲害,小腿使勁兒蹬,仿佛催促我趕緊離開。

忽然,隻聽院中傳來陣雜亂的腳步聲,大福子沉厚的聲音徒然響起:“阿善,行李都準備好了麼?眼瞧著中午有場大雪,咱得趕緊上路,否則入夜前就到不了文薑驛了。”

說話間,大福子就挑簾子進來了。

他穿著黑色武夫勁裝,外頭披著銀線繡猛虎大氅,頭和肩上都落了雪,手裡拿著把半人來長的繡春刀,許久未見,他還是那般英俊,下巴留了層胡茬,更顯得硬朗堅毅。

大福子朝裡掃了眼,目光落在朱九齡身上,皺眉道:“朱九齡?你來這兒作甚。”

“這位是路大人吧。”

朱九齡抱拳見禮:“久仰久仰。”

大福子橫了眼朱九齡,並未理會,他側過身,用繡春刀將厚氈簾挑起,對我沉聲道:“夫人若是拾掇好了,咱們現在就上路,派出去的兄弟飛鴿傳書回來,老杜已經到康縣了,估摸今夜就能趕到文薑驛,咱們也動身吧。”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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