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福禍相依(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9515 字 3個月前

第111章--福禍相依

最終, 因為我的“咯血”哭求,那封抄家滅門的詔書沒有發下去,巫蠱之獄也沒興起。

但是曹蘭青賜死了。

開平元年十一月中, 毓秀宮才人曹氏被文宣帝賜了鴆酒, 死前親筆寫了認罪書,隻承認謀害皇五子睦和詛咒皇帝, 但絕不承認行巫蠱事, 控訴自己被勤政殿太監梁元教唆陷害,畫押後,含恨就死。

她的遺骨被裝入一口薄棺中, 草草掩埋在文薑驛的荒山野嶺,無碑無靈, 無香紙供奉, 無法師念往生咒, 陪葬僅一件血衣。

至於皇三子鈺, 由沈無汪帶羽林衛軍親自送去洛陽,暫交其皇姑月瑟公主和謝子風教養, 非詔不得回長安。

我並不同情曹氏,因為她的確謀害過我兒, 這是罪有應得的。

可我難免生出股兔死狐悲的感傷,在我沒有出現的這十多年, 曹氏是備受李昭寵愛的, 可能沒交過心, 但的確曾經紅袖添香過,也曾如漆似膠過。

而李鈺更是李昭顧念的親兒子, 誰料一朝天子盛怒, 被強行皇袍加身。記得李鈺被沈無汪帶走的時候, 癡呆不語,坐在雪地裡,緊緊地環抱住身子,像隻孤零零的“小猴子”,連哭都不會了。

這一天,將會是這孩子永生難忘的一天。

那麼我呢?

我的恩寵何時到頭?睦兒的偏心偏愛何時結束?

若乾年後,我會不會走曹蘭青的老路?或者比她更慘?

我沒再想這個問題,徒給自己增煩憂。

我現在知道,這樣一個理智隱忍的男人為了我們母子龍顏大怒,這就已經夠了。

……

處死曹氏後,李昭就派人快馬加鞭回去找梅濂來此處。

然後一整個下午,他臉色都不好,不知道是憤怒還是難過,盤算還是思索,一個人站在官道中間,不許任何人靠近,沉默不語。

我擔心他。

他站了多久,我就陪著站了多久。

久到我的棉鞋都被雪水浸透,久到我的手腳被凍到麻木。

夜幕來臨的時候,官道儘頭傳來陣急促的馬蹄聲,策馬而來的是個俊美非凡的男人,三十出頭,氣宇軒昂。

是梅濂。

梅濂來後,李昭將他帶入停在路邊的馬車裡。在上車的時候,李昭朝我揮揮手,笑得溫和,說外頭冷,讓我彆傻站著了,莫擔心,趕緊回去。

我知道,那個冷靜理智的他又回來了。

他把梅侍郎叫到此處,想必心裡已經有了主意,需要和他信任的心腹、利刃、酷吏梅郎商議。

……

我低著頭,默默往院裡走。

大抵是受了凍,我的肚子疼的厲害,惡心得一口東西都吃不進去。

此時月上柳梢,客店四間屋燈火錯錯,隱約傳來孩子咿咿呀呀的歡叫聲。

我走進最中間的大屋,登時被一股香暖之氣裹住。抬眼瞧去,此時雲雀正盤腿坐在炕上,正和睦兒玩躲貓貓,睦兒穿著件銀紅色小襖子,越發顯得粉雕玉琢,機靈可愛。

“夫人!”

雲雀瞧見我,忙笑道:“那鬼蟲子弄出去後,咱們小木頭果然感覺比先前活潑多了,方才吃了奶後,還用了一碗魚泥粥呢,到底男孩子皮實,後背有那麼個血口子,他竟好像忘了,玩的可歡實了。”

“嗯,那就好。”

我淡淡笑了笑,脫下鞋上炕,將雲雀發髻上的釵環和絹花都取下,輕聲道:“曹氏沒了,咱們不能太高興,也彆打扮的花裡胡哨,這兩日就彆逗睦兒玩了,也彆笑。”

說話間,我抱起兒子,將他身上的衣裳全都脫掉,吩咐雲雀從箱籠裡拿素色襖子肚兜來。

正在我給兒子換衣裳時,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頭推開,竟是貴妃。

我忙要下炕給她見禮,她快走幾步過來,擺擺手,笑道:“妹妹不用下來了。”

“是。”

我微微一笑,繼續給兒子穿衣裳,他背後有傷,我儘量輕些,免得弄疼了他。

在這空兒,我用餘光覷向鄭貴妃,她並未換衣,還穿著中午那身華服,淩亂的頭發已經梳好,鳳釵和宮花早已除下,隻戴了支銀簪,素麵朝天,顴骨附近的斑點清晰可見,額頭有條半指來長的血痕,傷的不輕。

等給兒子穿好衣裳後,我由著他滿炕亂爬去玩兒,低下頭,輕聲細語:“對不住了,貴妃娘娘。”

“妹妹何故道歉?”

鄭貴妃麵上帶著疑惑。

“陛下今兒不是故意打您的。”

我歎了口氣:“您侍奉他這麼多年,應該知道他素來沉穩仁厚,從不對女人動手。他是皇帝,有些話心裡憋著,說不出口,那道歉的話便由我替他說。”

“沒什麼的。”

鄭貴妃淡淡一笑,眼中閃過抹落寞。

她斜著身坐到炕邊,盯著自己膝頭泥印瞧,歎了口氣:“本宮和蘭青相處快十年了,她平素恃寵生嬌,的確惹人煩,但也不是什麼惡毒人,不想最終會是這麼個死法,世事無常啊。”

我們倆誰都沒說話,各自沉默。

正在此時,我瞧見睦兒歡快地爬向鄭貴妃,抓著貴妃的袖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鄭貴妃怕孩子跌倒,忙環住孩子。

忽然,睦兒兩隻小胖手“啪啪”打貴妃的臉,貴妃頭略往後撤,有些不悅地躲開。

我大為尷尬,忙笑道:“孩子在和娘娘打招呼呢,他、他對妾身和陛下也是這樣。”

“嗯,好。”

貴妃亦有些尷尬,似要推開睦兒。

也就在此時,我那傻兒子居然抱住貴妃的脖子,哇地親了口貴妃,涎水弄了貴妃一臉,眼睛笑成兩彎月牙,興奮地拍打著貴妃的肩,奶聲奶氣地叫了聲:“娘!”

我愣住,貴妃也愣住了。

“你娘在那兒呢。”

貴妃指向我,卻把睦兒抱住,嘟著嘴逗孩子。

“這小子最近總會含含糊糊地說話。”

我身子探過去,把兒子的小襖往下拽了拽。

驀地,我發現貴妃眼圈忽然紅了,癡癡地看著睦兒,手輕撫著睦兒的臉蛋,眼裡儘是悲抑落寞。

我歎了口氣,輕聲道:“杜老是有名的國手,娘娘何不趁著他在,讓他幫您調理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