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二十三兩四錢(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0240 字 4個月前

第138章--嫌隙

其實也能想來, 詔書往下一發,張達齊父子還有我是高妍華的事,勢必會很快傳出去。若沒猜錯, 緊接著就是張家進一步被踩, 而我高家則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個時候,高家必須得謹言慎行, 不能讓旁人抓住把柄。

而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八弟找張家去了。

“牧言應該不會衝動。”

我摩挲了下四姐的胳膊,抬手,幫她將發邊快要掉落的絹花往裡插了下, 笑著安慰:“你也彆太急,瞧, 頭發都跑鬆了。”

雖這般安慰四姐, 可我手心卻滲出熱汗。

“哎, 你不知道。”

四姐眼睛已然紅了:“麗華周年那天, 東宮大婚。這傻小子也跟今兒似的,沒忍住, 背著家裡人跑去張府……一開始我還當他又出去閒逛去了,就沒上心, 誰知夜裡還不見他回來,這才覺得不對勁。當時我央告老孫, 去張府瞧瞧, 哪知撲了個空, 張府說家裡為著太子妃出閣,忙得很, 誰有空招呼無關緊要的人。老孫讓人滿城尋了他兩日, 都找不著人, 都快把我急死了,若是牧言再沒了,那我還有什麼活頭。

誰知第三日晚上,張達亨把他送回孫府了,那些醃臢人,把這傻小子打了個半死,捆了扔到柴房,關了三天。那張達亨趾高氣昂地讓我和老孫以後好好約束家人,下次若牧言再敢尋晦氣,可就不是一頓打能了事的。

老孫那時和張家還算交好,再加上東宮大婚,他沒敢去理論,反勸我務必要忍耐,彆把事鬨大了。

後麵張達齊拿著厚禮和傷藥過來探病,誠意誠意替他兄弟致歉,說自己也是剛知道弟弟做下這糊塗事。可我就想,張達亨打人鎖人他能一點兒不知道?他難道不清楚牧言究竟為什麼去鬨事?這般縱容自己兄弟,可見也是個虛偽狠心的。”

四姐一屁股坐到我跟前,用手在麵前扇涼,那張秀美的臉上寫滿了著急,眼角的細紋仿佛更深了,氣得手猛地拍了下腿麵,自責不已:

“我怎麼就沒拉住他呢。這時候牧言去尋仇,萬一被那起混賬東西瞧見了,說他仗勢欺人可怎麼好?連累你的名聲怎麼辦?”

“彆急彆急。”

我攬住四姐,柔聲道:“我讓侍衛快馬加鞭過去攔人,咱們這邊也快些去,不會出大事的。沒事兒的,而今我正得盛寵,那些個有心人若是想以此攻訐我,也得仔細掂量著些。”

四姐忙點頭,情緒已經穩了些,皺眉道:“那會兒我已經打發禮哥兒回家,去把他父親也叫來。老孫到底是場麵上的人,經曆的事多,倒也能在前麵同那些汙糟人斡旋番。”

……

馬車急奔在長安的街上,沿路的人聲鼎沸漸行漸遠。

我難免有些緊張,心咚咚直跳,饒是如此炎炎夏夜,居然感覺有些冷,於是緊緊地貼在四姐身上,試圖貪一陣溫暖。

也不知行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不多時,隻聽外頭傳來陣急匆匆腳步聲,似乎是個男人。

車簾被秦嬤嬤從外頭挑開,她屈膝給我行了一禮,斜眼朝後望了眼,低聲道:“娘娘,前頭就是張府了,侍衛們已經追了過去,可八爺不許人靠近!孫大人也趕來了,正站在馬車跟前。”

“知道了。”

我用小香扇略掀開車簾,果然發現孫禦史此時正端錚錚地立在一旁。

他換了燕居常服,頭上戴著方巾,不知是不是趕路急,這會兒也是滿頭熱汗,給我見了一禮後,低聲道:“娘娘莫急,待會兒臣過去把牧言拉回來,他還是很聽臣的話。”

說到這兒,孫禦史扭頭,朝巷子黑暗處瞅了眼,輕咳了聲:“方才臣過來時,瞧見梅尚書竟也來到此處,他在張府附近站了會兒就走了。哪知走的時候,不防頭與個來吊唁的人撞了個滿懷,那人沒認出梅大人,罵了句好狗不擋道,梅尚書笑吟吟地致歉,隨手給了那人一錠銀子作賠罪,等那人走遠後,梅尚書暗中支使隨從跟蹤那人去了,估摸著少不了一頓好打。”

聽見四姐夫這番話,對於梅濂偷偷摸到這兒觀望,我居然一點也不意外,當年趙元光案後,他不也三番五次尋到教坊司找燕嬌麼。

我扶著後腰,吃力地往前挪動,坐到車口,將簾子輕掀開往外看。

張家曾是三朝重臣,府邸自然華貴豪奢,隻是昔年那般門庭若市,而今寂寂寥寥,難免讓人唏噓不已。

屋簷下的燈籠已經裹上了白布,偶爾有幾個素日裡有交情的官員、同僚過來吊唁,府中隱隱傳出和尚念經聲,離得老遠,都能聞見股燒紙錢的味道。

張府門口站著兩個披麻戴孝的年輕男子,瞧著二十來歲,貌相同張達齊有些相像,眼睛哭得腫成了核桃,雖未發火,可卻虎視眈眈地怒瞪著立在台階下的八弟。

八弟這會兒怔怔地站定,仰頭死盯著張府的匾額看。

也就在此時,我瞧見四姐夫疾步走到八弟跟前,低聲央告勸了好一會兒,甚至還拉扯八弟的胳膊,誰料被八弟一把甩開。

“八爺這是什麼意思?”

張家公子上前一步,恨地甩了下袖子,一行清淚落了下來,咬牙顫聲恨道:“您這是專程來看我家的笑話?陛下隻是將我父貶官,可並未落罪,甚至還讓大內的人來家中幫忙給祖父辦喪事。怎麼,八爺莫不是連哭都不讓我們哭?縱使您的姐姐是元妃娘娘,可也不能有逼人子孫背棄祖宗的道理!”

八弟淡漠地瞥了眼那張家公子,沒言語,往台階上行了一步。

“站住!”

張家公子怒喝了聲,揮手,讓家仆們過來。

“你到底想怎樣,還敢私闖官邸?”

說到這兒,這張家公子抱拳,衝府門口立著的吊唁官員和親友們哽咽道:“各位大人們也瞧見了,此人仗著家中勢力攪和祖父安寧,欺辱我父子,小子定當一紙訴狀遞到官家那兒,求官家評評這個理!”

“公子嚴重了!”

四姐夫的臉上顯然已經有了怒,亦上前一步,像護孩子似的將癡呆的八弟護在身後,皺眉冷聲道:“內弟來此隻是吊唁已故長者,並未刻意尋釁,他一個字都沒說,公子倒迎頭潑來盆臟水,張家子孫好家教、好口才,本官今兒算是開眼了。”

言及此,孫禦史擠眉弄眼地給八弟暗示,沉聲道:“行了,咱也算把禮數儘到了,回去吧,彆讓你四姐擔心。”

聽見四姐二字,八弟身子猛地一震,木然地扭頭,癡愣愣地盯著孫禦史的臉,茫然地說出兩個字:“四姐。”

“牧言?你、你沒事吧。”

孫禦史眉頭皺得越發深了,轉而倒吸了口冷氣,忙囑咐跟前的侍衛:“不好!快把八爺拉走。”

哪料侍衛剛碰到八弟,他如同被針紮了似的,猛地打開那侍衛的手。

“彆碰我!”

這傻子額上冷汗頻生,眼睛瞪得都要凸出來,眼球上血絲遍布,顯然已經快犯病了。

我急得不行,剛要囑咐秦嬤嬤再派兩個人過去,哪怕把人打暈也好,趕緊帶走,莫要讓他犯了那種病,傷了旁人,更傷了自己。

誰知就在此時,我瞧見從張府裡走出個高大儒雅的男人,是張達齊!

不知是不是逃過死劫,還是為父親、妻子女兒、妹妹的遭遇感到傷心,才一個下午,這男人仿佛老了十歲般,麵色泛黃,嘴唇發乾,身上穿著孝服,腰上綁著麻繩,十分的頹靡。

他大步走出來後,先喝止了兒子的無端指責,隨後踉蹌著走下台階,躬身給孫禦史見了一禮,苦笑著寒暄了幾句,轉身望向牧言,強咧出個笑。

“原來是小八爺。”

張達齊聲音極虛弱,側身,胳膊伸向裡頭,歎道:“下官方才在守靈,不知貴客來訪,有失遠迎,還請禦史大人和小八爺千萬見諒,而今飯菜已經準備好,二位請隨下官進去用盞茶罷。”

“張大人太客氣了。”

孫禦史擠出個笑:“知道你忙,待會兒本官將內弟送回去後,再過來給老大人上柱香。”

話音剛落,那張家公子尖刻道:“爹,您何必這般小聲客氣,他們明擺著就是來耀武揚威,專門來看咱們家落敗的慘狀。”

“閉嘴!”

張達齊剜了眼兒子,捂著嘴猛咳嗽了通,手捂住胸口,歉然笑道:“犬子無狀,讓禦史大人看笑話了。”

說到這兒,張達齊轉身直麵八弟,閉眼重重地歎了口氣,眸中儘是無奈又歉疚的濁淚,帶了幾分哀求:“八爺,往日恩怨在下定會給您一個說法,能否請您大人有大量,容在下為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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