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一條繩上的螞蚱(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8265 字 4個月前

第155章--一條繩上的螞蚱

置之死地而後生?

富貴險中求?

多麼讓人熱血沸騰的字眼。

我緊盯著老陳看,看他?的眉飛色舞,看他?那雙如狐狸一般詭詐的雙眼,看他?一切儘在掌握中的狡黠神色……

轉而,我又看向?杜老,他?此時閉眼專心撫琴,眉頭擰成了個疙瘩,湖心涼風吹來,將?他?下?巴稀鬆的胡須吹得左右亂擺,他?全然不像個懸壺濟世的神醫,更像個執著冷僻的老瘋子。

此時,他?正好彈到《廣陵散》最激切的地方,麵頰鬆垮的肉也隨之跳動了幾下?,呼吸亦有些急促。

如果我是如意,看到陳硯鬆這番“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謀劃,我一定會拍手稱快。

可我早都不是如意,我是妍華。

我忽然想起了李鈺,這孩子在去年的這時候,策馬奔赴文薑驛救母,誰知天子盛怒之下?,他?還是親眼看到母親死在眼前。

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李鈺像隻小猴子似的佝僂著背,蹲在雪地裡,不會說話,不會哭笑。

若是我死了,我的兒子豈不是也變成了沒娘的小猴子?

陳硯鬆和杜朝義怎麼敢給我下?毒?這兩個老瘋子怎麼敢打著為我著想的旗號,設這個圈套?又怎麼敢誆騙引誘雲雀這傻丫頭?

我垂眸,看向?懷裡的睦兒。

兒子食指伸進酒杯裡,蘸了點杯底殘留,擩進嘴裡,哪知被辣到了,他?委屈地仰頭看我,衝我搖晃食指,奶聲奶氣地假哭:“娘親,小木頭嘴裡好熱好熱,要喝水。”

我默默倒了杯溫水,給兒子喂。

真的,我現在心裡隻有一個想法,怎麼殺了陳硯鬆這老狗日的,千刀萬剮了他?我都不解氣!若是畫舫上動手,勢必會引起侍衛的注意,且李昭那邊我解釋不清;

我也可以虛以委蛇,暫時穩住他,再與他私下?約個地方會麵,屆時,我會暗中找梅濂或者大福子,幫我弄死他,就像當初張達齊毀屍滅跡秦氏兄弟,連根骨頭都不會留下?。

正在我亂想間,陳硯鬆湊了過來。

他?已然沒了方才那股得意,收起笑,小心翼翼地將筷子輕輕按在桌上,試探著問:“妹子,你是不是生氣了?”

他?雙手交疊,一臉的懊悔,忽然打了自己一耳光,歎了口氣:“是老哥冒進了,唉,我膝下?隻有盈袖這一個親生女兒,當年我為了一己私利,害得她母親悲抑自儘,又連累女兒流落在外,得虧妹子仁慈,悉心教養她十一年,這份大恩大德,老哥萬死也難報啊。”

說到後麵,陳硯鬆雙眼一紅,四十多歲的大男人竟開始掉淚,頭幾乎杵到了桌上。

我並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他?悔恨流涕。

忽然,我兒子用食指刮自己的臉蛋兒,撅著嘴:“老爺爺哭鼻子,羞羞。”

陳硯鬆仿佛也感覺到了尷尬,手背摩挲了把臉,倒是不哭了,時不時地偷摸看我,輕咳了聲,乾笑道:“那個……妹子啊……”

“陳爺!”

我直接打斷他的話,沒有表現出任何?生氣或者高興的情緒,淡淡一笑,輕撫了下?烏蠻髻邊的金鳳釵,道:“矮子麵前不說短話,陳爺與妾都是做生意的,咱們生意人有句話,叫無利不起早,您費勁心思幫妾謀劃,妾在睡夢中就跟您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您老可從不會做虧本的生意。”

我抿唇淺笑,思路越來越清晰,柔聲道:“您既然事隔三個月後冒險現身,怕是不止是告訴妾真相。說句難聽的,妾這種無?良的女人興許不會對您的謀劃感激涕零,仿佛也不會對您言聽計從,這麼著吧,您大可以對妾說一說,您想讓妾幫您做什麼?這樣妾才會安心。”

這回,輪到陳硯鬆稍顯驚詫。

他?又是一臉的愁容和無?奈,連聲說妹子你誤會了,他?想替自己辯解幾句,可忽然猶豫了,舌尖舔了下?唇角的殘酒,默默地從盤中夾醃製好的生魚片,涮著吃,吃了幾口,他?再次將筷子按在桌上,衝我豎起大拇指。

“果然跟了不一樣的男人,眼界和城府都不一樣了,佩服。”

陳硯鬆嗞兒地喝了杯酒,他?這種人屬於越喝越清醒的,臉上興奮的潮紅已經漸漸褪去,笑道:“草民有三願,不知娘娘可否稍稍施以援手?”

我心裡一咯噔,果然。

“陳爺這樣的通天手段,還須妾身幫忙?”

我斜眼覷他?,打趣。

“哎,話也不能這麼說。”

陳硯鬆手指向?天,嘿然笑道:“您如今可是活在上麵那層拔尖子的貴人,草民不過是有幾個臭錢罷了,且草民過去曾跟著魏賊做了些糊塗事,而今天子寬厚不計較,這才萬幸保住條小命,可若是哪天天子一個不高興,秋後算賬,那草民又該自處呢,便是有座金山,怕是也保不住闔族性命。”

我端起酒壺給他?滿了杯,笑道:“妾也曾聽陛下?說起過,要遷雲州豪族於關中,陳爺是想讓妾在陛下?跟前說幾句好話?”

陳硯鬆衝我連連抱拳,笑道:“這是其一,妹子如今是陛下?心尖兒上的人,想來替故人說兩句好話,陛下?應該會聽你的。”

“嗯。”

我微微點頭,笑著問:“其二呢?”

陳硯鬆臉驀地陰沉下?來,冷哼了聲:“天子未殺魏賊,隻是將他?囚禁在長安,草民心裡一萬個不服。當日草民對他鞠躬儘瘁,哪知此賊竟在草民發妻祭日那天殺害草民獨生女兒,簡直欺人太甚!草民二?願,要魏賊狗命。此事草民想過,娘娘的確不好在陛下?跟前開口,更不好暗中派人動手,可娘娘儘可以私下?囑咐梅濂。梅濂屠戮儘魏王子孫,想來魏王活著,於他也是懸在頸上的一把刀,他?知道您有心殺魏王,必定甘之如飴地為您解決煩憂!”

我連連拊掌,歎了口氣,笑道:“遙想當年妾身還在洛陽時,親眼目睹過逆王驕悍,深恨他當眾羞辱盈袖母女。”

言及此,我端起酒杯抿了口,笑道:“第三願呢?陳大哥何不一次說完,倒也痛快。”

陳硯鬆莞爾,這回他?並沒有開口,而是湊近我們母子,手裡拿著那塊玉佩,逗弄睦兒,眼中的慈愛都要溢出來,他?歎了口氣,哀聲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當初老夫一意孤行,撮合盈袖和南淮在一起,原本是想一家子和和美美,沒想到落得個女兒不認的下?場。前年顏顏出生後,老夫曾拜托子風賢侄,暗中給孫女送了塊金麒麟,而今將?這塊玉麒麟送給瑞王殿下,希望這對金童玉女能平安長大,以後能快活如意。”

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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