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最好的大伴(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9765 字 3個月前

第165章--木頭的大伴

我將袁敏行刺激走後, 跟羊大學士和禮哥兒等人略說了會兒話,就返回內府了。

……

天已晚,內室早都掌上了燈。

我沐浴過後, 默默地坐在梳妝台跟前,點了些崔賢妃瑤英香, 試圖平緩自己焦慮的心緒。

如今外頭文臣叫囂著廢除睦兒王位,聲音越來越大, 甚至有士子開始寫文章抨擊睦兒的驕悍, 不悌兄長、恐嚇閣臣,甚至還有傳言, 說睦兒前兩年弄了個“小風會”,欺男霸女不說, 還專刺探臣子私隱, 若這樣的人被立為太子,朝堂將永無寧日。

在指摘睦兒的同時, 還有人說齊王淡泊仁善, 施粥幫扶鰥寡孤獨,出資修《大藏經》, 乃仁善之人, 不僅如此, 他們還將李鈺拉出來讚揚了通,說三皇子兄友弟恭,孝順陛下, 實在乃第一流君子,可見這些年榮國公謝氏教的好。

想到此,我不由得長歎了口氣,斜眼瞧去, 李昭此時側躺在貴妃椅上,身上蓋著塊薄被,手裡拿著本《洛陽群俠錄》,時不時扭身從旁邊的矮幾上撚起塊果子,正津津有味地。

許是察覺到我在看他,他笑了笑,食指在茶盞裡蜻蜓點水了下,又翻過去一頁,專注在民間話本故事裡,悠悠道:“彆愁眉苦臉了,過來,咱倆一道看。你還彆說,怨不得七郎那小鬼頭偷摸看這書,還真挺有意思的,講的是不知名的某朝為外族入侵,皇帝昏庸無道,朝中奸邪橫生,洛陽一名喚長生的秀才棄筆從戎,上山學道十多年,後糾集各方神仙抗敵衛國的一段傳奇,故事倒是編的挺不錯,就是畫太粗糙,那長生一點仙風道骨的感覺沒有。”

“你還有心思看這種無聊的閒書。”

我橫了眼他,氣道:“你兒子如今已經被人架在炭火上烤了,那些文人連您皇帝老爺也快編排上了,你居然還能坐得住?”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想說什麼就說唄。”

李昭端起茶喝了口,不妨頭,倒在了書上,他趕忙用袖子擦,對我笑道:“朕這英明神武的文宣帝,不也是被人嘰嘰歪歪了十幾年麼,朕可曾辯解過?”

我從抽屜裡拿出個小瓷罐,摳了塊提神醒腦的薄荷膏,在掌心化開,按在太陽穴上,有一搭沒一搭道:“果然不出你所料,蘿茵那丫頭過來哭哭啼啼地同我訴苦,我不敢把張素卿放出來,於是讓杜仲去給她略瞧瞧,可我把張韻微的禁足解了,現在想想,覺得有些不妥,那丫頭可不是個安分的,若是從澄心觀出來後惹是生非攪渾水,豈不成了我的過錯?要不再想個由頭將她關進去,或者遠遠送到邊遠之地?”

“不妨事。”

李昭將書合起,掀被子下了貴妃榻,自顧自穿鞋,冷笑了聲:“璋兒比她精,眼瞧著倆人蠅營狗苟,如漆似膠的,你真讓他把張韻微接到齊王府,他可不敢,如此豈不更坐實了他喜愛幼女之嫌?王妃能容忍禍水入府?璋兒如今靠在他丈人身上,若是非要給韻微名分,豈不得罪海家?若沒猜錯,蘿茵多半會把張韻微帶回公主府,首輔平素裡不好意思管教公主,可他到底愛惜名聲,若是瞧見兒媳婦把惹是生非之人帶入袁家,必不會容忍。你雖說將張韻微的禁足解除,可朕十多年前在這丫頭身上畫地為牢,誰接納她,就是與朕作對,天下之大,還真沒她容身之處,她還是會回到澄心觀的。”

“嗯。”

我登時鬆了口氣。

其實我事後反複思量過,這些年不止李璋私下出入澄心觀,蘿茵也時常與韻微往來。

公主同駙馬不睦,我總覺得和韻微脫不了乾係。

正亂想間,我瞧見李昭從櫃中拿了件厚大氅,往身上穿,我忙起身走過去,幫他係帶子,柔聲問:“這麼晚你要去哪兒?不是將睦兒的血褲子送去首輔和海尚書那裡了麼,你這是要回宮,宣他們來講情?”

李昭莞爾,垂眸看著我,食指刮了下我的鼻梁:“這是小風哥自己惹出來的禍,朕可不管,朕想過去瞧瞧這孽障,看他到底認不認錯。”

“你還指望他認錯,那你還不如叫石頭站起來走路,教讓貓狗說話呢。”

我氣呼呼地啐了口,穿上襖裙和披風,小跑著挽住李昭的胳膊,衝他頑皮一笑:“我同你一道去,省得你把我兒子打死。”

……

我倆也沒整出多大的動靜,隻是讓蔡居在前頭打著燈,相攜朝隔壁小院走去。離得老遠,就有守夜的宮人、太監行禮接駕,蔡居揮了下拂塵,示意他們彆說話,站遠些。

我倆原想直接進屋的,忽聽見裡頭發出少年不住地抱怨聲。

我們互望一眼,默契地達成一致,輕手輕腳地走到紗窗那邊,輕推開條縫兒,往裡瞧。

此時屋裡敞敞亮亮,帶著藥味的苦澀熱氣一簇簇奔湧而出,睦兒這會兒正麵平躺在床上,他臀部包紮了,顯得凸起一片,這小子仍像隻炸了毛的鬥雞,拳頭緊緊攥住,時不時地朝床砸去,要麼咒罵李璋陰險狡詐,要麼罵那些個朝臣文人聒噪不知理。

雲雀和胡馬皆守一旁。

雲雀幾年前就梳起了婦人發式,她坐在床邊的小杌子上,眼睛紅紅的,數次想要掀開睦兒的褲子,均被這小子推開,雲雀急得吚吚嗚嗚直叫喚,手快速地打著手語,隔空指向外頭,似乎在指責睦兒。

睦兒哼了聲:“姑姑是想要我去給父親母親磕頭賠罪?我又沒做錯,為什麼去!”

雲雀聞言,揚手佯裝要打,終究沒舍得,她從旁邊的矮幾上拿過盤牛乳糕,遞給睦兒,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向自己的小腹,仿佛在說,你一日沒進食了,趕緊吃些。

睦兒小臉擰巴住,氣道:“不吃不吃,拿走!”

雲雀實在拿這混小子沒辦法,自己吃起了牛乳糕。

糕餅碎屑掉落在裙子上,胡馬瞧見了,悶不做聲地撿起,吃進口裡。

二人雖說沒有過分親昵的舉動,也沒有含情脈脈地互望對方,可就能讓人感覺到股子溫情。

就在此時,睦兒掙紮著起來,連連往外推雲雀,急道:“您去伺候我娘吧,我要睡了,嘮嘮叨叨了一兩個時辰,我真要受不了了。”

雲雀撇撇嘴,有些委屈地看向睦兒,仿佛在說,我有沒說話,哪裡嘮叨了。

一旁的胡馬笑著拉起雲雀,柔聲道:“你先出去罷,小木頭這邊有我看著呢。”

雲雀擔憂地再三看向睦兒,用手語又囑咐了幾句,這才不舍地離去。

這丫頭剛一走,胡馬立馬將小門關上,疾步從屏風後頭拿出個老虎頭的夜壺,匆匆抱著跑到床那邊,將夜壺塞進錦被中,又從後麵環住睦兒,將孩子架起來,笑道:“瞧你喝了那麼多藥,鐵定憋不住了,雲雀又在跟前嘀嘀咕咕那麼久不走,急壞了吧。”

兒子在裡頭小解,我和李昭同時彆過臉,沒去看。

等裡麵沒嘩嘩聲了,我倆抿唇偷笑,接著往裡瞧,此時,胡馬將夜壺暫塞到床下,用濕手巾反複擦乾淨了手,在點心盒子裡挑了些軟爛好克化的,悉數給睦兒端去,他跪坐在床邊的腳蹬上,看著睦兒吃得狼吞虎咽,溫柔一笑:“吃慢些,當心噎著,要不要喝點茶水?”

“不想喝。”

睦兒用手背抹去嘴上的碎屑,扭頭瞅了眼自己的“大屁股”,煩道:“疼得緊,吃多了不方便上馬桶。”

說到這兒,睦兒忽然將糕點放下,頭趴在枕頭上,竟嗚嗚咽咽傷心地哭了起來,委屈道:“大伴,我這輩子還沒這麼憋屈過。”

“胡說,你才多大點的人,就亂說一輩子。”

胡馬跪直了身子,輕輕地摩挲著睦兒的背,柔聲道:“大伴知道,你這回受了委屈,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背叛?想哭就哭吧,彆憋在心裡。”

睦兒哭得渾身顫抖,抓過胡馬的袖子抹自己的眼淚鼻涕,接著悶聲訴苦:“我知道娘是為了我好,才把淩霜送去孫府的,可她為何不告訴我真相?李璋都欺負到我頭上了,我還傻嗬嗬地準備給那賤婢買屋子安置她,用民間的話,我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那時候她柔弱無辜地像隻小兔子,給我梳頭發、親我,說要照顧我一輩子,怎麼能轉頭投靠李璋呢?還有那些朝臣,難道不知道這是李璋故意設的圈套?李璋就是想把我弄死,他好當太子,袁文清還是首輔,出了名的公正,我看他就是起了幫李璋奪嫡的念頭,這才處處打壓我的,爹爹也是的,為了安撫那些佞臣,居然下狠手打我,我的這份委屈有誰知道啊!”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