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杜若(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1278 字 3個月前

第164章--杜若

傍晚漸漸來臨, 冬日夕陽的餘暉灑下,裹住翠色欄杆,如同點點星子, 撒在廊子的石地上。

平日去學裡,我通常都是坐轎, 今兒我特特步行過去,帶袁敏行散散步、看看景。因著府裡要養育這三個孽障, 我生怕他們出一點意外, 所以早在十年前就讓人將湖填平了,在上頭栽種了梅花, 如今開得正盛,遠遠瞧去, 紅梅如同火燒般絢麗, 清芬簇簇襲來,讓人精神愉悅。

秦嬤嬤攙扶著我走在頭裡, 而袁敏行則低著頭, 跟在三步之外。

“茶點都送過去了沒?”

我笑著問。

“送去了。”

秦嬤嬤輕捏了下我的胳膊,予以暗示。

她手指向那片梅林, 笑道:“這不, 近日梅花開得好, 後廚就收集起來,用梅花做了好些精致香甜的點心,有種酥, 裡頭的餡兒是梅花醬和過了油的鬆子仁,吃進嘴裡滿口生香,難為廚娘們心細,還收了梅花上的雪, 這花水釀出的茶最是沁人心脾,方才都送到學裡了。老奴按照娘娘的吩咐,在菜單子上勾了幾道暖胃的熱菜,都是羊大學士和幾個小哥愛吃的,算算時辰,也快做好了。”

“那就好。”

我微微點頭,扭頭看向袁敏行,笑道:“過會兒每樣點心多做份,送去公主府。”

我是故意說這話的,試試看袁敏行什麼反應,果然,他眼中的羞慚之色頓時生起,耳朵通紅,但麵上沒表現出任何怨懟,忙躬身對我行禮、謝恩。

這孩子和蘿茵之間的問題太多了。

沒錯,當年李昭將女兒下嫁給袁大郎,本指望袁家對這個驕縱任性的女兒多管教管教,奈何袁文清政務繁多,根本沒多少精力料理家事,且公公對兒媳婦也不好太親近了,而袁太太又是個老實的,不敢得罪公主,於是這事就全仰仗在了袁敏行身上。

可這麼多年過去,這倆人可以說連溝通都沒有,完全是蘿茵壓著駙馬頭。

所以對付袁敏行最直接的法子,就兩點,個是夫妻孩子問題,再個就是男人的尊嚴。

我刻意放慢腳步,語氣和緩溫柔,對敏行笑道:“你也不用太過拘謹,按說,咱們高袁兩家本是近親,我撫養了你表姨盈袖十年,且當年你父親對我有恩,所以我直將你和你二弟、三弟當成自家子侄般疼的。”

“臣多謝娘娘厚愛。”

袁敏行還是守著規矩,給我見了禮。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盈袖和良傅都去洛陽九年了。”

我試圖用袖兒與袁敏行套近乎,讓他對我放下提防,於是隨意聊起了家常:“袖兒如今兒女雙全,前不久給我的家書上說,她又懷了第四個。”

“表姨和姨丈鶼鰈情深,眼瞧著她家獨女顏顏也長成,就快議親了呢。”

袁敏行唇角果然浮起抹笑意,搖頭,促狹道:“當年陛下將表姨夫派到洛陽為刺史,是想讓他促成地方豪貴遷入關中之事,那陳南淮倒是攜帶家小遷了,可表姨的生父陳老爺就是不走,這不,表姨之前還跟月瑟公主說笑,想把顏顏定給公主家的長子,陳老爺不同意,說什麼瑞王小時候親過顏顏,而當年娘娘和表姨口頭上給這兩個小人定過,女怎麼能許二夫呢。表姨當即就惱了,嗬斥陳老爺:‘誰讓你管我家的事?我女兒要嫁誰,輪得著你管?’

陳老爺沒敢跟女兒對嘴,偷偷找到表姨夫左大人,說君子諾千金,當年元妃娘娘既然說出這話,肯定是喜歡咱們顏兒的,莫若讓老夫帶外孫女去長安走動走動,去找元妃娘娘認個親?

左大人沒好意思當麵反駁嶽丈,笑著說‘興許娘娘早都忘了,且瑞王殿下的婚事乃政事,咱們這邊一廂情願有什麼用,您老若是閒著無事,遊遊湖、溜溜鳥,不是小婿嚇您,當年您一意孤行,逼迫袖兒和南淮成親,結果是什麼,您也看到了,盈袖兒女的婚事,小婿都不敢說什麼,更彆提您了,您若是還想見孩子們,就快打住,個字都彆說了。’

表姨夫一番話就把陳老爺給頂回去了,陳老爺雖然氣,可到底沒辦法,再也不敢在盈袖表姨跟前提這事了。”

聽見這番話,我噗嗤一笑,陳硯鬆這老家夥真是賊心不死啊。

當年湖心相聚,這老狐狸得意洋洋地說出自己的布局,並且還妄圖以此控製我,被我察覺拒絕。

分彆後,他就回了洛陽,這老家夥是個精明的,知道和我撕破臉對他點好處都沒有,後頭主動幫我查張達齊失蹤之事,也真是怪了,象州那個假張達齊被泥石流衝走,十年來下落全無,真張達齊更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些年李昭下了血力氣查,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查到。

可怕就可怕到這兒了。

要知道,不論真假張達齊,在十年前都是無罪的,李昭隻是將他貶至象州做通判,他還未來得及有後招,這人就不見了。

若是一朝齊王得意,張達齊肯定會現身,誰都不知道他這十年在做什麼,究竟潛伏在長安?還是遁世在某個李昭手伸不到的地方謀劃。

每每想起這個人,就讓我不寒而栗。

我深呼了口氣,調整了下心緒,對袁敏行笑道:“本宮的確想和袖兒親上加親,讓睦兒娶了顏顏。哎,姨娘不怕你笑話,睦兒那孽障虎狼似的蠻橫,你瞧他這幾日將長安攪和成了什麼,沒得委屈了顏顏嬌花一般的丫頭。”

我故意自稱姨娘,又說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轉而歎了口氣:“兒女的婚事,父母之命固然重要,可到底還是要看兩個孩子性子、脾氣合不合適,若是不合還被強迫成婚,也必定是對怨偶,你說是吧?”

袁敏行怔,眼皮生生跳了兩下,頭低下,尷尬笑道:“是、是,娘娘說的是。”

“我瞧駙馬和公主就很好。”

我拍了下秦嬤嬤的手,笑道:“嬤嬤你看,這兩人平日裡出雙入對的,真是羨煞旁人。”

說到這兒,我扭頭望向袁敏行,柔聲問:“算算,距離蘿茵小產已經三年有餘了,你們倆就沒想再要個孩子?”

袁敏行臉上的尷尬甚濃,都窘得口吃了:“這、這……還是想要的,隻是老天不眷顧,蘿茵身上直懷不上,臣、臣也是沒法子。”

“這樣啊。”

我心裡發笑。

你們倆年通房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後來蘿茵那丫頭越發過分,竟將行床笫之歡的時間定在來月事那幾天,你能碰到人家才怪。

我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勸道:“你們倆都還年輕,也彆太急,當年本宮懷睦兒的時候都三十了。對了,本宮與如今太醫院院判杜仲的父親杜朝義交情甚好,他老人家最擅長千金小兒科,隻是這幾年老爺子雲遊天下,鮮少聽到他的蹤跡,若是你信得過本宮,本宮會讓人去將他尋回來,私下給你和蘿茵瞧瞧,總還能再懷上的。”

“臣多謝娘娘厚愛。”

袁敏行此時臉幾乎臊成了豬肝色,頭快要杵到了地上。

我淡淡笑,佯裝痛苦的揉太陽穴,氣道:“說起夫妻男女之事,沒得讓我又想起睦兒那孽障,這事想必駙馬也聽說過,起因是他跟前伺候的個禍水小婢,所以說啊,伺候主子的侍女一定要選好了,莫要讓那些有歹心的女孩近到跟前來,駙馬在成婚前的通房丫頭,有無這樣刁鑽的?”

袁敏行尷尬笑,忙道:“臣的父親管教甚嚴,再者臣少時家境貧寒,並無仆僮婢女伺候,開平二年與公主定下婚約後,更是不敢輕易招納妾室通房。”

正在此時,秦嬤嬤輕咳了聲,揮手讓隨行的宮人和太監們走遠些,忙對我笑道:“娘娘快彆說了,沒得讓駙馬爺難受,您忘了三年前公主府“杜若”姑娘之事了?”

“杜若?”

我故作不解,冥思苦想了良久,疑惑道:“什麼杜若?”

秦嬤嬤配合我,忙低聲道:“就是從前在公主身邊伺候的宮女杜若,哎呦,老奴至今嚇得不敢想,就是那個被施以“割乳”刑罰的丫頭。”

“啊,是她啊。”

我作出恍然之樣,無奈地搖頭,重重地歎了口氣,斜眼看向駙馬,果然,袁敏行眸中浮起抹複雜之色,有懼怕、屈辱還有憤怒,他拳頭緊緊攥住,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但仍舊一言未發。

三年前蘿茵驟然小產,駙馬好不容易盼來個孩子,誰知還給沒了,自然是悲傷不已,成日家窩在書房裡長籲短歎,甚至給傷心病了。

那時蘿茵跟前有個宮女名喚杜若,樣貌平平,但性情和順溫柔,體態豐腴,尤其那對嬌.乳,豐滿誘人,走路的時候顫巍巍的,惹人側目。

這丫頭見駙馬如此傷心,便趁著送藥的功夫,溫言勸了駙馬良久,駙馬難過之下,抓住那杜若的袖子痛哭了場。

事後,駙馬便對這丫頭多有留心,時常暗中賞賜些銀子和糕餅之類的東西,可因皇家和嚴父在上頭壓著,他壓根不敢碰那丫頭,而杜若也到了春心萌動的年紀,不敢明目張膽地與駙馬好,但還是默默地愛慕著駙馬。

有回蘿茵宣駙馬去房裡問話,恰巧杜若就在跟前伺候著,駙馬沒忍住,多瞟了兩眼那丫頭的胸,恰好就被蘿茵看見了,當晚,蘿茵就給駙馬賞了道菜,“清蒸嫩乳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