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象姑館(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0795 字 3個月前

第170章--象姑館

從麗人行密室出來後, 我派出去三撥人。

一撥人去盯著公主府動向,一撥人跟蹤張韻微,還有一撥人細細排查澄心觀附近的宅院人口, 著重查看貌相英俊的、名字中帶個寶字、父親乃朝中官員,且已經成婚的庶子。

這般安排妥當, 我便惴惴不安地回府了。

……

夜深人靜,寒風輕輕吹動廊子上的宮燈。

我還像往常那樣, 沐浴洗漱過後, 去兒子們的屋子瞧瞧。如今睦兒去了洛陽,他屋裡空蕩蕩的, 我讓嬤嬤和丫頭們每夜都搬炭盆進去,絕不讓大寶回來後著涼, 隨後, 我掀起厚簾子,進了六郎和七郎的屋子。

這兩個小子正玩鬨呢。

他倆已經換了寢衣, 六郎盤腿坐在床上, 雙手捏成蘭花指,眼睛緊緊閉住, 作出打坐之樣, 小嘴兒抿住, 悶聲悶氣地問:“快好了麼?”

“彆動彈!”

七郎推了把六郎,這小子手裡捧著本《洛陽群俠錄》,眉頭蹙起認真地揣摩, 另一手成劍狀,時不時地刺出去,忽然用力點向暘暘的肩膀,厲聲道:“本仙君已經給你點穴止血了, 現給你傳功!”

說話間,七郎盤腿而坐,用力搓了下雙手,啪地一聲按到六郎背後,急切地問:“怎麼樣?有沒有感覺丹田之內有股熱氣上升?”

六郎配合著大口呼吸,煞有介事地問:“丹田在哪兒!”

“嗯……”七郎想了會兒,脫口而出:“就、就肚子吧。”

“好。”六郎重重地點頭,深呼吸了口氣,鼓大了肚子:“丹田好熱,神功過來了。”

緊接著,他轉過身,和七郎手對手,皺眉道:“你多給我傳點!”

七郎白了眼他哥:“若都給你,我就沒了。”

六郎手指輕點了下七郎的胸口:“怎麼恁小氣,給哥哥分點兒怎麼了。”

“就不給。”七郎小拳頭砸了下六郎的肩頭。

“小氣鬼,吃我一刀。”六郎手成刀狀,砍了下七郎的胳膊。

“哎呦,你砍疼我了!”七郎大叫了聲,頭直接頂向六郎的肚子。

兩個小子忽然就抱在一起,又打了起來,你揪我頭發,我摳你臉蛋兒,誰都不相讓,忽然瞧見我進來了,嚇得同時鬆手,這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家夥趕忙在床上跪好,伸長脖子往前看,發現隻有娘來,爹爹沒跟著,立馬又廝打開來,刺啦一聲,錦被叫他倆給撕壞了,裡頭的鵝絨登時就飛了出來。

“彆打了。”

我疾步走到床那邊,試圖分開這兩個小鬼,誰知不防頭,被七郎用手肘戳中了肚子。

我哎呦叫了聲,剜了眼這兩個不懂事的小子,悶聲不語地坐在床邊,由著他們廝打去,驀地想到睦兒在外頭,也不知道他吃了沒?天還沒回暖,他是不是貪爽快,把厚衣裳偷偷脫了。

想著想著,我就落淚了,雙生子看到了我的難過,不鬨了,分彆跪坐在我左右側,小腦袋同時伸過來,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看到他們倆漂亮可愛的小臉兒,我的怒火早都丟到爪哇國去了,可我依舊板著臉,佯裝生氣。

六郎趕忙跪到我身後,輕輕地給我捶背:“娘,這力道如何?”

七郎這小纏貓則頭枕在我腿麵上,手在嘴邊嗬氣,給我揉肚子,淚眼巴巴地望著我:“娘親,不要生氣好不好?”

“那你們倆可不許打架了。”

我扁著嘴,委屈地訓斥。

這兩個小子同時重重地點頭,六郎從後麵抱住我的脖子,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七郎則摟住我的腰,扭股糖似的撒嬌,說什麼娘親最美啦,娘親最香啦,我最喜歡娘親了。

我被逗得噗嗤一笑,讓嬤嬤們去把床拾掇好,示意小六小七去睡覺。

他們倆著急忙慌地並排乖乖躺好,六郎打了個哈切,輕聲問我:“娘,您今兒不是同姨媽她們去上香了,為什麼回來後就緊鎖著眉頭,下午後廚做了您最喜歡的嫩雞湯燉海參,您吃了幾口就丟下碗了,是誰惹您不高興了麼?”

“沒事兒。”

我輕輕拍著六郎的肩膀,哄兒子入睡:“娘沒有不高興。”

七郎趴起來,輕聲問:“娘,今兒下午我聽見您和秦嬤嬤悄悄說話,談及蘿茵好多次,您不高興可是和她有關?這糊塗蹄子是不是又衝撞您?什麼東西,還當自己是嫡出的公主哪,在自己家裡橫行霸道就罷了,覺著外人都跟駙馬那軟骨頭似的,能順著她讓著她?”

“彆亂猜。”我把七郎按到床上,給他把被子掖好:“大人的事你彆管,小孩子不許亂嚼舌頭,快睡。”

“娘。”六郎抓住我的腕子,猛地坐起來,鄭重其事道:“哥哥去洛陽前交代過,讓我們倆一定要好好照顧您,彆讓您生閒氣,若真是公主招惹您,我就去揍她!”

“我也是!”七郎也坐了起來,小胸脯挺起:“誰都不許欺負我娘!”

“好好好,沒人欺負娘。”我將兩個兒子摟住,摩挲著他們倆,心裡暖洋洋的,真是沒白疼這兩個小鬼。

一邊哄兒子入睡,我一邊回想今兒看到聽到的事。

蘿茵那邊倒沒什麼,從麗人行離開後就回公主府了;澄心觀並未發現什麼可疑的人,跟前的彆院還在排查,未避免打草驚蛇,侍衛們略向附近的百姓打聽了番,問這兩年有沒有見過相貌奇美的男子,也沒有多大進展;

大約在傍晚時分,跟蹤張韻微的侍衛回報,說是發現些異常。

張韻微從麗人行出來後,並未立刻返回澄心觀,她坐著青呢圍車尾隨蘿茵去了公主府,躲在暗處,怔怔地盯了許久公主府的朱門和墨色匾額。

約莫半個時辰後,駙馬袁敏行從府裡出來,這丫頭又尾隨駙馬去了城南的一處僻靜小酒樓。

這丫頭仿佛知道駙馬連日來與酒樓中一妓.女私交甚秘,她並未現身,而是潛入酒樓,打賞了那妓.女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讓那妓.女抱著琵琶去給駙馬彈唱--《江城豔行曲》,曲子講的是古時有個地方叫江城,城內有個學富五車的大員外,員外極其寵愛妻子羅敷女,隻可惜羅敷女嫌棄員外貌醜木訥,與一俊美的書生暗中苟合,不料意外懷孕,羅敷女謊稱腹中是員外的孩子,而此時,幾乎全城都知道羅敷女給員外戴了綠帽子,可那員外卻傻嗬嗬地不知道,甚至還高興得酬神祭祖。

彈罷曲子後,那妓.女依照張韻微的指示,笑著問駙馬:“大爺若是這員外,會怎麼處置羅敷女和奸夫?”

駙馬滿飲了杯酒,冷笑:“自然是不放過,今兒怎麼唱如此晦氣的曲兒,換一支來唱。”

……

侍衛回報,當時張韻微就在駙馬旁邊的閣子裡坐著,她笑吟吟地嗑了會兒瓜子,就施施然地離開了。

入夜後,張韻微依舊沒有回澄心觀,她去了長安一家有名的“象姑館”,點了個最俊俏的郎君作陪,繡門關上後,她並未和男妓寬衣解帶,而是讓那男子洗去臉上的脂粉,換上華服、戴上玉冠,親去給她做菜、煮茶,用罷飯後,她又將發髻解開,讓男妓給用桂花油給她梳頭發、拿螺子黛給她細細地描眉。

末了,張韻微癡癡地看著那男妓,笑著笑著就落淚了,簪環鞋襪都來不及穿,就掩麵落荒而逃。

那男妓一開始還佯裝關心,跑出去追,後頭大搖大擺地回屋,向同伴炫耀,說:“方才真是奇了,往日兄弟都是伺候那豪貴大戶的爺們,動輒就一巴掌打了過來,今兒倒有個貌美如花的姐兒上趕著倒貼,不僅如此,那女子忒豪氣,出手就是百兩,瞧瞧著金臂釧上的珍珠,個個晶瑩圓潤,足足有小指那般大小,大約是哪家深閨怨婦吧。”

一群人正說笑間,忽然黑壓壓闖進去夥手執粗棍的惡漢,逮著那接待過韻微的男妓就是通打,直打掉了半條命才停手,是李璋派去的人。

後麵,張韻微一路狂奔回澄心觀,而李璋的車駕則在後麵緊跟著她。

在入觀前,張韻微站在馬車前,先是沉默,後麵號啕大哭,然而李璋始終未下馬車,也沒有苛責韻微招引男妓,更沒有訓斥她失儀夜奔,隻是淡淡地說了句早些睡,就讓侍衛趕車離開了。

張韻微赤著足,在澄心觀外的石台階上抱著雙膝哭了良久,這才失魂落魄地返回觀裡。

聽完侍衛的這一番上報,我良久沒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