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象姑館(2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0795 字 4個月前

正如李昭所說,儘管解除了張韻微的禁足,可天下之大,並無她的容身之處。她是蘿茵的好姐姐,可同時又嫉恨蘿茵所擁有的一切,所以一麵教唆公主偷情有孕,一麵又暗中借彈唱妓.女的口,向駙馬告發;

她麵上看起來淡然平靜,可心裡依舊想有個正常的家,有個能與她舉案齊眉的丈夫,可惜,李璋連馬車都沒有下。

我笑了笑,將炕桌上的蠟燭吹滅,囑咐嬤嬤們照看好熟睡的雙生子,隨後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門。

……

月色溶溶,皎潔的光華照在迎春花苞上,眠了一個冬的蟲兒逐漸蘇醒,躲在乾枯的草底輕輕鳴叫。

我深吸了口冬春之交的寒氣,來回揉搓著發涼的胳膊,大步朝隔壁院行去。

抬眼望去,上房此時燈火通明,門口和廊子上站了一溜伺候的太監和宮女,看見我過來了,趕忙恭敬行禮。

胡馬和蔡居一左一右,將厚氈簾打起。

我快步走進去,手放在嘴邊嗬氣,打了個哆嗦,隨口嗔了句:“都快二月的天了,還這麼凍。”

朝前看去,李昭這會兒正站在書桌後練字,他穿了身秋香色萬壽藤紋的羅製寢衣,將筆尖含在嘴裡潤了下,斜眼覷向我,笑著問:“那兩個睡著了?”

“嗯。”

我應了聲,把披風脫下:“睡前又打了一架,我吆喝了句,仔細我去把爹爹叫來,他倆慌得忙鑽進被窩裡,到底還是怕你。”

說話的時候,我大步走到李昭跟前,低頭端量他寫的那幅字,尋思著該如何巧妙地同他說蘿茵的事,到底是他女兒的私隱,若非涉及到睦兒的平安,那丫頭我是連提都不願提的。

“想什麼呢。”李昭笑著問。

“啊。”我回過神兒來,揉了下發酸的鼻頭:“想睦兒了。”

聽見我提睦兒,李昭忙將筆擱在硯台上。

他轉身,從背後的櫃子裡拿出一個四方大錦盒,打開,從裡頭取出一塊油光水滑的虎皮,笑道:“這是小風哥今兒差人給朕送來的,信中說他們一行人已經到了洛陽,越往北,密林猛獸就越多,那日正巧碰見隻傷人的大蟲,常將軍和大福子帶著他行獵打虎,虎頭那箭是他射的,當晚篝火炙肉,他特特讓人在大蟲身上選了塊好地方,剝下皮,給朕做了個護膝和靠墊。”

我撫摸著那虎皮,觸手溫軟,那些粗硬的毛已經被拔去了,可見睦兒這孩子用心了。

“隻給爹爹,竟忘了娘。”我將虎皮丟開,含酸拈醋地撇了撇嘴。

“瞧你小氣的。”

李昭擰了下我的嘴,從錦盒裡撈出一小塊極漂亮的狐皮,笑道:“這是咱小風哥孝敬你的,這種狐恨不尋常,皮子通體雪白,獨獨毛尖兒是青色的,故而又叫了個雪裡青,比朕那塊尋常虎皮不知珍貴多少呢。”

我一把搶過那塊巴掌大小的雪裡青,在脖子比了比,覺著做領子大材小用,忙放頭上,得意笑道:“這皮子真是不錯,就是太小,我看還是做成昭君套罷,庫裡存著幾塊上好的紅寶石,正好綴縫在中間,眼瞧著天就要大暖了,趕緊做出來戴戴,改日宣四姐和何太太來,好好給她們顯擺一下我兒子的孝心。”

“你呀你。”李昭笑著搖搖頭,他從錦盒中拿出封拆開的信,給我遞過來:“睦兒這回的家書,你瞅瞅。”

說這話的同時,李昭自顧自地從紅泥小火爐中拎起銅壺,衝泡了杯香茶,他用碗蓋抿著茶湯,深嗅了口,笑著問我:“你要不也來一杯?泡茶第一要緊的是水,最好的當屬惠泉和中泠泉的水,可惜太遠,每每運來都要一遍遍地洗水,味道早都變了。前不久蔡居的下屬在長安附近的耄耋山發現了處泉眼,流出的水甘冽可口,用此泡茶,要遠遠勝過梅花上收集的雪水。”

“還是您皇帝老爺享用罷。”我笑笑,借著昏黃燭光,上下掃視睦兒的家書,也無甚要緊事,不過是沿途所見所聞,信的末尾特特題了句李商隱的詩--春蠶到死絲方儘,蠟炬成灰淚始乾。

此乃這爺倆特意約好的暗語,便是連我都沒告訴。

李昭擔心睦兒路上出意外,讓兒子每隔兩三天必須寫一封家書回來,信中必得題一句詩,具體哪句、哪個詩人、怎麼個順序,父子倆早都暗中商量好了,若是睦兒被人拿住,隻消往信裡寫一句次序顛倒的詩,長安的李昭立馬就能會意,即刻派兵援救。

睦兒當初走的時候,李昭特特將齊王和三皇子李鈺宣到跟前,給他們說了這事,意思很明顯了,若是他小兒子出個什麼意外,那老子就默認是你們倆下的手。

這不,頭些日子睦兒這壞小子的家書中就忘記在末尾題詩了。

李昭一看,這還了得?立馬讓人將齊王和李鈺急詔到勤政殿,分彆看守,不許他們出入,更不聽他們申辯,直到五日後睦兒下一封家書來,李昭確定過暗語沒問題,略斥責了幾句齊王和老三,這才把他們打發回去。

老三倒罷了,如今性子淡泊,處處避嫌,在勤政殿囚禁的日子全當遊山玩水了,家去後沐浴更衣,帶著妻兒去城郊的“杜魚”享用美食去了。

而齊王則被嚇得大病了一場,明明心裡對父親滿腹怨懟,可一個字都不敢說,成日家愁容滿麵,旁人問他怎麼了,陛下為何將你關在勤政殿?他長籲短歎,捂住發悶的心口,強笑著說陛下喚他去飲茶下棋。

想到此,我不禁無奈地搖頭一笑,將家書和雪裡青狐皮都放回到錦盒裡,斜眼覷向李昭,嗔道:“你也彆太寵著小風哥了,他都要被你縱得無法無天了。”

“怎麼就無法無天了?”

李昭將茶重重地擱在桌上,茶汁濺了他一手,這男人不滿道:“睦兒孝順懂事,能屈能伸,哪裡就無法無天了!”

“行行行,你兒子誰都說不得。”我笑著上前,忙用帕子給他擦手。

忽而仰頭,望著他依舊雋秀的麵龐,指尖輕撫著他鬢邊的花白,撲哧一笑:“我就多嘴說一句,你兒子上回怕是成心沒在信中寫那句詩,故意捉弄他哥哥哩,你平素裡心眼那麼多,竟發現不了他的這點小把戲?依我說,何必徒給他結仇呢?將那兩個大的拘禁在勤政殿,三皇子倒罷了,我就怕齊王心裡有什麼。”

“他敢有什麼?”李昭瞪眼,疾言厲色道:“若是那兩個大的平日裡對睦兒恭順,睦兒何必借朕的手懲罰他們?上回齊王暗地裡指使朝臣上諫,想要廢了睦兒的王位,差點把孩子的名聲搞臭,這事兒朕一直記著呢,朕就是等睦兒離京,騰出手準備收拾他!”

我無奈一笑。

若說護犢子,李昭比我更甚。

驀地,我忽然想起了今兒在麗人行聽到看到的人和事,蘿茵能和那個小寶兒私會,肯定是有什麼密道暗室的,那齊王平日來找張韻微,會不會也在密道中見什麼人?

當年勤政殿風波後,張達齊遠赴象州為通判,緊接著就在眾目睽睽下被泥石流衝走,下落全無。

據老陳的猜測,象州的那個張達齊很可能是假的,那麼我可不可以認為真張達齊當年甚至都沒有離開過長安?

如今我運、氣、勢都起來了,自然不會畏懼什麼齊王、張達齊還有兵部尚書之流。

隻是小人陰私手段實在讓人防不勝防,梁元不就是先例?

當年若不是命好,提早發現睦兒背後的疹子有異,想必睦兒不到五歲就“自然”地夭折了,而潛伏在勤政殿的梁元更不會被發現,他暗中給李昭下什麼毒謀害聖躬,也未可知啊。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事關睦兒和幾個家族的前程,任何細微的瑣事我都不能不提防。

可是……

我仰頭望向李昭,心裡一陣疼,張素卿穢亂後宮案一直是紮在他心頭的刺,他是那樣驕傲的人,當年摒退所有高官,隻留幾位尚書和宗親在勤政殿,就是不想讓天下人議論他被戴了綠帽子。

這些年他身子一直不太好,雖仍在不遺餘力地推行輕徭薄賦的新政,可到底不如剛登基時那樣精力旺盛了,有時候晚上正看奏疏的時候,不知不覺就給睡著了。

他若是知道蘿茵走上了素卿的老路,定會大發雷霆,身子必然不會爽快。

要不,這事我交給四姐夫和武安公,讓他們全權去查?

正在我猶豫間,李昭忽然斜眼看過來,他上下打量我,柔聲問:“妍妍,你是要同朕說什麼嗎?”

“啊。”我被他嚇了一跳,忙捂住心口,笑道:“沒什麼,一點子瑣事罷了。”

“不對。”李昭抓住我的腕子,笑道:“咱倆在一起十幾年了,你若是有心事,瞞不過朕的眼睛。你不是個小氣量的人,那會兒聽朏朏說,你今兒下午沒吃幾口菜,一直在同秦嬤嬤說話,時不時地還宣侍衛來問事,言語間似提及蘿茵,到底怎麼了?”

“這臭小子,嘴恁多。”我低下頭,手指絞著帕子,仍在猶豫。

李昭摩挲著我的胳膊,柔聲問:“可是蘿茵又做什麼糊塗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不見!

今早睡過頭了,幸好好友消息把我弄醒了,夢見我去法國做手術,什麼鬼,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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