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曉春園(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8484 字 3個月前

第178章--曉春園

我無權調配撫鸞司或羽林衛的人, 於是讓雲雀拿著腰牌回府裡,找了幾個得力的婆子和外院管事,又挑了個穩妥忠誠的二等女使, 讓他們在長安簡單置辦一些女孩用的衣物首飾、傷藥,全都歸置到馬車上, 帶著我寫給朱九齡的信,儘快送張韻微去江州。

遲則生變。

槐花清甜, 晌午的陽光從樹葉縫隙照射下來, 在地上印出點點光斑。

是黃梅送我出的撫鸞司,我同她閒聊了幾句。

我目光落在她繡春刀柄上係著的那枚平安結, 笑道:這玩意兒瞧著眼熟,仿佛是路福通大人的東西哪, 如今出現在黃大人刀上, 想來他很看重你哪。

向來冷毅果斷的黃梅難得出現小女人態,一抹笑浮上麵頰, 沒直接承認他們的關係, 隻是說:臣與路大人一同為陛下效命,他這些年還算得力, 陛下設南北兩鎮撫司, 總指揮使沈無汪大人督北, 手握重權,他次一等,控南鎮撫司, 我和他平日裡經常因為案子起爭執,架都打了好幾次,他是個慫包,次次都被我打趴下。不過私底下, 我倆還是好兄弟,經常一起喝酒取樂,這枚平安結便是臣從他的繡春刀上強行搶走的。

我知道大福子武藝高強,並不是打不過,是讓著。

但我並未點破,而是換了個話頭,給黃梅講了個陳年往事:當年本宮初來長安時,同陛下住在宮外,便是由路大人侍奉著。陛下見路大人忠誠勇武,便從玉佩上取下一顆明珠,賞給路大人,而本宮也親手打了個平安結,贈給大人,此物於他意義不凡,他便是腦袋掉了,也不會丟失此物……這些年,本宮一直將他當弟弟般看待,他年紀也不小了,黃大人,等他回長安後,本宮想給他賜婚,你意下如何?

我的言外之意是,願不願意和大福子成親。

還記得黃梅低下頭,沉默了良久,苦笑:他已經拒絕了臣三次。不論是他還是臣,雙手早已沾滿了鮮血,今日是叱吒風雲的指揮使,明日怕就是階下囚了,何必拖累下一代,這樣也挺好。

我緊著問了句:黃大人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還是擔心陛下……

黃梅莞爾:這世道本就容不下女人,臣萬幸,得陛下重用殊寵,天恩永世不敢忘,不論將來會不會遭滅頂之災,隻要睜著眼,惟忠誠二字耳。

此話落地,黃梅給我行了一禮,說得趕緊將內獄中小張氏的供詞上報給陛下,不能陪娘娘閒話家常,這便告辭了。

黃梅策馬走後,我望著她英姿颯爽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靜。

槐花清甜,晌午的陽光從樹葉縫隙照射下來,在地上印出點點光斑。

我覺得,大福子其實心裡是有黃梅的,而黃梅也清楚地知道這點。

正如黃梅所說,走上了這條路,就得有今日笑、明日死的決心和準備,旁的不說,這回大福子同睦兒一齊去洛陽,定碰到了趙童明,很明顯,李昭是默許趙家兒郎近到睦兒身邊的。

當年趙氏案是誰辦的?大福子和梅濂。

正因為在乎對方,所以不敢連累她。

……

回宮後,我趕緊讓婢女們過來伺候我沐浴更衣,換上了厚重的華服,梳髻戴冠、化妝描眉,前前後後忙了近一個時辰,這才裝扮妥當,匆匆坐了步輦,趕往“曉春園”赴宴。

曉春園,顧名思義,春來花先曉。

園中百花齊放,更有各種珍奇異獸,廊子下懸掛著精致宮燈,中間有個極大的湖,湖邊綻了粉白荷花,紅金鯉魚暢遊翻飛,湖心是一座宮殿,名喚宜春宮,通常逢著重大宴飲,都會辦在此地。

我是坐畫船去,進到宜春宮後發現,宗親國戚都到了,還有各家命婦、官眷,皆精心捯飭過,離得老遠都能聞見香濃的胭脂香味兒。

尊卑有彆,我是坐在內殿的。

最上首的龍椅空空如也,李昭還未到,想也能知道,他此時定在見黃梅,說不準已經下令封鎖長安,去徹查那個“夜香郎”。

龍椅下邊左側坐著皇族中身份高貴的何太妃和肅王,十年過去,這倆人也都老了很多,頭發花白,何太妃還能喝幾盅,而肅王正說話著,頭就歪在一邊就睡著了。

龍椅下右側則坐著鄭貴妃和我。

再次一等的席則坐著李鈺夫婦、李璋夫婦等人,外殿便是其餘皇親國戚,譬如袁駙馬和其妾清歌、孫禦史和四姐、八弟,以及一些侯爵命婦。

六郎和七郎兩個小子這會兒坐在我身側,他倆今兒穿了喜慶的銀紅色錦袍,越發顯得粉雕玉琢、靈動可愛。

七郎趴在桌上,打了個哈切,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拉住我的袖子搖,問:“娘,你今兒上午去哪兒了?宴席什麼時候開始,我困啦。”

“沒去哪兒。”

我將小兒子扒拉起來,低聲命他坐好了,彆失了皇子的身份體統,讓旁人笑話。

此時,我發現六郎正在專注地剝荔枝,沒一會兒跟前的粉白釉瓷盤裡便堆成了個小山,我心裡真是大懷欣慰,果然還是暘暘孝順啊,

正當我準備抬手,撚一枚荔枝肉吃時,發現六郎用帕子擦了擦手,雙手捧著瓷盤,遞給了旁邊的鄭貴妃。

“呦。”

鄭貴妃熟稔地接過盤子,愛憐地輕擰了下六郎的臉蛋,故意斜眼看向我,排揎:“怎麼倒先給我啦,不怕你娘吃醋麼?”

六郎嘿然一笑,往貴妃跟前湊了幾分:“兒子見您頭幾日念叨著想吃,便特特讓人往菜單子上多加了道荔枝,您嘗嘗怎樣?”

“真是個小沒良心。”

我笑著摩挲著六郎的背,與貴妃取笑:“看來他跟姐姐更親,趕明兒我便把他送給你當兒子罷。”

鄭貴妃拍了下我的手,壞笑:“隻要你舍得,我今晚就帶他回乾清宮。”

我掩唇與貴妃說笑,同時打量她。

十年過去,貴妃眼角也爬上了皺紋,比以前更富態了,不過也更雍容高貴,頭上戴著一整套的點翠珠冠,晌午熱,她早都出汗了,嫌婢女扇風沒勁兒,一把搶走團扇,用力在麵前扇,耳環順著香風,左搖右擺。

當年李昭對貴妃生了疑,不再讓她參預朝政,這些年貴妃打理著後宮,閒時聽戲遊湖,作畫讀書,以此打發日子。

其實李昭對冷落貴妃,心裡也過意不去,這不,他常對六郎說,你無事的時候便去宮裡多多探望鄭娘娘,她一生無兒無女,你要好好孝順她。

六郎向來聽爹爹的話,再加上這孩子心善,真的全心全意地孝順貴妃,隔三差五地就進宮陪貴妃小住,得了稀奇玩意兒,也屁顛兒屁顛兒地拿給貴妃瞧。

貴妃也疼他,小時候就摟著他,不厭其煩地給他手把手地教寫字,講史書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