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亂平(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3229 字 3個月前

第198章--亂平

不過……方才那個孫濂來報,說是勤政殿的那個傀儡醒了?

按理來說,杜老用藥無雙,從未出錯,假皇帝會一直昏迷,這樣六部?尚書才能順理成章地監國。若是醒了,我猜很大可?能是我們的人為了將李璋從這邊引開,方便?我把李昭轉移。

我一直伏地而跪,額上早都生出冷汗,目送“主子們”都走後,這才鬆了口氣。

此時,張達齊的屍首就在?眼前?。

鮮血源源不絕地從他脖頸的傷口裡往出流,很快就在?地上彙聚成了一灘,他的頭就這般枕在?血水裡,一動不動。

這個男人此生充滿了悲歡和跌宕起伏,死?得情理中、意料外,真的太諷刺了,誰能想到他最終竟了結在?自?己親妹妹手中?

我來不及感慨,掙紮著站起,誰知腳一軟,踉蹌了好幾步,雙手把住圓桌才站穩。

我大口地喘氣,四?下環視了圈,杜仲老持穩重,擔心床底之秘被發現,索性癱坐在?拔步床邊,他人胖,倒是堵住些?許;

小武到底是行伍之人,見慣了這種血腥場麵,警惕站在?紗窗跟前?,注視外頭的動靜,那四?個看守李昭的太監也被嚇得不清,有一個甚至都溺了,彆過臉,不敢看那具屍首。

這時,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他踏著小碎步出去,喊了兩個衛軍進來抬屍首。

哪料衛軍進來後剛抬起張達齊,這男人身子忽然一抽.搐,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隻見張達齊喉嚨裡發出聲幽長?的哀鳴聲,緊接著口裡吐了口血,便?再也沒動靜了。

我手緊緊地捂住心口,使勁兒搖了下頭來讓自?己清醒些?,隨後,扭頭看了眼床榻上平靜自?若的李昭,咽了口驚慌的唾沫,輕聲對?那四?個小太監道:

“陛下受驚了,去,燒盆熱水來,再找些?龍涎香,待會兒好好熏一熏屋子。”

“是。”

三個太監依言去辦,逃也似的離開了這血呼啦差的內室。

還留下個小太監,自?覺地從箱籠裡找出手巾,跪在?地上擦血。

時不我待,我忙給立在?窗邊的小武使了個眼色。

小武會意,踮起腳尖往外觀察了片

刻,隨後掀起裙子,拔出綁在?小腿上的鋒利匕首,輕手輕腳地走在?小太監身後,以迅雷之勢捂住那太監的嘴,瞬間將匕首插.入太監的脖子,那太監掙紮了幾下,連聲兒都沒發就死?了。

“快。”

我咬緊牙關,疾步衝到拔步床那邊,讓杜仲趕緊將腳凳挪開。

也就在?這時,大福子從床底爬了出來,他已經換上了鎧甲,渾身都是泥土,而雙手更?是血肉模糊,簡單地用布包紮起來,能看出來,肯定是跟著士兵們挖了一夜地道的,緊隨大福子出來的還有兩個凶悍衛兵,嘴裡皆噙著鋒利短刀。

“陛下,臣得罪了。”

大福子躬身給李昭見了一禮,他給那兩個士兵使了個眼色,士兵立馬動手,用被子裹著李昭,將李昭從床上抬了下來。

而大福子悶哼了聲,雙手抓住床底,生生將幾百斤的拔步床抬起,趁著這當口,那兩個士兵把李昭送入了地道。

饒是李昭如今中毒孱弱,他仍不忘扭頭,焦心地喃喃喚我:“妍華……”

“來了。”

我疾步上前?,亦從床底爬了進去。

我感覺裡麵有好幾個人抓住了我的雙腿,將我慢慢地拉進去。

一股寒涼之氣迎麵而來,落地時,我腳觸到一片鬆軟,低頭看去,原來地上鋪了厚厚一塊棉被,左右看去,這個新?地道很狹窄,四?周有被挖掘過的平整切痕,土台階通往底下。

李昭已經先?我一步被人抬去偏殿密道,正當我準備走時,發現從黑暗中疾步走來個男人,個頭甚高,走近後才發現是陳硯鬆。

陳硯鬆穿著寬鬆的月白色綢緞寢衣,披頭散發,兩鬢花白,從這身行頭來看,倒有幾分像李昭在?病榻上的樣子。

“陳大哥?”

我上下打量著陳硯鬆,忙問:“你這是?”

“我去頂替陛下躺一會兒。”

陳硯鬆疾步走到我跟前?,給我躬身見了個禮,皺眉道:“昨夜娘娘您上去後,我等已經商量好了,為了陛下能平安地撤離,必須有人假扮他躺著,大約就一頓飯左右,我、杜仲還有那位叫小武的勇士暫時不撤離。”

“這太危險了。”

我立馬否決:“若是被逆賊發現殿中的陛下是假的……”

無礙。”

陳硯鬆正色道:“李璋已經被詐走了,內宮如今隻有個沈無汪。如今五軍營和龍武營的大軍已然兵臨城下,南鎮撫司的衛軍半個時辰前?由六部?尚書同時蓋印,以陛下重病昏迷為由,被詔入了皇宮,一則平亂,二則保護鄭貴妃娘娘和部?閣台等諸位重臣,現在?是辰時,陛下約莫會在?巳時能撤離到宮外的古刹,那裡早都有重兵把守,杜老也備好了藥候著,待陛下一出護城河,就能內外夾擊平亂了。”

這話?聽起來,昨晚他們已經商議好周密的計劃了。

“可?你……”

我擔憂地望著老陳,在?龍穴虎潭假扮李昭,隻為給我們爭取一點撤退的時間,若是讓人發現,不光他,小武和杜仲都會遭到不測。

“這有什麼。”

老陳大手一揮,傲然道:“大約在?上頭撐個一兩盞茶的時間而已,屆時我等也會立馬撤退,將密道用土填死?。”

說到這兒,老陳湊到我跟前?,歎了口氣,用隻有我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聲笑道:“大抵算贖罪吧,十年前?我和杜老不經娘娘的容許,為了家族子孫的前?程,算計了娘娘,害得娘娘出了大紅,又累得陛下悲傷難抑,如今我和杜仲留在?上頭,生死?看命,也算彌補當年的過錯。”

我知道現在?不是磨嘰扯皮、聲淚俱下說不用的時候,時間緊迫,我環視了圈周遭站著的士兵,將臉上的人.皮麵具一把扯下,沉聲囑咐:“你們守在?底下,若是陳爺被發現,即刻營救。”

“是。”

士兵們抱拳回應。

我衝老陳含淚一笑,屈膝見了個禮,隨後跟著引路士兵往前?行去。

這段昨晚剛挖好的地道有些?窄,得彎著腰走,我頭和脖子裡不知落進多?少土,口鼻裡全是男人汗臭和土腥味。

正走在?,我看見前?方火光粼粼,便?知到了偏殿底下的前?朝密道。

我仿佛一下子從籠子裡放出來,頭頂背後的壓力全都釋放,往前?看去,密道站了許多?披堅執銳的士兵,比昨夜多?了兩倍,仿佛早都等著了,見我出來了,忙默聲行禮。

而李昭此時癱坐在?一駕竹椅上,身上蓋著厚實的被子,腿麵上擺這個小

金爐,爐中仿佛點了什麼丸藥,正往出冒灰濃的煙。

李昭的頭病懨懨地歪在?一邊,看見我出來了,吃力地朝我伸出胳膊。

我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他身邊,兩手抓住他微涼的左手,笑道:“我在?。”

李昭見我來了,終於鬆了口氣.

他抬手,幫我拂去頭發和臉上的土,眯住眼,似想要看清我,苦笑道:“你好像瘦了。”

我幫他將被子掖好,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不知該說什麼,鼻頭發酸:“你也是。”

這時,大福子手執繡春刀,疾步匆匆趕了上來,跪在?李昭身前?,雙眼猩紅,恨道:“微臣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李昭擺了擺手,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忙問:“黃梅愛卿她……她如何了?”

大福子往前?跪行幾步,忙道:“還活著。”

“那就好。”

李昭鬆了口氣,微微點頭,轉而看向我,虛弱道:“記得提醒朕,給黃愛卿封個爵,事後,再給他倆賜婚。”

“好。”

我擔心他問胡馬的事,忙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我話?音剛落,立馬有人抬來一駕低座竹椅,女衛軍攙扶著我坐上。

由大福子在?旁護衛,我和李昭被抬著急速往外撤。

也不知是不是地道兩側站了太多?的衛軍、士兵,昨晚那種陰冷恐怖之感頓時消散,顛簸間,我回頭看了眼後麵,雖說隻過了一夜加一個早上,可?我感覺像過了好幾天、好幾個月那麼久。

……

因這回有人抬著跑,且沿路的一些?障礙早都被清理了,約莫半個時辰,我們這行人就到了護城河下。

離得老遠,我就看見前?麵有無數火把,而在?淤泥邊站著個穿著銀鱗鎧甲的少年,他手裡拿著杆紅纓長?.槍,腰間還懸著把巴掌寬的長?刀,眉宇間英氣十足,容貌肖似李昭,斯文輕俊間又帶著幾許野性,正是我兒子睦兒。

睦兒身側站著龍虎營的都督常煒和謀士趙童明,前?後還有數百將士,皆貼牆而立,眾人見李昭和我行來了,忙行禮問聖躬安,問皇後娘娘安。

睦兒更?是一陣風似的跑了來,將紅纓長?.槍丟給旁邊的士兵,衝到李昭跟前?,抓住他爹爹

的胳膊。

“兒子、兒子。”

李昭強撐著要坐起來,他眼裡含淚,手都激動得發抖,摩挲著睦兒的手,欣慰地笑道:“你來救爹爹了?好兒子,爹爹還當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來了,爹!”

睦兒哽咽著回應。

這孩子從小就是個硬骨頭,之前?李昭下了狠手,把他打成那樣,他都不曾掉過一滴淚,如今看到爹爹被折磨得如此病弱,兒子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手輕撫著他爹爹清瘦的側臉,又掀開爹爹的衣襟。

當看見李昭脖子上有明顯的手指掐痕,心口也有數處女人指甲的抓痕時,睦兒登時大怒,扭頭朝旁邊唾了口,憤怒地斥罵:“狗崽子!竟敢如此傷害我爹,找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