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桑再次回到門檻邊,坐在小凳子上思考。
現在八月份,外麵泥巴都被曬得乾裂了,不是適合種植的季節,農業從來不是一個來錢快的行業。
她記得她看過的一本農書上,有這樣一個案例,某地有兄弟兩人,也為佃農,他們在田中低窪處挖池,高的地方仍當田用,池中養魚,池上設架養豬養雞,糞田以喂魚,圍堤上間種梅、桃等果樹,低窪地中種菰、茈、菱、芡,其收入比田地所入高三倍,這兩兄弟因此致富,擺脫佃農的身份。
這是一種糧—畜—漁—果—菜的生態農業耕作模式,餘桑想起還有另外一種,糧—畜—桑—蠶—漁這種經營模式,其措施是以農養蓄,以畜促農,以桑養蠶,以蠶矢養魚,以魚糞肥桑。
綜合來說,還是用有限的田地,來實現經濟作物的配套生產。
魚肯定比田裡原本種的稻穀貴,菰就是茭白,還有菱角、芡實這兩種,都比稻米貴,茈是什麼,餘桑當時沒細究,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等到明年開春,她家倒是可以這樣試試。
可以在稻田裡挖出一處池塘,池塘中養魚,順便還能種一些蓮,秋天可以挖藕賣,茭白也能在田裡種一些,這裡好像是西南盆地,不知道能不能種菱角和芡實。
雞鴨是一定要養的,豬來年也得養起來,她之前看了,廚房隔間裡邊就是豬圈,隻是現在是空的。
估計以前為了給小餘桑治病,連家裡養的豬也賣了。
她隻聽到隔壁有雞叫,自家好像沒有,估計連雞鴨也是賣掉沒有了。
真是一貧如洗啊,值錢的都賣掉了。
餘桑站起來,往她現在的爹和娘的房間去,她之前稍稍看過,這次再去確認,他們房間裡的應該是一台織布機和一台紡線機。
古代好像就是自己種桑養蠶織布的,還有麻,麻也可以用來織麻布,她現在身上穿的就是麻布衣服。
此外還有一些架子和簸箕,根據小餘桑的記憶,這些是用來春天養蠶的,現在是夏天,已經過了養蠶的季節,這些架子和簸箕就空了下來。
廚房這邊有個後門,餘桑將大門關上,插上門栓,在堂屋取了一個草帽戴上,從廚房後門出去,屋後麵有一條排水的水溝,對應屋內豬圈的位置是旱廁。
餘桑大致瞟了一眼新家的環境,然後往一側的梯子上去。
上去就是菜地,裡麵種了豇豆、青菜、蔥,還有幾架絲瓜,邊上爬了一隴冬瓜。
看到這些,餘桑心裡堵了一下。
她還想著除了之前養魚養蓮養雞鴨鵝那些,平時還能種種各種菜去賣呢,她再往前邊走,對應每家每戶,屋後麵都有一塊菜地。
看來菜這個東西,在鄉下肯定賣不出去,隻是不知道城裡人自己種不種菜,賣菜有沒有市場?
這些東西,還是得去城裡集市實地考察才行。
這些菜地都在一塊矮坡上,矮坡後下麵是很大一塊石壩,據小餘桑記憶裡,這石壩是大家晾曬糧食的地方,石壩那邊還有土地,都是山地,山地再下麵又是窪地,全是水田,還都是梯田。
裡麵黃橙橙的一片接一片,大多數田裡都有人在收割稻穀,很是忙碌。
餘桑將視線投向遠處,更遠處又是矮山,果然是西南盆地地形,矮山都不高,也就現代樓房兩三層樓那麼高。
什麼打獵,奇遇什麼有價值的藥草,估計都不會在她身上發生......
這種盆地的矮山地,都被人開發了,不存在有什麼大型獵物,也不會有人參天山雪蓮什麼的。
初來乍到,她人又小,餘桑沒敢走遠,隻在附近看了看。
這麼會兒,這身體大病初愈,她已經累了,回去吃了飯,小歇一會兒,她又躺到床上準備睡午覺,她要確認一下,會不會一睡醒,就穿回去了。
餘桑是被吵醒的,外麵響起砰砰砰的敲門聲。
她恍惚地爬起來,看了看周圍,腦子一下又清醒了,她沒有穿回去!
那看來不會因為睡一覺就會穿回去。
外麵砰砰砰的敲門聲還在繼續,餘桑趕快耷拉著鞋子去開門。
她隻一個人在家,所以把大門門拴上了,一打開門,就看到她的新爹餘滿山正在拿著草帽給自己扇風,他黑黃的臉上滿是汗水,他身旁撂著兩籮筐新鮮的稻穀,扁擔撂在旁邊。
餘桑為了不露餡,趕忙學著小餘桑那樣喊了聲:“爹爹~”
她自己在夢裡經曆了一遍小餘桑的人生,對這一家人是有很大的好感的,這聲“爹爹”喊出口,也不算很膈應。
餘滿山看到女兒剛醒,看起來比前些日子身體更好些了,他笑了笑,說:“乖~”
餘滿山把兩籮筐稻穀重新擔起來,邁過高高的門檻,將兩籮筐稻穀放在堂屋牆角,然後他往廚房方向去。
餘桑聽到裡麵傳來一陣聲音,應該是餘滿山在喝水,又灌了一些水在什麼容器裡。
果然,他提著一個粗陶水壺出來。
餘滿山囑咐餘桑:“你在家看著,免得隔壁的雞跑進來吃穀子。”
餘桑點頭,餘滿山重新挑起兩個空籮筐又走了。
餘桑將大門虛掩,免得隔壁的雞真的進來,她走到後麵廚房去看,廚房一側是土砌的灶台,灶台很大,左右兩邊各一個灶膛,這是燒柴火的地方。
灶台對麵的牆邊,是一口水缸,裡麵還有小半缸水,餘滿山剛剛應該就是在這裡麵舀的水喝。
這肯定是生水。
喝生水這個習慣,一點都不好。
餘桑想著以後自己每天給他們燒一鍋開水備著,總比喝生水容易生病的強,外麵就響起聲音,好像是誰推門進來了。
木門推開的聲音很大,餘桑往外去看,正是圓臉老太太,周圍人都稱呼她為魏老太,她新得的婆婆(即奶奶),正背著一背簍稻穀邁過門檻。
魏老太看到餘桑出來,本疲憊和布滿汗水的臉立馬漾起笑容,溺溺地喊了聲:“乖乖~”
然後又道:“快給你婆婆我去舀瓢水出來,乾死我了!”
餘桑不想露餡,像之前那樣,又喊了魏老太一聲:“婆婆~”
然後咚咚咚地去廚房舀水。
雖然是生水,但頂不住魏老太渴,現在她去燒水也來不及。
魏老太放下滿是稻穀的背簍,喝了餘桑拿過來的水,背了個空背簍又走了,應該是又去田間背打好的稻穀回來。
期間陸續就有人回來了,她新得的娘,人稱“阿李”,居然也挑著一籮筐稻穀回來,餘桑從小餘桑的記憶裡,隻知道一些讓她印象很深刻的東西,她第一次知道,居然古代的女人,要跟男人一樣,要肩挑重物。
她還以為古代的女人很保守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看情形,並不是如此,婦女也要跟男人一樣外出乾活。
她所知道的那可能是富貴人家,平民百姓女人也要出門乾活。
餘桑看到她的“娘”回來,都忘了像之前一樣先甜甜地喊一聲,她看向阿李的腳。
不是小腳,這裡不需要綁小腳,餘桑鬆了一口氣,至少平民百姓家的女人不需要綁小腳。
阿李就著之前魏老太沒喝完的水,灌了一口,摸了一把餘桑的頭,挑著一雙空籮筐也走了。
然後是她新的大哥——餘大郎,好像起名叫餘安和,但叫他名字的人不多,鄉間都是按姓和排行,餘大郎、餘二郎、餘三郎這麼的叫。
鄉裡的人一般不取名字,就小餘桑記憶裡,大家都是這麼喊人。
餘桑甜甜地喊了一聲:“大哥。”
餘大郎放下背上裝滿稻穀的背簍,另取了一個空背簍,摸了摸餘桑的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