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看了看,十分新奇地說道:“這個大狗的?造型真?彆致,還有這個小茶壺,小房子。”
鐘允看不見,隻能用手摸,每摸到一個都像在開啟幸運小盒子一樣。
趙安站在一旁,看鐘允摸糖摸得不亦樂乎,心裡開心又難受,從世子的?眼睛看不見了之?後,他還沒見世子這麼開心過。
“世子妃為了世子也是煞費苦心,我看這些雪梨糖的?形狀惟妙惟肖,定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和心力的?。”
鐘允一邊摸著雪梨糖,將摸過的?猜到過形狀的放在一旁,繼續摸新的,輕輕笑了一下說道:“你?是傻了吧,這麼多糖,若要一個形狀一個形狀地刻出來,沒個三五天不可能完成,她定是用的模具。”
“且周將軍麵對皇上的?賜婚抗旨不尊,吃了苦頭,挨了板子受了傷,她定要照顧他的?,哪有時間和心力雕刻雪梨糖。”
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鐘允拿起手上那顆糖,遞給?趙安看。
為了更好地保存,也為了方便、衛生,每塊雪梨糖上都包了層透明的糯米粉做成的?紙,趙安看了看,世子遞過來的這顆不是什麼物和花草造型,而是一個字,璃。
鐘允說道:“定是她為了哄江璃兒開心,
給?他做點心時做了許多模具,做雪梨糖時,順手用了那套模具。”
趙安:“就算是順手一用,也可以窺見世子妃的?玲瓏心思。”
鐘允不懂,皺了下眉。
趙安答:“世子妃知道世子眼睛看不見,特地用了這些模具,給?世子摸著玩兒,猜形狀,打發時間呢。”
鐘允輕輕勾了一下唇角:“趙安,你?如今病得真?不輕。”他更相信,她隻是隨手用了那模具,不會?替他想到這麼多。
鐘允說完伸出手。
趙安把那個璃字放在鐘允手上,心說,他就算再饞也不敢將世子妃親手做的?雪梨糖昧下,他故意說道:“屬下瞧著這糖晶瑩剔透,一定很好吃,求世子賞一個。”
鐘允收回糖,放在被猜過的?那個小盒子裡,像個護食的?狗一般,將盒子蓋上了。
他不放心,又讓人拿了一個木匣子來,上了鎖,將鑰匙貼身放著,生怕趙安或其他人欺負他眼瞎看不見,偷他的?糖吃。
一個心腹從窗戶飛了進來,跪在鐘允麵前彙報:“稟世子,我們的人從處月國回來了。”
鐘允起身,慢慢走到窗邊:“怎麼說?”
心腹答:“三個月前,處月國到處傳言,說他們的神回來了。如今,處月國的皇權分為兩派,一派是那位天命之神的?派係,這派由已經死去多年的神女的哥哥普米掌權,普米欲扶持神上位。”
“另一派是處月的?一支權勢極大的舊部。目前兩方爭權爭得如火如荼。”
鐘允:“處月的?神,神女的孩子,是誰?”
屬下答:“處月對他們的神保護得非常好,除了兩三個權利中心的?老?人,沒人見過那位神的?模樣。”
屬下退下之?後,鐘允思考許久,猜測道:“會?不會?是周義衡?”
他這番叫人去處月國調查,就是因為發現周義衡與處月國的人有聯係,從時間上推算,周義衡戰死沙場的時間正是處月國的神回歸的?時間。
趙安跟許玉龍的?想法是一樣的:“之?前那場大夏對處月國的戰爭,周義衡斬殺了處月國近五百人,終因體力不支才倒下,倘若周義衡真是處月國的神,他為什麼要對自己的?族人趕儘殺絕,這說不通。”
鐘允沉思片刻:“倘若,他跟他們有仇呢?”
“周義衡的父親死在了戰場上,母親病故,查他的?其他親屬,所有人脈關係,不得驚任何?人。”
趙安領了命,親自出去辦了。
鐘允越想越不放心,他原本以為他能把周義衡跟處月國的聯係斬乾淨,送給?江琇瑩一個乾乾淨淨的?二品小將軍,讓她幸福。
倘若周義衡真是神女之子,那便是血緣上的?聯係,血緣是上天注定,是世上最不可能斬斷的關係。
就像江琇瑩,她縱是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江景越是她的?親生父親,就算他們斷絕父女關係,在世人眼裡,他們依舊還是父女,一榮俱榮,一毀俱毀。
鐘允聽說江琇瑩被打了巴掌,耳力受損,控製住自己不去看她,是因為怕周義衡誤會?她,不喜她。
如今,周義衡身上一團迷霧,並不安全,他並非她的良配。
鐘允低頭聞了下自己的?衣裳,聞到藥草的?苦味,讓人送熱水進來,沐浴,把頭發也洗了,換了身衣裳準備出門。
外頭天色已經很晚了,鐘允是個瞎子,白天和晚上對他來說都一樣。
吃好晚飯,江琇瑩回了房,叫丫頭們出去,連悅瑾都沒留下。
她將臉上的?香粉洗掉,坐在鏡子前照了照,腫脹已經消去許多,隻是那青紫的痕跡越來越深了,明天她還要去鋪子裡,去看周義衡,不知道香粉還能不能遮住。
她在鏡子前坐了很久,一想到這一巴掌是被江景越打出來的,心裡就很難受。
他們做了十七年的父女,他一巴掌把這段關係打碎了。
江琇瑩想起來,小時候有一次,她玩耍時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花瓶。母親說她不夠嫻靜,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說了她幾句。父親聽見,護著她,說不就是一個花瓶嗎。
再後來有一次,她進父親書房玩,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一盆富貴竹。她以為父親疼她,不會?罵她,不就是一盆綠植嗎,她可是江家最受寵愛的嫡小姐。
就是那次,父親發了很大的火,讓她去祠堂罰跪,她才知道,那盆富貴竹是父親最喜歡的,象征著平安富貴,節節高升。
她那時還不懂,不是父親疼愛她,是
當她沒有損傷到他的?利益時他才會?疼愛她,一旦她觸碰了他的?利益,他會?立刻翻臉。
今後再見麵,她不會?再叫他父親了,她叫他一聲侯爺。
江琇瑩想到這十幾?年來的種種,控製不住地大哭出聲,像死了父親一樣,她以後再也沒有父親了。
鐘允坐在馬車裡,從王府趕過來,站在江琇瑩的宅子門口,問了下身旁人時辰,覺得太晚了,不想打擾她睡覺。
江景越打她了,她喜歡的人又被皇帝逼親,他在她家門口徘徊許久,還是放心不下她,便對旁邊的守衛說:“送我到江姑娘窗前,我看她一眼就走。”
他非得看她一眼,看著她很好,才會?放心。
說到這兒他才想起來,自己是個瞎子,看不見她。
守衛悄無聲息地把鐘允送了進去。
鐘允落腳的?地方在江琇瑩的窗邊走廊裡,剛一落地就聽見裡頭傳出來哭聲。
她從前也喜歡哭,他總訓她,說她像個小孩兒一樣,不就哭鼻子,不像樣子。她那時的哭多帶著一些撒嬌的?意味,不像此時這般,充滿悲慟。
他從來沒聽過她這樣哭過,心臟像是被淬了毒的?鐵鉗子狠狠扭著,生疼。
他往前走了走,摸到窗戶,怕嚇到她,沒敢再往前。
他不小心碰到窗戶下麵的一隻花盆,發出“咣當”一聲,他以為自己肯定要被發現了,沒想她像是沒聽見一樣,哭聲一點都沒斷,也沒出來查看。
他剛適應了他的?瞎子身份,想起來她的?耳朵出了問題,她不是沒聽見,她是聽不見。
鐘允繼續往前摸索,終於到了門邊,他猶豫再三,終是被她的哭聲蠱惑了,輕輕推開了門。他剛一推開門就後悔了,他不該來打擾她。
他想安慰她,但?他心裡明白,他沒有這個榮幸,也沒有這個福氣。
好在她暫時聽不見什麼聲音,從悶悶的哭聲上判斷應當是趴在床上或桌子上的?,她應當看不見他,他還可以偷偷退出去,就當自己沒來過。
正當他轉身準備悄悄離開時,聽見她的哭聲變成了抽泣,她哭得實在停不下來,說話的?時候一抽一抽的:“世子?”
作者有話要說:鐘允:說好的我是瞎子你是聾子呢。
江琇瑩:你是一直瞎,我又不是一直聾。 <p/,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