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意(生活在鬼域他好可憐...)(1 / 2)

去香澤殿,需要穿過一片骨林。

琉雙踩過白骨,聽到嘎吱骨頭響的聲音,在這樣的夜裡,毛骨悚然。她化形時和凡人一同生活,久了,也沾上些他們的習性。

譬如,害怕恐怖陰森的東西。

鬼修晏潮生,約莫是她用儘一輩子果敢與勇氣,才愛上的人。

掌心的雙魚佩發熱,鼓勵她前進。這條路實在漫長,不知走了多久,琉雙看見了香澤殿。

這座宮殿依舊森然,可卻是除了正殿最富麗堂皇的地方。

她一路走到這裡,竟沒有一個人攔她。琉雙知道,在鬼域,晏潮生就是絕對,他出口的命令,無人敢違背。

香澤殿為禁地,沒他應允,平日自然無人敢來。

其實琉雙也不知,為何會來挑戰他的威信。雙魚佩裂開,帶給她的不安太過濃重,她急切地想要證明一些東西。

譬如,晏潮生愛她重她。

他不許旁人來,可她違背了他的命令,他也不舍得真正責罰她的,對不對?

香澤殿的大門就在眼前,她的手放在門上,咬牙,便要推開。

琉雙的心高高懸起,那個答案,就在這扇門後。可是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一隻涼到近乎刺骨的手握住。

她眼睫顫了顫,看見佇立在她身側,神情冷然的晏潮生。

“怎麼,吾的命令,你視若無睹?”

她從來沒聽他用這般冰冷可怕的語調與她說話,巨大威壓鋪天蓋地襲來,她知曉,他動怒了。

五臟六腑隱隱作痛,她低咳一聲,唇邊溢出一絲血來。

“沒有,夫君,我……”她想要解釋,可是不知要解釋什麼。她來此,是要修複玉佩,還是想看看殿中貴客到底是誰,亦或者晏潮生對她擅闖“禁地”的態度?

可他的態度,如今不是很明顯了麼?

琉雙眼眶溫熱,她低下頭,慌亂極了,不知是應該先擦去唇邊的血,還是眼中快要溢出的淚。

晏潮生冷眼看著她,黑漆漆的眸顯得毫無感情,見她淚珠如掉線的珠簾般掉落。

暗沉如血的天幕下,她滿是委屈,像個小鴕鳥似的,頭埋下去,肩膀一顫一顫。

他強行抬起她下巴,看見她唇邊的血,晏潮生手頓了頓,皺起眉頭,用拇指狠狠把她唇邊血跡擦去。

晏潮生打橫抱起她,她來時花了幾乎半個時辰,他卻在瞬息之間,抱著她回到了她的寢殿。

妖君的大氅幾乎把她玲瓏的身子全部遮蓋住,她在他懷裡發顫,抖得像一片快要枯萎的落葉。

“不許哭。”他旋身,抱著她在床邊坐下,手撫上她嬌弱的背脊,掌心一翻,靈力湧入她的身體。

他的靈力森然霸道,而她所能承受的靈力需得柔和如涓涓細流。弱小成這樣,竟連他一怒都承受不住。他操控著靈力,從鬼修之力化作仙靈之力,一點點渡給她。

明明傷已經被他治好,她眼圈還紅得和兔子一樣,呆呆看著地麵。

晏潮生掰過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自六百年前成為妖王,他狂妄如斯,從來沒人忤逆他的律令,違者無不魂飛魄散。

她以身試法,莫說這點威壓下的輕傷,他不管怎麼懲罰她,都不算過。

對上她通紅的眼,帶著淚的睫毛,他語調譏諷,說:“禁地你敢闖,本君不曾罰你,你倒還委屈上了?”

她搖搖頭,眼珠依舊吧嗒掉。

他抬手把她的淚擦去,最後手指在她唇瓣上蹍了碾,威脅道:“再哭,就把你扔去水牢,與水鬼作伴,信不信。”

她哽咽道:“那你扔好了。”

說著無所謂的話,她的手指卻悄悄捏緊他的衣擺。他垂眸看一眼,眼眸輕翹,道:“真的讓我扔?水鬼可不喜歡你這樣的鄰裡,彆回頭又哭著求我。”

他話語刻薄,可琉雙與他相處半年,知道他這已經是變相讓步,拙劣哄她。

百年來,他給的柔情並不多。他的手給她擦完淚,仍抵著她的脊背,往她身體裡輸送靈力。

琉雙留戀這一刻的溫情,她鼓起的魚死網破般的勇氣,在這樣的溫情裡消散。她闖入禁地,他竟真的沒有罰她,雖然沒控製住威壓傷了她,卻也一直在給她治傷。

他並非不在意她,對不對?快要枯死的心,又一點點開出生命力頑強的花。

她抱住他脖子,把小臉埋在他頸窩:“夫君,你答應過很快回來的,可你一直沒有回來。”

他抬手,撫上她的腦袋。

“所以,怨我?”

她搖搖頭,從自己懷裡摸出雙魚佩遞過去:“是我的玉,它……不知為何,有了裂痕,不論如何我都修複不好,想讓夫君幫我。”

她兩隻小手,包裹住他的手。

他看她一眼,順從著她,掌中泛出靈力。妖君的力量何其強大,本就精美的雙魚佩,上麵兩尾魚兒幾乎活靈活現動了起來。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

可過了良久,雙魚佩幾乎發出盈盈光芒了,那幾條裂痕卻依舊在,絲毫沒有被修複的痕跡。晏潮生微微挑眉。

“神農玉?”

上古神器神農鼎中練出的玉,可占卜,且玉碎無法逆轉。

琉雙愣了愣,從他手中拿回雙魚佩:“沒關係,修複不好便算了,左右隻是……一塊玉而已,夫君改日,贈我一塊更好看的吧。”

晏潮生看她一眼,沒有追問玉的事:“要什麼,給宿倫說。”

她點點頭,總算露出淺淺笑靨。晏潮生要放下她,她悶悶抱住他:“夫君,這麼晚了,難道還有什麼大事要立刻去做嗎?你留在這裡,陪陪我好不好?”

他對上她眼中的期待之色,半晌,嗯了一聲,索性抱著她,一同躺下去。

雲衾輕軟,猶如她這個人,也是軟和溫暖的。

琉璃燈盞輕晃,窗台上投著千紙鶴的剪影。晏潮生知曉,他這位小妻子,會許多奇怪的東西。

比如烹茶,剪紙,刺繡,做衣……

她化形時,被凡間一對七品官宦夫婦撿到。夫婦的親生女兒早逝,見她玉雪可愛,以為是哪家走丟的小姑娘,起了憐憫之心收留她。

她自己也傻,懵懂不知她是個什麼種類,沒覺得小仙草是不能和凡人一同生活的。那時候的人間流行雅士風骨,她一株小仙草,被當做官家閨女,養得嬌嬌可愛,學了許多凡人女子才會的東西。

可對於修煉,她一方麵天資不夠,另一方麵不感興趣,也不夠勤勉。

該學的不學,不該會的,她學了一堆亂七八糟。

鬼修自來素來崇尚力量,晏潮生也不例外,可她這般“不學無術”,百年裡,他不但沒“糾正”,反倒無聲默許。

“夫君,”琉雙掰著指頭算,“還有三個月零四天,我就要渡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