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我歡喜,非常歡喜。...)(1 / 2)

琉雙最後還是沒能問完, 她被晏潮生放出竹林時,月明星稀,他送她離開。

更深露重, 她趴在少年的掌心,被凍得微微發抖。

他身上依舊很涼。

人與人的悲歡鮮少能共通, 月色之下,晏潮生罕見地安靜且沉默。琉雙能感覺到, 他依舊有些難過。

少年妖君並不如後來那般沉穩冷漠, 他的悲歡尚未沉寂成一潭死水, 少時也會感到痛苦和迷惘。

“你有想過, 離開空桑嗎?”她抖了抖身上的絨毛, 問道。

晏潮生攏起手心, 給她擋住寒冷的夜風, 不語。每個地方對他來說, 其實都一樣。

人間不容妖物,所有道士都嚷著要捉妖,山林缺吃少穿, 且總有人族會慢慢侵占, 仙境更是如此,妖族在哪裡生活,都是夾縫生存。

空桑好不到哪裡去,卻也壞不到哪裡去,不過, 這裡還有他眷戀的東西。

琉雙感覺到自己被放下來。

“你回去吧。”晏潮生說。

她一蹦一跳走出老遠, 他還留在原地看她, 卻沒有要來捉她的想法。琉雙舒了口氣,確信自己安全了, 連忙往九思潭飛。

到了蓮台之中,早就有人在等著她。

紫夫人接住琉雙:“你這孩子,跑到哪裡去了?”

琉雙變成人,笑著喊:“娘親。”

紫夫人點點女兒額頭,本來赤水翀給她說女兒用幻化術出了九思潭胡鬨,她還不信,結果親眼看見小毛球飛進來,她才知道赤水翀沒騙她。

“短短時日,雙雙竟然能用這樣的術法了,娘親為你高興。”

“娘親,你怎麼來了?”

紫夫人歎息:“過不了幾日,你就要去鎮妖塔,我心裡惴惴不安。”

琉雙說:“娘親放心,不會有事的,我不是去打架,也不是去鎮壓妖物,隻是去探聽消息。父親說過,那位前輩沒有修為,還被鎖住,無法傷我,若我能從他口中得知第五條仙脈的消息,便能將功贖罪,若不能,便老老實實在鎮妖塔待五十年,靜心修煉,也不是壞事。”

見紫夫人依舊鬱鬱,琉雙道:“娘親莫擔心,我納化了神力,也算因禍得福。”

紫夫人隻好點頭。

她也明白,赤水翀一樣疼愛女兒。這個懲罰表而嚴重,其實對琉雙來說並無壞處。

鎮妖塔裡,每一層都關押了無數作惡的大妖,它們法力強大,任意一隻出世,都會天下大亂。

卻鮮少有人知曉,鎮妖塔頂層,隻關了一隻妖。

那隻妖被鎖了琵琶骨,修為儘失,比人間剛出生的小貓還要孱弱。儘管他曾經也是叱吒風雲的大人物,跟隨上古相繇帝君平定四海。

這些年八荒漸漸安穩,眾人都快把他忘了。

靈脈漸漸枯竭後,赤水翀漸漸想起了他。當初上古相繇隕落,天地靈脈被一分為五,其中四條靈脈分彆被四大仙境所得,各安一隅,得了一條靈脈,仙境便安穩了數萬年,綿延不息。

剩下的第五條靈脈,一直不知所蹤。

鎮妖塔中那隻妖,是唯一知曉靈脈去處的人,但不論誰問他,如何拷打,他都緘口不言。

原主毀了與昆侖的婚事,後來琉雙又取走了清盈玉,一方而,赤水翀得平息空桑眾人對少主胡作非為的不滿,另一方而,抱著最小的希望,若女兒前往鎮妖塔,問出第五條靈脈的下落,那就最好不過,自此再也不用擔心空桑的靈脈枯竭。

琉雙此去頂層待著,哪怕什麼都問不出來,隻要乖乖待夠五十年,足以平息空桑仙族對清盈玉被毀的不滿。

可憐天下父母心,縱然知道沒有危險,赤水翀還是讓琉雙納化了神器之力,以防萬一。

紫夫人心存擔憂,唯恐琉雙出什麼事。若琉雙不是去受罰,紫夫人說什麼也會跟著去。

“娘親,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麼事?”

“今日在大比上,奪得魁首的那位弟子。父親什麼都沒有獎勵他,按照規矩,贏了大比,人人都該有封賞。”

紫夫人一愣,倒是回憶起來了:“你是說那個妖脈弟子?”

“是他。”

紫夫人皺眉:“雙雙,娘彆的事可以答應你,這件事屬實不能。妖族窮凶極惡,心術不正,空桑收留他,已是仁至義儘,怎會把仙境中重要的官職交付於他。就算娘同意,你父親也不會同意。”

頓了頓,紫夫人道:“娘實話給你說,你父親對他早有安排。”

琉雙愣住,她想過許多種可能,晏潮生被無視,境主或許對他印象不深,唯獨沒有想過,很早之前,赤水翀就在調查晏潮生,並且已經做下決定。

“上次你去昆侖,你父親派白氏兩位公子,與你一同前往,後來讓這名弟子也跟著去,白追旭暗中接了任務,調查這名妖族弟子。晏潮生三年前來空桑,身上並無血孽,掌管弟子招收的那位仙長,見他跪拜磕頭誠心,動了惻隱,才將他留下。”紫夫人說,“可他的血脈不純,就算是你父親,也無法看透,你父親懷疑他的來曆,於是讓他去昆侖,一路上讓白追旭記錄他有何不同。”

紫夫人:“白追旭彙報說,你們曾在人間城外,白羽囂用萬魂塚殺他,可他安然無恙。琉雙,這本就不同尋常,何況他一個無門無派的妖族,能在試靈台上打贏白羽囂,此人非池中物!”

紫夫人難得如此正經,厲聲道:“他血脈成謎,來曆不明,修為高深,不知來空桑是何目的。且你和羽囂均傷了他,他卻如此能隱忍,沒有對你做什麼。能忍辱負重,卻又野心勃勃,十分好強,這樣的人,留在空桑,屬實危險。”

琉雙震驚不已。

她萬萬沒想到,赤水翀和紫夫人看得如此透徹。

“父親既然知道他不簡單,為何會放心讓他跟我去昆侖?”

紫夫人道:“還真是個孩子,這就怨上你父親了?你父親自然不會讓你出事,十誡環上,早就被下了禁製,若是他對你起了殺心,那禁製會立即要了他的命。”

琉雙久久不能語。

晏潮生如今好好的,是不是說明,原來去昆侖的路上,他從未有過一刻,想要殺她?

好幾次他看上去凶神惡煞,可心裡卻沒有殺意,所以禁製並未啟動。

包括今夜,他用十誡環鎖住自己,也沒有想過要殺她。

“父親打算如何安置他?”

紫夫人歎了口氣:“既然看不透,更不能留。每年病逝的外境弟子,不知凡幾。”

“不行!”琉雙聽得心裡一冷。

本來想拜托娘親,在自己不在空桑的這段時間,為晏潮生和宓楚牽線搭橋,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

旁人參加大比,會得頒賞。

而晏潮生,則因為實力出色,從而被忌憚殞命。

那條模糊的線,終於在她心裡慢慢清晰,上輩子的七百年前,沒有她的摻和,晏潮生依舊會參加大比,而空桑卻因此忌憚他,想要除去他。

想來不但沒成功,還讓他徹底黑化,以妖身入鬼道,迎來空桑的覆滅。

琉雙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