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2 / 2)

珠玉在握 晝夜疾馳 11130 字 6個月前

謝無寄推開門,素采趕緊看了一眼,還好還好,衣服是整潔的,也沒有新增傷口,看來小姐果真被元公爺勸動,並沒有殺他。

在知道這個人就是小姐要找的謝無寄時,素采差點嚇壞了。

還好公爺的信來得及時,不然今日就要出人命案了。

小姐可是個雷厲風行,從不屑與人虛與委蛇的性子,有什麼看法向來都寫在臉上。

她今日看小姐的神情,便知道是真的恨毒了這位公子。

素采自是與小姐同仇敵愾,隻是為小姐著想,這個人卻是萬萬殺不得。

素采屈膝示意,而後便進了山房。

她關上門的聲音響起,謝無寄一直緊繃未顯的脊背,終於在此刻脫力地鬆了下去。

他失力地屈膝半跪在在樹影下,大口深深地喘息,睜眼極力壓下貫徹肺腑的痛楚。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剛剛真的差點死在山房裡。

謝無寄並不害怕,他早知道京中遲早會來人,能夠光明正大地出現而不是暗中讓他死得無聲無息,已經算一件好事。

可他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靠近那位小姐,就會這樣慘烈地疼。

謝無寄自小到大挨過很多打。

他身上受過很多傷,可從未有一次這樣令他窒息,幾乎喘不過氣,更是頭疼欲裂,仿佛開顱錐骨。

半晌,疼痛終於漸漸減消下去。他滿身冷汗,屈膝喘息,半晌,終於閉眼歎息。

還好,她隻是試探了幾句,並未要他的命。

即便他收斂多年、絲毫鋒芒不敢展露,一直蟄居李家,也還是沒逃過京都來人的疑心。

謝無寄慢慢睜開一雙烏黑沉鬱的眼。

而裡麵的元蘇蘇,卻恰此時抬了抬頭。

門未及合上時,她看見他跪了下去。像是劇痛太過,體力難支。

元蘇蘇覺得奇怪,難道謝無寄剛才說的五內俱焚還是真的不成?世上哪有這樣的毛病,見著人便渾身疼的,又不是中了蠱、下了毒。

元蘇蘇不再去想此事,隻當是謝無寄突發惡疾,心裡卻冒出另外一回事。

謝無寄此時看上去好像真的對皇位沒什麼貪念。

即便為人欺負,相處起來也還得當,說話也還算個正常人,並沒有日後那麼喜怒莫辨,好惡難測,殺人如麻。

他到底是怎麼變成那樣的?

元蘇蘇想來想去,想起了李氏那具暴曬的棺槨,和那個從無外人能進的靜思堂,倏忽卻默了片刻。

有些驚醒,又有些沉默,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隻看了自己剛剛掐住他的右手一眼。

血脈輕輕躍動的感覺還猶自停留在手中,而謝無寄始終沒有反抗。

要是未來的他,即便匕首抵在脖子上隻怕也會對她笑,讚她做得好。

她收了收手指,突然間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他現在還不是那樣的人。

此時的謝無寄對她既恭謹,又坦誠。雖然難保不是因為麵對京中來人不知來意,示弱以求保命的退讓。

可現在的這個謝無寄……

真的要為未來的他付出代價嗎?

元蘇蘇對韓祖恩殺心明確,是因為她知道韓祖恩是個本性難移的賤人淫棍。即便現在還沒來得及算計她,讓他為其他所害之人賠命也毫不冤枉。

可是謝無寄?

他好像不是的啊。

元蘇蘇沉沉地想。

這件事的為難,遠遠超出了她原本的想象。

好像接二連三的聲音和事情,都在告訴她,謝無寄不該殺。

她深深歎了一口氣,說:“你們報信讓爹爹知道了也好,他一勸,我暫且不用手沾殺孽了。”

心虛的素采點頭。

“去打聽下大皇子什麼時候到。”元蘇蘇扶額,隻覺得挺累的,“他到了江淮府,我即刻就去見他。”

“是。”

“對了。”她隨口平靜提起,“去給那謝無寄送個傷藥,就當賠禮道歉吧。”

元蘇蘇閉了會兒眼,又睜眼,看向窗外樹影間明亮搖晃的光。

她還是沒忍住把這件事繼續想了下去。

將來的謝無寄將人一戮兩半後,渾身濺血仍然擦手談笑的模樣如在眼前。

和現在的差彆也太大了。

他未來那麼瘋,是不是因為,他所在意的人……儘數死於這個世道呢?

-

李氏傍晚時分才回了小院。

山下縣遠,來不及回程,她住的小院子又離小姐們所居住的地方甚遠,並不需要避諱,索性李氏姊妹幾個都住在她小院的客房裡。

兩個弟弟還在跟著布政使府的公子們飲酒作樂,她帶著兩個妹妹回去,下人們已經掌燈。

隻是今日,這沒什麼人來往的僻靜小院子卻燈燭輝煌,笑語喧闐,還有依依拜彆的聲音。

李氏有些詫異,進得門去一看,院裡竟然站著好幾個丫頭,連自己那位受寵的弟媳也站在院裡,笑著同人寒暄。

這又是什麼情景?

李氏和兩個妹妹傻眼的片刻,弟媳早已看見了她,招手含笑說:“嫂子,你來。”

李氏這才呆呆“哎”了一聲,有些局促。

弟媳身邊的女管事也殷勤笑著跟她見禮,李氏嫁進來這麼久,還從未被府裡有頭有臉的管事這樣客氣過。

“這是怎麼了?”

看她還呆呆的樣子,弟媳抿嘴笑起來,說:“看嫂子還不知道,這是元小姐遣最看重的大丫頭送來的。新衣一身,傷藥一瓶,是為令弟賠禮道歉。”

什麼?

李氏萬般震愕,賠什麼禮道什麼歉?元小姐?和謝無寄?

她沒聽錯吧?

一個在宴席上華貴萬般、高高在上,一個在小院中整理書籍。這兩個人怎麼看都是天差地彆,他、他們又是怎麼聯係上了?

弟媳這邊同她解釋著原委,不止李氏,李三姑娘聽了,也愣愣的,一時有些失措。

半晌,卻看向那盛著衣裳的匣子。

不過是裝衣服所用,卻做得這樣精美華麗,漆光鮮亮,花紋繁複,平日連見也沒見過。

裡麵裝著一個陌生貴女送給謝無寄的賠禮。

隻是一件東西,卻已經能讓他們這樣為人優待。

李三姑娘低頭,無知無覺地揪緊了手裡的絹子。

而謝無寄本人,一直並未應和院子裡的喧鬨。

直到有人敲門,他才從半明半暗中起身,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扇。

木門推開,燈燭瑩瑩,橘黃的光灑落院中。

天幕黛藍傾下,他避無可避,拱手謙卑見禮,心中猶有被趕儘殺絕的不甘。

不知道是何事找他,如果是她後知後覺要找他麻煩,那也隻能認了——

“謝公子,快過來看看。”布政使兒媳笑道,他從未得到這樣的和善對待,甚至有些揶揄。

“元小姐的賠禮給你送到了,她很是看重你呢。”

……

濃長劍眉壓下的黑鬱雙眼慢慢抬起來,燭火輕輝裡,他始料未及地一怔。,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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