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孩子放學後有沒有問各自的父母,曹玉鳳不想知道,她耐住性子等時間的流逝。
立冬後,天氣冷了許多。尹招娣把家裡的舊毛衣拆了,扔掉了一部分壞掉的毛線,剩下的洗乾淨後,給曹玉鳳織了件毛衣。
她惦記著在鄉上的曹明耀,去年的棉衣沒有人拆洗今年怕是不能穿了,又做了新的,專門送了一趟。回來後,尹招娣坐在炕頭上哭。
曹玉鳳問她怎麼了,她說曹明耀又瘦了,做的衣服都大了一個號,穿的還是秋裝,去年的毛衣和棉襖都被人偷了,整天凍得渾身發抖,感冒了好些日子也沒有好。她很自責,應該早點去看他的。
這種事人算不如天算,已經發生了再自責也沒有用。
尹招娣道:“明年我一定早點去,不讓你爸爸受罪。”
明年?明年的情景就大不同了。
曹玉鳳隻隨聲附和,盤算著這個冬天過去,將會迎來新的時代,幾乎按捺不住蠢蠢欲的心。
有人喊曹玉鳳的名字,曹玉鳳納悶誰來找她,從炕上起身,走了出去。
憨虎抱著一條小狗站在院子裡,看到她忙走過來,把狗放在地上,狗脖子上綁著一條繩子,他把手裡的一截繩子遞到曹玉鳳麵前,“給你的。”
曹玉鳳沒有接,腦袋裡全是問號,“你乾嘛給我狗?”
憨虎的臉漲得通紅,拽著狗,把繩子綁在一棵樹上,“我問過我奶奶了,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代我爸跟你道歉,狗送你了。”說完就跑了。
小狗朝著他的背影汪汪叫,前腿幾乎立了起來,拚命拽繩子。
曹玉鳳呆愣半晌,她沒想到憨虎還真問他奶奶了,轉頭去看被都丟下的小狗,小狗低聲嗚嗚地叫著,像被拋棄的孩子。
曹玉鳳進屋拿了個玉米饅頭,掰碎了放在地上,“吃吧,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了。”
小狗先衝她叫了幾聲,低下腦袋嗅了嗅玉米饅頭,張開嘴吃起來。小狗才來,認生,不能隨便摸,她隻蹲著看,臉上帶著笑意。
尹招娣聞聲出來,見到小狗吃了一驚,“哪裡來的狗?”
“彆人送的。”
“誰?”
曹玉鳳頓了下說:“我同學。”她不想讓尹招娣知道在學校發生
的事,也不願意再提起在憨虎家發生的破事。
尹招娣立時笑了,蹲在曹玉鳳身旁,“這小狗長得怪好看的,全白,一根雜毛都沒有,咱們得好好養著,將來看家護院。”
“那是自然,以後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它的。”曹玉鳳越看越歡喜,連飯都不想燒了。
尹招娣難得見女兒這麼開心,一個人去燒飯,燒好後,到院子裡一看,人和狗都不見了。原來曹玉鳳怕小狗凍著,牽到屋子裡去了。
才燒過火,房間裡特彆暖和,還有一股子煙火味。
小狗被拴在八仙桌的桌腿上,才到新的環境,不適應,到處亂竄亂叫。
曹玉鳳幫著把飯菜端到八仙桌上,笑道:“媽,我給小狗取了個名字。”
“叫什麼?”
“狗子。”
尹招娣差點噴了,“它本來就是狗。”
“所以叫狗子啊,名至實歸。”
“狗子就狗子吧,叫起來順口。”
狗子得了新名字,又有了新主人,新主人對它不錯,她吃什麼就給它吃什麼,狗子心滿意足。新主人睡覺的時候,它就被栓到屋裡,窩在炕下麵。它想上炕,炕上暖和,可是新主人不讓,嫌它臟。
狗子很傷心,低聲嗚嗚地叫,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不過它很快找了個暖和的地方,那就是新主人的鞋子,兩隻鞋子正好占下它。
狗子是滿意了,新主人不高興了。
曹玉鳳早上起來,見狗子窩在鞋子上,一腳給踢開了,一邊穿鞋一邊抓癢,大意了,狗子身上有虱子,串到炕上了。
尹招娣也被咬醒了,趴在炕上捉虱子。虱子黑色,又小,芝麻一樣,就算找見,也難以捉到,得眼疾手快,抓到手裡後,兩個拇指的指甲一對,嗶一聲,正好把虱子擠死。除了這個方法,虱子很難弄死。
曹玉鳳拉著繩子,把狗子拴在院子裡的一棵樹上,抱柴燒飯。虱子怕熱,一燒火,全跳了出來。
母女倆一個燒飯,一個捉虱子,忙了一大早上。
臨上學前,曹玉鳳指著狗子,“狗子,我晚上放學回來給你身上撒上點六六粉,殺虱子,殺完再洗澡,弄乾淨了你就可以上炕了。”
狗子汪汪兩聲。
曹玉鳳輕哼,“抗議沒用,就這麼決定了。”
狗子抬頭看了她一眼,灰溜溜地窩在了樹根底下。
要不說有了寵物就容易分心呢,曹玉鳳上課的時候就在想狗子在家裡乾嘛呢,出門的時候忘了給它放點吃的,這麼長時間有沒有餓著。也忘記問憨虎了,狗子幾個月了,她掰著手指頭算,頂多兩個月吧,要是孩子,兩個月隻會哇哇地哭。
突然一根粉筆頭飛了過來,正砸在腦袋上,曹玉鳳猛地抬起頭。
馮本堂瞪著她,“曹玉鳳,你乾嘛呢?叫你好幾聲,上課要注意聽講,彆走神!”
曹玉鳳急忙坐端正,趁著馮本堂在黑板寫字,抬手拂掉了腦袋上的粉筆灰。
同桌捂著嘴笑,曹玉鳳瞥她一眼,“你為什麼不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