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各有各的難事(1 / 1)

“吳管家,這帳不對吧?”一位掌櫃在跟其他人核對了幾遍賬本之後,心中雖然惱怒非常,但奈何來人身份實在是有些高,隻得低聲下氣地詢問。 榮府銀庫管家吳新登輕笑一聲:“這帳對不對我是不曉得,我不過是個管錢的罷了,這府中的帳都歸我們家二奶奶查看,要是幾位覺得不妥,自可派人去府上尋,今天我按帳就帶了這些銀子,若是不要那我就拿回去等帳算好了再來就是。” 眾人一聽隻覺得屈辱,做了這些年的生意,也沒見過這般霸道的,隻是這些精明的掌櫃也曉得這些勳貴嘴臉,這時候要是真讓他把銀子拿回去,恐怕再拿來的時候又要少掉一些,當下隻得按下怒火應了下來將吳新登送走,隻是心裡打定主意以後再不跟這賈家來往。 但是也有那氣不過的,賭氣說道:“他家也忒霸道了些,在座也不是沒跟勳貴家做過生意,他這跟明搶有什麼區彆?” 亦有那分得少的附和,“就是,哪怕是皇商也沒這樣霸道的,大不了公對公的說開了去,當初這契還在呢,也不怕他打官司。” 但同樣在場的也有些精明人趕忙勸道:“錢迷了心了,先不說這官官相護,就算你告贏了,拿回來幾百兩銀子,得罪了賈家,往後怎麼在京城做生意?” 商賈自古以來地位不高,思前想後考慮得失,他們也隻能咽下這口氣來。 …… “什麼?”賈瑜聞言有些驚愕,按理說這些新鮮東西應該是搶手貨才是,怎麼來進貨的商賈寥寥無幾,大多還都是自家商戶。 之前被提攜賈瑜起來的賈芸,苦笑著說道:“二叔是不知道,最近不知哪飄來的妖風,說得是咱們做生意克扣銀錢,還欺壓商戶,說得有模有樣的,據說還有契書在,不過我細查了一下,沒見外麵哪處貪了銀子啊?” 賈瑜眉頭一皺:“莫不是府上人做的事?” 賈芸聽出賈瑜話裡帶著一絲火氣,頓時緊張起來,這進進出出的帳都是他管著,莫說府上的人,就是府裡貓兒狗兒犯了事,他也是跑不脫的。 “這大帳都是我親自對的,其它也是挑的幾個關係近些有能為的小輩兒來的,這些人二叔都是看過了的。” 賈瑜搖頭笑了笑,“瞧把你嚇得,我橫豎又沒說怪你,再說我親自挑的你,若是出了岔子,我自己不是也有過,怎會單罰你?” 賈芸賠笑道:“二叔哪裡話?要不是二叔,公賬上也不會多了這些個進項,我們也不過是跑跑腿,做個辛苦活罷了。” 賈瑜蹭蹭手指,琢磨著不會是於鶴這個老烏龜搞得怪吧,這十幾天來自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一意的在家休息,據賈環說寧榮大街外麵好多書生等他等得魂都沒了,賈瑜自然不會以為是名頭大了,一群粉絲找自己要簽名來了,一準又是於鶴搞得鬼,可沒想到現在這家夥竟然開始斷自己財路了,這讓賈瑜有些難受。 “這事還是謹慎為妙,先把家裡各處暗暗查一通,查不出來索性當無事發生,查出來了也先穩住,我吩咐之後再行事,其次就是我讓你準備的那幾十個說書先生怎麼樣了?” 賈芸聽他問,趕忙回到:“都準備好了,二叔給的現成話本,他們照著背還能有錯?” 賈瑜搖了搖手:“不僅是要背下來,還得說好了,你可瞧真著了,都是咱們祖宗的舊事,這要說不好被人笑了去,老祖宗派人抽我,我可推到你身上了。” 賈芸知道他素喜頑笑,便也笑著應了下來,兩人又寒暄幾句,賈芸便退去了。 待賈芸走後,賈瑜又頭疼起來,真不能跟這小心眼的老頭對付下去了,戶部尚書一品大員,雖然賈家不至於腆著臉去拉攏,但至少能不得罪還是儘量不要得罪了。 “可見書上都是騙人的,什麼古人知書達禮,謙遜友善,一個個心裡比烏鴉還黑。”賈瑜心中感慨一聲。 於鶴最近並不輕鬆,北邊的局勢愈發緊張,呼戰的聲浪也一陣高過一陣,雖然皇帝同樣對女真韃子恨之入骨,但奈何心中還是恐懼占多. 更何況一旦開戰,想必軍功就會超越科舉成為出人頭地的第一選擇,不患寡而患不均,這讓數百萬苦熬多年的學子如何甘心. 作為文林的最高支持者,雍成帝薑澤自然也不願意看到平白又多了一些武勳爵,若不是因為韃虜未除,邊疆未安,他早就將所有武勳一個接一個的除去了. 皇帝心思一轉,既然如此不如從文林中選擇一些人讓他們去分潤戰功,這樣既利於插手北邊軍務,也不至於讓軍功都歸於勳貴. “上馬擊狂奴,下馬草軍書.”這種文人早就在漢唐煙雲中消散了,現在隻要身材稍微壯實一些,挎把紫金刀就敢稱自己是文武雙全了. 上級一張嘴,下級跑斷腿.就這點而言古今倒沒什麼不同,於鶴作為吏部尚書,自然這個事也就落在他身上了,在信息統計沒有係統化的古代,要在幾萬,甚至幾十萬人中篩選出想要的人才實在是一件難事. 而且他手握權柄,也引得無數人想要走他門路,這些天不僅是那些士林文人來府拜訪,甚至連王公大臣的子弟家臣也會致帖拜見. 一時間原本最受人鄙夷的老狐狸精竟然成了人人追捧的香餑餑,然而於鶴卻絲毫沒有欣喜. 天子如龍,喜怒無常,歡喜時恩澤似海,震怒時暴虐無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是天子近十年來再一次對於解決邊疆局勢的嘗試,更是想一次性對軍權實行徹底掌控. 前路看似輝煌,腳下卻如履薄冰,於鶴這些日子甚至忙出了病. 喝了口參茶,於鶴從腳下拿起幾份文碟來觀瞧,這些都是已經經過幾次篩選才留下來的,但依舊堆滿了他的腳下. 噔噔的敲門聲傳來,於鶴心裡正煩躁著,便語氣稍重了些,“不是說近日誰也不見嗎?” 外麵笑聲傳來,“於公的囑咐如何能忘,隻是之前於公也特說過,若是那賈家子來府定要來告一聲.” 於鶴眉頭一放,“賈瑜來了?” “正在偏廳等候.”外麵的聲音停了片刻,猶豫地說道:“他不會也是為了這次選武之事來的吧?” 於鶴輕笑一聲,“不見得,這小王八蛋心裡機靈著呢,這種事情皇帝在上麵看著,也就那愚蠢至極的敢上我門拜訪,他呀,多半是找我尋仇了.” ...... “寧榮賈家何其大也,些許商戶之言也會在意?” 賈瑜心中暗罵,要真是些許商戶我至於找你來,靠著壟斷我都能逼他們就範,可是有著諸多文林的推手,原本的商業矛盾事件,已經演變成為了賈家的信譽問題了. 這可是天大的事情,畢竟在古代這種信息閉塞的環境下,謠言可以殺人!更何況賈家自身所處的位置,就決定了它的一言一行在天子耳目下會被無限放大. 這也就是賈瑜心中很不情願,今日也要拜訪於鶴的原因. 可是這老頭也不知練了多少年的太極拳,這推手簡直可稱得上爐火純青,無論賈瑜如何暗示,他就是不肯透露一毫. 賈瑜逐漸感覺到不對勁了,如果隻是這老頭想報複自己,僅此而已罷休就是,想必因為名譽虧損,自己這個主事人回去免不了受些責罰. 可如果放任事態繼續發展下去,就會變成他與賈家的對抗了,憑他一個吏部尚書未免太不量力了些. 到底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