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姨娘還是奴才?(1 / 1)

鴛鴦最近心裡越來越憂慮了,以往看上去熱情洋溢的一個女孩子,現在卻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連賈寶玉都常說,往日好端端一個水做的姑娘怎麼變成如今枯木一般了,連說笑都不會了。 他是不問外事,醃臢事王夫人也不會讓人亂給他講,自是不懂鴛鴦的難處,還一個勁地去撩撥人家,可鴛鴦那邊就苦了,她兄嫂原本就是個勢利眼,之前賈赦不顯,他們多少按捺地住,想著指不定鴛鴦還能有更好的出路,這會子賈赦突然闊綽起來,他們可管不了那些,東拚西湊弄了些禮,上趕著到賈赦這邊拜見。 俗話說飽暖思**,賈赦這幾天大手大腳花了不少錢,用後世的話,生活質量提升了,這精神水平得跟上,正想著討幾個年輕美豔的小妾,那裡就有人過來說了,頓時他就來了興致,對著金鴛鴦他眼饞可不是一兩年了。 要想從賈母手裡討來鴛鴦,那可不容易,賈赦也動了心眼,知道自己平素不討賈母的喜,就三天兩頭的從外麵花錢弄來些新鮮玩意到她那去請安。 賈母偏愛小兒子,對賈赦難免心中有些愧疚,隻是賈赦平常行為品性不端,自己就算有心補償他一二,也總是難為。 可是最近這些日子聽說賈赦不知從哪裡搭上了生意,日子倒是過得滋潤,不僅如此,這性子貌似也變了,難得不出去鬼混,天天都來自己這坐一會,說是陪陪老母,還帶了不少新奇東西討自己歡喜,相比之下賈政忙於公務,平素少在家,一來二去賈母有時候開玩笑還說:“這打小疼得算是白養了,怪道窮養兒子富養女,原是真話。” 眾人自然是奉承賈母好福氣,一對兒子都是懂得孝順的,隻是金鴛鴦眼裡卻是哀傷一片,每次賈赦來時,目光掃過她時裡麵那些淫穢,她可瞧得一清二楚,可這會兒又怎麼說出口。 …… “這怕是難了,真真是,那樣一個好人,要真落到大老爺手裡,還有的好嗎?”探春氣憤地扭了扭手中的繡帕。 “你們心疼人家,怎不去跟老祖宗說,要是不敢,那我去說就是。”湘雲這邊正要起身,寶釵連忙把她拉住。 “快把這性子改了吧,這會子赦老爺正跟老祖宗母子情深呢,你巴巴地去說,指不定兩邊都不討喜,你天天跟我念叨好容易從家裡出來不用受那氣了,要這邊再把老祖宗得罪了,把你送回去,恐怕以後也難過來了。” 湘雲自然是知道這個理,可她一扭身子皺著眉說道:“我回去頂多受些苦,可鴛鴦要是落大老爺手裡一輩子不就毀了。” 寶釵見勸不住她,便扭頭跟探春說道:“瞧瞧這人可不瘋了,你這些年叔嫂沒把你拿出去定親,不就是因為那邊老祖宗不願意嗎?要真惹惱了老祖宗,你就不怕你……” “呀,你怎麼又說到我身上了?”湘雲紅了臉,俯身去擰寶釵。 探春連忙把她們拉開:“好了好了,莫玩笑了,那邊鴛鴦指不定心裡愁成什麼樣了,你們還在這樂。” “不然還能怎麼樣,這事我們不好去說,除非……寶兄弟。” “快彆提他了,連自己的奶嬤嬤都管不住,這事更彆指望了。”探春自上次跟李嬤嬤拌嘴後,就對寶玉態度不怎麼好,雖說後來寶玉專門找她來致歉了,但兩人的關係還是比往常淡了許多。 “聽說寶愛哥哥最近也不怎麼好,三姐姐可知道怎麼回事嗎?”湘雲自是不知道他們間的事,這裡還繼續問著。 探春嫌棄地揮了揮手:“都是些醃臢事,說了也臟了你耳朵。” 湘雲聞言捂了捂嘴,她眼裡寶玉可一直是那如同女兒般潔淨的人,平素她但凡說個經濟文章,寶玉都要說她俗,這會該不會也染上那些壞毛病了吧。她又想著自己平素跟寶玉那般親近,渾身都不自在了起來。 寶釵倒是有心打圓場,笑著說:“莫想歪了,你三姐姐就是氣不過當時她跟李嬤嬤拌嘴,你愛哥哥不幫他,這才在背後說他壞話,隻不過就是跟東府那邊秦大奶奶的弟弟親近了一些,兩人都是那長得柔的,府上也就嚼起閒話了。前一陣子,你瑜二哥還特地為這事叫了好多人去訓了一頓,我們的話你信不過,瑜兄弟的話你總該信了吧。” 探春雖然不喜歡寶釵這老好人的樣子,但她也不是愛背後說閒話的人,點了點頭算是應了。湘雲聞言拍了拍胸脯:“我就知道,寶愛哥哥不是那種人,他這會魂不守舍,定是因為林姐姐不在。” 說到走了幾個多月的林黛玉,探春又是歎息:“聽南邊來信說,林姑父身子愈發不好了,不曉得顰兒得哭成什麼?” “要不說家家有家家的難事,咱們要是都去管也是操心不過來的,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罷了。” …… “你知道,老爺身邊沒個可靠的人,我下無所出,又不討喜,這才鬨得大房沒甚體麵,有心尋個人放在前麵,隻怕那些牙子手中不乾淨,不知道根底,指不定買進府來又得生出多少事?家生女裡麵滿府想尋個能當事的,找來找去也就你一個了,瞅瞅這麼多年,老祖宗那裡你都弄得妥妥帖帖,我們都瞧在眼裡。”邢夫人拉著鴛鴦的手,不住地打量著她,隻覺得滿意。 一身藕色羅裙,高挑個子,兩道柳眉、小巧瓊鼻、鵝蛋臉,配上那淡淡的雀斑,放眼府裡這金鴛鴦無論是品性,能為還是模樣在丫鬟裡那都是數一數二,錯過這個村可真沒那個店。 此時鴛鴦被邢夫人拉著手,隻是紅著臉並不說話。邢夫人隻當她害羞,繼續說道:“嗨,你都這麼大了,這事有什麼好羞得,你來了是安家的,跟那些狐媚子定是不一樣,一個姨娘位定是少不了,要是過一年再有個兒子,隻怕跟我都是齊肩,那才是好日子來了。” 鴛鴦心裡隻覺得委屈,聽邢夫人這意思貌似這姨娘是自己眼巴巴要求得一樣,眼圈都有些紅了。邢夫人見怎麼將她都不說話,便也來了氣,“往日說你是個精明人,如此怎麼也糊塗起來了?放著主子奶奶不當,做這勞什子丫頭,就算熬了這幾年往後還不是被放出去配小子的命?如今天大個好事落在你跟前,還這麼膩歪,莫不是你害臊不好答應,那我就跟你兄嫂說去,讓他們跟你談,想必你定是好意思了。”說著也不管鴛鴦如何,放了她的手就往出走。 鴛鴦心中氣急但卻又奈何不得,正一個人在院外轉的時候,就見一人走過來把自己一拉,“這又是有什麼難事了,從未見你這般苦著臉。” 鴛鴦先是一驚,隨後看去才發現是襲人,隨即歎了口氣道:“我還能愁什麼,不就是那醃臢事嗎?” “你兄嫂又逼你了?”襲人多少也知道點這件事,趕忙把她拉到一邊沒人處問道。 鴛鴦冷笑一聲:“上次罵了一頓,他們哪還有那個臉,今兒正主親自上門了。這真真是個賢妻平素殷勤慣了,多咋也沒見過這會兒替自家爺們討小老婆還這樣殷勤。” 襲人心中一驚,連忙追問:“大太太親自來了,到底怎麼回事?”鴛鴦便把邢夫人說得話原原本本地給襲人說了一遍。 襲人聽話心中五味雜陳,她心中是有股子勁的,自小被賣到這府裡便想著有一天能出人頭地,先開始跟著賈母,後來跟著湘雲,最後才被賜給了賈寶玉,若說她沒有做姨娘的心思,那定是扯謊。可她也知道,鴛鴦跟自己不一樣,自己是老實本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鴛鴦則是老祖宗的左右手,大事小情處理了多少,心氣自然比自己高,彆說這會邢夫人拿個姨娘位來求她,就是有一天大老爺把邢夫人休了,真拿正妻去娶她,恐怕鴛鴦也是不願意的。 這邊兩人正說著,就聽見有一句帶笑的聲音喊道:“我正找你呢,沒想到卻在這裡。”二人一瞧,原正是鴛鴦的嫂子,道了聲襲人姑娘後,便喜眉笑眼地說道:“給你道喜了。”她話還未說完,就見鴛鴦啐了她一口道:“呸,什麼狗屁喜事,少拿你那屁話來我這裡說,成天看著人家丫頭成了小老婆,一家子都跟著作威作福,自己眼睛熱了就把我往那火坑裡推,你怎麼不去當那小老婆?嗬,我若得了體麵,你們自然在外麵橫行霸道,自己封自己當什麼舅爺,我若不討喜,你們又成了那縮了頭的王八,屁話也不敢吱一聲,哪會管我的死活!” 一番話說得她嫂子又羞又惱,“你願意當這個奴才你就當,我隻勸你一句,惹惱了大老爺,可彆連累我們。” 鴛鴦氣急反笑,拉著襲人說道:“你看看她這張嘴臉,要得勢時怎麼不說彆跟你們牽連?這會子我不同意,又來說這話,也不知道你這是嘴還是屁股,儘往外麵放屎尿,醃臢死人了!” 襲人連忙給她嫂子使著眼色,一麵又去寬慰鴛鴦,鴛鴦嫂子知道自己待著也沒臉,哼了聲便一溜走了,留鴛鴦在那裡又是哭又是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