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蠢賊(1 / 1)

“私闖將作坊偷竊,謀殺兵卒掩罪,勾結領兵軍將,倒賣朝廷軍械,這些罪名取一件出來都是不得了的大事,沒想到賈公子竟然做全了,真是光宗耀祖,想必寧榮公在天之靈也足以告慰了。” 一旁記錄的文書咧了咧嘴,這秦老狗真不愧是禦史言官出身,說話也忒損了些,難怪連陛下久了都不想他在眼前晃悠。想到這裡他抬眼看了看站在那裡的賈瑜,發現他的臉色並無些許變化,不由得偷偷地給他豎了一個大拇哥,不說彆的,十三四的少兒郎站在這大理寺昭獄公堂裡還能麵不改色,還真是有那幾分沉著冷靜的大將風度,隻是怎會……唉,他歎息一聲,又複記錄起來。 賈瑜輕笑一聲,看起來似乎對眼前那有他半人高的罪狀不屑一顧。秦應雲的瞳孔陡然變大了一些,麵上的怒意已經抑製不住了。 “好,既如此賈公子看來是認罪伏法了?來人!讓他畫押,給我打入牢獄!”秦應雲抬手準備去抽令箭。就聽那邊賈瑜搖頭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秦相爺何必費這些勞苦,拿一句莫須有就是。” 文書張大了嘴巴看著賈瑜,好小子,這膽子也太肥了,這話都真敢說。這官路上的哪個不知道,秦應雲出自江寧秦氏,與幾百年前那逼死嶽飛的奸相秦檜雖不同宗然卻同族,當初秦應雲位至監察禦史的時候,就有人以此攻擊他,說他與當年的秦檜不僅同族,而且更是都為禦史,不得不防。秦應雲有心反駁,但總不能不認祖宗吧,隻得憋著一股氣,當時朝堂上都笑說這秦老狗總算是叫喚不動了。 好在皇帝並沒有因此降罪他,反而對他更加信任,隻說當初南宋之衰在於皇帝不在於臣子,也讓秦應雲大為感動。皇帝都這樣說了,這事也就沒多少人提了,不過這還是秦應雲心中的一根刺,少有人撩撥也就不顯疼,今兒倒叫這個愣種給挑出來了,文書這次給賈瑜挑了兩個大拇哥。 “哈!”秦應雲怒極反笑,“好個巧舌如簧的少兒郎,就算我秦應雲是那奸黨佞臣,你一個黃口小兒,謀財害命之徒焉能與嶽武穆相提並論。莫須有?我倒要讓你看看上麵哪一狀哪一條不是人證物證俱在!來人,把後麵那些東西拿上來給瑜公子瞧瞧。” 不一會大堂內就堆滿了器具和站著一片人,賈瑜隻覺得自己都快被掩住了。 秦應雲拿起一柄火槍,對著旁邊一位匠人打扮的人問道:“你是寧府請去的匠人?” 那匠人頓時一跪,顫顫巍巍的說道:“小人本是東大街的鐵匠,有一日聽聞賈家正在招匠人,給的錢還不少,小人有心想賺些錢就去了,就算去了也隻是乾些本分活計,其它的小人真是不知道啊,求大人擾命,求大人饒命。” 秦應雲走過去對他說:“你隻是我傳喚的證人,與罪名無關,不必如此。但你若敢有些許隱瞞,我定不饒你!”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大人問什麼,小人就說什麼。” “好了,起來說話,你是寧府匠人有何憑證?” 匠人顫顫巍巍地從胸口拿出一張紙來遞給秦應雲說道:“大人,當初去寧府做活的時候,他們要小人簽一張叫什麼合同的東西,說是先付一部分的錢,等全乾完了憑這東西再去領剩下的錢,小人怕弄丟了到時候不作數,就一直揣在身上,現在活還沒乾完,故而這東西還在,還等著領錢呢。” 秦應雲聽聞之後頓時橫了賈瑜一眼,冷笑著說道:“沒想到還是個愛吸民血的螞蟥,當我不知你們這些苟且事,隻怕欺負他們不認字,到時候一筆也做不得數。” 賈瑜打了個哈欠,懶懶地說:“大人可以去問問,滿京城的勳貴家,誰請人做活,活都沒上手就先付一半的定錢?又有哪家還會包吃包住,工傷費全包,乾的好還會有賞錢?隻怕放眼大齊也就我寧府一家了吧?” 秦應雲不敢相信,看了一眼工匠,見他並無反對,嘴角頓時抽了抽。 工匠看了看秦應雲,又看了眼賈瑜,小心翼翼地問道:“二爺,那活還乾不乾了,我這還等著領錢呢。” 賈瑜笑著說:“你放寬心,等我今天把這事弄好了,明兒就開工,錢定是少不了。” 文書那邊聽著直嘬牙花,這話叫他怎麼留錄?把大理寺當菜市場了?何況他身上還背著那麼多罪,什麼叫今天弄好,明天就開工?想了想還是把剛才那兩行字刪去。 工匠聽了這話頓時眉開眼笑,剛剛那副怕得要命的神情頓時消失無蹤,秦應雲看到隻覺得想罵街,感情你剛剛那副委屈的樣子都是怕拿不到工錢啊? “好了!問你什麼就說什麼,哪來的這些廢話?我再問你!這火槍是不是你們寧府製得?”秦應雲瞪著眼睛看著那位工匠。 工匠被他這麼一嚇,頓時有些發懵,下意識看了看賈瑜,發現他不留痕跡地點了點頭,便小心地說道:“是,我們府上的火槍跟其它的火槍不一樣,大齊其它的火槍都是從前麵塞藥彈,我們府上製出來的二爺叫後膛槍,是從後麵放進藥彈的,這東西彆的地方都沒有,打眼一瞧就能看出來。” “好!賈公子,如此一切就清楚了,這十幾把火槍是追捕那些私闖將作坊的盜匪途中所獲,按照這個說法,除了你寧國府滿大齊都沒有,你要作何辯解?” 一直在外麵皺眉沉思的維奇聽到這話突然低頭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頓時佩服地看了一眼賈瑜。 無人注意到那個西方男子的表情,就見賈瑜推開身邊的人走上前去說道:“秦大人能不能借我一瞧?”左右衙役頓時提著刀往前一逼,嚇得那工匠頓時一個踉蹌坐在地上,但賈瑜卻是麵不改色,依舊向秦應雲伸出手問道。 秦應雲嗤笑一聲,揮退了兩邊衙役,將火槍遞給了他,嘴上還不由得笑道:“我當禦史那麼些年,參過的武將也百十來個,其中不乏屍山血海裡滾過來的,隻不過一小兒而已,你們倒是怕什麼?” 賈瑜沒去管他,熟練地拆開火銃看了看,嘴上卻是忍不住笑出聲來,秦應雲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等著他解釋,卻沒想到賈瑜越笑越烈,最後滿公堂都隻餘他的笑聲。 瞧著秦應雲的臉色都要紫了,賈瑜終於稍稍止住了一些笑,歉意地對秦應雲說道:“實在是對不起,秦大人,隻是想到一群匪徒拿著沒有燧石的火槍把大齊將作坊搶了,就忍不住,忍不住笑出來了。” 賈瑜把空落落的槍尾拆開給秦應雲等人觀瞧,又是不由得出言道:“秦相公,連我一個黃口小兒都知道這些,那些盜賊是不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