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萬物為銅(1 / 1)

“什麼?薑清?老皇叔?”許莫寧眉頭一緊,手指不由得開始敲打起桌麵。 “那塊令牌是從賈瑜身上親自拿下來的,絕對不可能會出錯,除非,除非他那塊令牌本身就是假的?這也不可能啊?誰吃了豹子膽敢偽造國公令?”何輔仁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記得之前寧國府的爵位是他大哥賈珍襲的吧?” “你的意思是?” “趁這案子還沒結,傳喚賈珍過來,那是個慫貨,三棒子下去恐怕就全招了,至少得讓他們吃上一個保管不善的罪名,先監禁他們幾日,至於其它東西罪證,有的是時間拚湊。” “全砸了。” 兩人聞言朝樓梯處看去,左向明搖著頭朝這裡走來,許莫寧驚訝地說:“難不成案子結了?” 左向明低頭悄悄地對他們說道:“我感覺情況不對,我們可能被算計了。我之前也想到了傳喚賈珍這個主意,隻是在衙役趕到時,寧國府已經掛起白幡了。” “賈珍死了!?” “他不僅死了,而且還將所有罪名推在他的身上,並且將榮府的賈赦也牽入其中,我們的處境不妙,賈赦比起賈珍來,更是個軟蛋,如果被他咬上我們一口,那可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許莫寧覺得額頭有些疼,原本拿來玩笑的東西,竟然變得如此燙手,“事到如今隻能暫時放棄賈赦了,你沒有親自與他謀劃吧?” “我隻是請我門下師爺轉話給他而已。” “那就好,把你的師爺丟出去,其它的由我想辦法。” …… “滴答。”賈瑜聞聲看了看腳下,不知何時地上已經有了一層水跡,他不由得摸了摸臉頰,自己哭了?看著眼前賈珍的靈柩,他不知道自己作何感受,前世看紅樓的時候,他對賈珍的印象並不好,怒其不爭,更是對他染指秦可卿的事情十分作嘔。 可是這七八年的朝夕相處,雖說有利用他的時候,但大多數情況下,賈珍還是儘到了兄長之責,沒想到隻是一天,便生死兩隔。 他絕不相信賈珍死前那些所謂遺言,賈珍的性子他很了解,說句不好聽的話,為了活命什麼都能乾出來,這時候卻說什麼畏罪自殺,實在是可笑之極。 “二叔。” 一聲嬌弱的聲音從後麵傳來,賈瑜聞言向後看去,隻見秦可卿身著素服,頭上纏著一跟白色布帶,眼角處似有淚光。 隻是一眼賈瑜就有些神情恍惚,原本就美如天仙的秦可卿在這樣的裝飾下,隻覺得似雨中梨花,風中弱柳,讓人不由得想將她護在懷中。 狠狠地咬了嘴唇一下,賈瑜暗罵自己要風流也不是這個時候,大哥剛死就窺覬人家的兒媳,這也太混賬了。 趕忙轉過身去,又是看向賈珍靈柩,嘴中說道:“侄兒媳婦節哀,尤大奶奶那裡自有我去說,寧府血脈本就不多,現在,唉,還請回去告訴蓉兒,讓他調理好身子,等過一段時間,我會為他找些活計,以後日子還長,我們叔侄還要互相幫襯的。” 許久未聞秦可卿回話,賈瑜還以為發生了什麼,轉過頭去查看,卻見一道倩影朝自己懷裡撲來。 賈瑜心中一驚,趕緊將她向外推開,口中怒言道:“秦氏!你瘋了!?你這樣做,也不怕珍大哥魂魄歸來尋你!?你置蓉兒於何地?我……” 正在驚怒中的賈瑜,語氣突然停滯下來,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眼前的秦可卿。 秦可卿微微一撤,從他懷裡出來,原本臉上的哀愁嬌弱全部消失不見,隻餘下淡淡地一抹笑意,“天地如爐,萬物為銅,太平犬,階下人,賈公子就打算這樣忍氣吞聲下去,苟活一生嗎?” “這句話,是誰要你說的?”賈瑜感覺到自己的腦子已經不受自己控製了,說話時槽牙被咬得發出嘶嘶的響聲。 “二叔,這句話是誰說的不重要,二叔怎麼想才是最重要的。”說完,秦可卿盈盈一禮,向後退去,隻著棉襪的玉足走動時不留一絲聲音,如風一般消失,好像從沒有來過一般。 賈瑜抬起右手,看了看剛剛秦可卿塞給自己的那塊令牌,國公令在燭火的照耀下,宛如鏡子一般,上麵反爍著賈瑜猙獰的麵容。 …… 三伏天就算到了夜晚也有些悶熱,賈赦在抱怨寧府為了一個罪人的葬禮竟然鋪張三日的同時,也不由得對寧府的財力有些豔羨。 “一群敗家東西,有了錢就這樣花,難怪早死。” 擦了擦頭頂的汗水,賈赦把之前為了接待賓客而取來的祖器擦拭乾淨,準備放回宗祠。 自從焦大搬出去了,賈氏宗祠內便顯得更加死寂,賈赦推開門頓時覺得幾股陰風吹來,汗津津的脊背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嘴裡不知嘟囔著什麼,賈赦抱著祖器慢慢向祠堂內走去,剛走進兩步卻發現裡麵已經有了一道身影。 這可把賈赦嚇夠嗆,手裡的祖器差點摔了出去,好懸瞥了眼才看清原來裡麵站的是賈瑜。 這猴崽子真不是個東西,跟個死木樁子一樣,杵在這裡嚇唬人玩,賈赦嘴裡嘟囔著,便又往裡麵走去。 走近一瞧,更覺得奇怪,一向喜歡清爽素潔的賈瑜今日竟然穿上了黑金色的祭服,頭戴紫金冠,腰著四品素金帶,這可是平日裡年節祭祖才穿的,何況這祠堂裡可是點著十八根長生燭的,就算是他都覺得熱,不知道賈瑜這是抽了哪門子神經了。 嘴裡嘟囔著,他卻懶得管這些,累了一天了,賈赦早就想回去歇息了,便悄悄地放下祖器,轉身就要離開,就在他前腳剛要邁出宗祠的時候,就聽身後賈瑜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賈赦啊。” 賈赦聽到這聲突然愣住了,從小到大哪怕是賈母跟代善公都是呼他赦兒,自他承爵之後更是幾乎沒人敢直呼他的名字,今兒陡然聽見賈瑜叫他姓名,他一時竟然迷糊了,有那一瞬間竟然還不知道賈瑜在喊誰。 然而下一刻賈赦的臉就黑下來了,轉身說道:“瑜哥兒,雖說你是族長,可是這長幼的分寸你還是得曉得,長輩之名是你能直呼的嗎?” 賈瑜慢慢地轉過身來,賈赦這才看見,賈瑜手中拿著的是供奉在寧國公賈演牌位前的禦賜龍泉劍。 剛剛乾燥的背部瞬間又布滿了冷汗,賈赦咽了口唾沫,下意識往回看去,卻發現來時還敞開的宗祠大門,不知何時已經關上了。 黑金祭服在長生燭的照耀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原本身量較小的賈瑜,身後的炫影與高懸璧上的寧榮公遺像重疊在了一起,在這樣的襯托下宛如神明。 “賈赦啊,你為什麼非要?惹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