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魏珩如約而至。而此刻顏熙,也已早早做好了準備。
因這次已是成品,所以魏珩準備充足。護在馬車兩側的護衛,也要比之前多許多。
魏珩覺得,倒也不至於真有人會敢使壞。但凡事有個提防總是好的,已經走到最後一步,萬不能掉以輕心。
路上倒沒什麼動靜,而到了宮裡後,此刻明德太後的壽康宮內,不僅二位太後人在,還有皇後同幾位高位分的妃嬪也在。甚至,連尚服局的尚服大人和司飾司的幾位女官也在。
當然,婉柔也在。
顏熙提前並不知道會有這麼大陣仗在,所以,一時瞧見了這麼浩大的陣勢,倒有些緊張起來。
但她知道,越是大場麵就越不能緊張,越是慌亂就越是不能錯。
垂著頭跟在魏珩身旁,同之前幾次一樣,先規規矩矩給太後皇後等人請安。
明德太後如今對顏熙是多了些許好感的,此番瞧見她人,忙笑著說:“快起來吧,也不必多禮了。”目光又落在一旁魏珩手中的那方盒子上,明德太後麵上笑容更甚。
她一臉期待問顏熙和魏珩二人,道:“就是在這盒子裡了?”
魏珩微頷首:“回太後,正是。”
“快,快呈上來,讓哀家瞧瞧。”明德太後略有幾分迫不及待。
在場的人,除了尚服局的幾個人外,其餘人也都抱著期待的目光。
顏熙又更緊張了些。
她雖對自己親手做出來的這頂鳳冠很有信心,但她也不敢有十全的把握一定會得太後和宮裡諸位貴人的喜歡。
雖說從小爹爹就教她,說輸贏並不是最重要的,但此時此刻對她來說,她還是很在乎這個結局的。
她想家中祖傳手藝能得到認可,想實現祖母的願望。
也想能儘早在京中揚名。
顏熙垂落在身側的手緊緊攥住,一顆心似乎跳到了嗓子眼。
明德太後身邊的嬤嬤走了下來,從魏珩手上將盒子接了過去。
送到明德太後跟前後,嬤嬤將盒子打開。
木盒隻打開那一瞬間,明德太後的目光就立即被盒中之物所深深吸引住了。
雖然之前有看過半成品,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此刻當一個完整的鳳冠呈現在她麵前時,她還是像第一次一樣驚豔。
不,是比上次看到半成品時還要驚豔。
整個鳳冠難得的是以綠色為底色,兩邊以白色珍珠為點綴。其實用色和做工都並不奢華,也沒有十分的貴氣。
但看在眼裡就是舒服。
乍一看讓人眼前一亮,待靜下心來細處仔細瞧,更是令人讚不絕口。
巧思獨到,每一顆珠子都鑲嵌得十分的恰到好處。但更令人欽佩的,還是要屬技藝。
內行人一看就明白,能擁有這樣巧思和手工的人,是有極大的天賦在的。
宮裡什麼樣的華貴首飾沒有?但能讓人過目便難忘,且越細欣賞越覺得妙不可言的飾品,才是稀缺和罕見的。
所以,還沒等太後開口說話,那就站在太後身旁的尚服局的女官大人便主動說:“太後娘娘,臣輸了。”
尚服局的劉尚服乃正三品女官,在後宮中,也算有一定地位。便是一些不得寵,或是位分較低的妃嬪見到她,也得客客氣氣的。
宮裡誰不知道這劉尚服心高氣傲,可如今,她竟能在太後跟前,當著這麼多人麵主動認輸,這不免惹來了眾人的嘩然和私議。
皇後笑著問她:“劉尚服,太後娘娘可還未開口呢。”
那劉尚服則說:“回皇後娘娘。輸贏已成定局,臣即便再做掙紮,也是無濟於事。與其如此,臣倒不如主動些。願賭服輸,輸給這樣的珍品,臣心服口服。”說罷,她這才朝一旁顏熙望去。
方才因心高氣傲,瞧不上這樣的野狐禪,所以並未正眼來看。
這會兒正眼打量了後,劉尚服心中倒也驚歎於顏熙的美貌。
明德太後則笑著道:“哀家與尚服局淵源頗深,可以說尚服局是哀家的娘家人。但既是比賽,就要做到公平公正。論巧思,論手藝,都乃這位顏姑娘更甚一籌。”
完了,又不免嚴肅著點了劉尚服一句。
“不是哀家挑剔,隻是近幾年來,司飾司的飾品的確難有心意。太過中規中矩了,不免死板了些。哀家今日不問彆人的錯,就問你的錯。你這個尚服大人,首當其衝,該記一過。”
劉尚服不敢出言狡辯,忙站出來請罪。
劉尚服一站出來,跟在她身後的那幾個司飾司的女官,也都站了出來。
明德太後素來寬厚,尤其是對尚服局的人。
她也沒罰什麼,隻說讓她們回去再好好鑽研手藝,爭取早日拿出不同凡響的飾品來。
然後就打發她們回去了。
皇後和一眾妃嬪等人,甚至是明懿太後,本來都是衝著瞧熱鬨來的。如今見這熱鬨沒瞧成,眾人也都興致蔫蔫,自然沒理由再繼續呆下去。
明懿太後率先開口:“如今婉柔出嫁的鳳冠霞披都已定成,宮裡一應送嫁事宜也都準備妥當。隻待到了那日,婉柔便可風光大嫁了。姐姐,妹妹在這裡先給您道聲喜了,婉柔的婚事可是您一手操辦的,如今事事順遂,合該可喜可賀。”
明懿太後話裡有話,她是故意當著皇後的麵說明德太後更偏心先太子所出的婉柔,可刻意點當年事件之意。
明德太後乃今上生母,可在當年,她卻是更疼先太子一些的。
明德太後聽出來了,她看向明懿太後冷哼道:“這是聖上特意囑咐了要哀家來辦的,怎麼,妹妹是想哀家在聖上皇後跟前也擺太後的譜,便是答應了,也不好好辦這樁事?”又句句緊逼,“你是想哀家同聖上母子離心嗎?”
明懿太後有些沒想到明德太後今日話竟會說得這樣直白和帶刺,從前二人就算相互擠兌,也隻是打的機鋒而已。
像這樣明晃晃的針對,還是頭一回。
所以明懿太後微愣一瞬後,立即笑了起來。
“姐姐可是誤會我了。我怎可能有那樣歹毒的心思。”明懿太後又忙自己打圓場,給自己台階下,“姐姐,妹妹是說您這些日子實在辛勞了些,如今鳳冠霞披都敲定了,大婚一應事宜也都進展順利,您也可稍稍安心一些了。”
明德太後歪唇一笑,倒也沒抓著不放。
見明懿太後服軟了,她也就退了一步道:“有勞妹妹掛心了。”
明懿太後這才起身道彆:“今日沾著姐姐的光,能瞧見這樣的鳳冠,實在是妹妹的福氣。姐姐勞累了半日,且好好歇著,妹妹就先走了。”
明德太後隻點頭,沒再說話。
明懿太後走後,氣氛有一瞬的凝滯。緊接著,皇後也起身道彆。
皇後一走,下麵幾位妃嬪也都紛紛道彆。
*
因方才在壽康宮,明懿太後有意無意提了當年的先太子府,這不免叫皇後想到了如今齊王和太子府的處境。
而想到這個,皇後便一下子什麼興致都沒了。
恨和怨立即爬上心頭,可更多的,還是無可奈何。
聖上當年就是以庶長子的身份坐上了這把龍椅的,而如今,他為了證明他當年是對的,便廢嫡立庶。明明她所出之子才是嫡出正統,卻偏偏隻能屈居一個親王之位。
而那個賤人在潛邸的時候分明隻是個偏房,她的兒子偏偏就能位主東宮。
偏他們母子還爭不得、搶不得,若爭了、搶了,便就是在戳聖上脊梁骨。在告訴他,是他當年錯了。
皇後一身疲憊的回到寢宮,齊王已早早候在那兒等著了。
見皇後回來,齊王起身行禮。
“兒臣見過母後。”
皇後竭力撐起幾分精神來,望向齊王勉強露出笑容:“起來吧,你我母子間,就無需多禮了。”
齊王神色卻有幾分不錯,他瞄著皇後臉色,等皇後坐上正位後,齊王才說:“兒臣今日來,是有好消息告訴母後的。”
皇後卻歎息:“本宮如今還能有什麼好消息。”
齊王卻道:“方才父皇召兒子去勤政殿,告訴兒子說,小舅舅在西境大敗西羅國。不日,小舅舅便要帶著戰俘大勝回京了。”
“真的?”皇後眼中立即浮起了光彩。
但很快,又熄滅。
這個幼弟,其實同他們關係並不好。而且當年他之所以會去西境邊陲之地,且一呆就是十多年,還是她求了聖上調他去那兒的。
說是調任,其實同流放無異。
這十多年來,他也從未與家中有過什麼書信往來。當年就因為他堅持要迎娶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算是和家中決裂了。
而如今風光而歸,也不知,他到底會持一個什麼樣的態度。
*
顏熙最終得了太後黃金百兩的賞賜,出了宮後,她便直接回了簪花坊,沒再去棲梧院。
而此刻簪花坊內,丁香已經領著一眾坊裡的夥計候在門口了。見顏熙回來,一群人一擁而上,圍了過去。
顏熙心中雖也很高興,但她笑容靦腆,喜悅含蓄。
“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一會兒我讓丁香去給大家一人包個大封包。”顏熙是不吝錢財之人,既然太後賞了她黃金百兩,她也該拿出部分來同樂才對。
而夥計們聽說還有賞銀拿,更是樂得哄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