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熙知道他這會兒是想在自己跟前耍寶,但她既大概弄清了前世他的那些想法,她便也不想留在這裡給他這個機會。
從前都是她小心翼翼顧著他的情緒,哪怕是後來離開了魏家,礙著他的身份,她也得對他好言好語,生怕會得罪於他。
可如今,她隻想暢快的活。
高興了就勉強給一個笑,不高興了,她就想甩臉子,就想把自己的真實情緒全都表露出來。
所以顏熙見他跨坐去馬背上後又回首朝她望來,她直接錯開了目光,然後轉身離開了。
魏珩:“……”
魏珩知道她肯定是生氣了,不然不該會是這種反應。
謝端嬅到底找她說了什麼?
魏珩輕擰眉心,有些微惱之意。但此番騎虎難下,是他自己跳過來的,若不露兩手而是直接甩手離開的話,怕是太子那兒交代不過去。
所以,魏珩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身影越走越遠,而他不能即刻追過去問個清楚明白,隻能先留在這兒同太子等人周旋。
而待魏珩應付完太子,抽身而出時,天真的已經很晚了。
營帳早已紮好,明兒還得早起伴駕,這個時間也不適合再繼續留在外頭。眾人一哄而散各自回各自住處後,太子走過來同魏珩說話。
“景行今日似乎有心事?”太子而立之齡,早娶了妻生了子,為人穩重寬厚,外人都道他是一個厚道的好兄長。
魏珩同太子並肩而行,二人邊聊天邊散步從校場往營帳方向去。
魏珩始終守著君臣之禮,略落了太子半個肩膀,走在他身後一點。聞聲,魏珩隻是一聲苦笑道:“說來不怕表兄笑話,還不是為了那些事。”
無外人在的時候,魏珩稱太子為表兄,也算是親近和示好。
太子說:“世家大族,最是在意門第了。你又是國公府世子,未來的家族繼承人,魏國公一時執拗想不開,也是能理解。但你的婚事不隻是魏國公一人說了算的,還有靜華姑母在。何況孤也看得出來,父皇也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孤聽說,父皇去找了祖母,祖母還把那位顏姑娘帶在了身邊。”
“如此看來,是魏國公勢單力薄。反倒是你……”太子笑著掄起拳頭來,輕輕在魏珩大臂上打了一下,以此來表示表兄弟二人交情不錯,“大家都幫你,倒是你勝券在握。”
魏珩笑起來。
雖然他其實並沒有被安慰到,但也裝著是被太子安慰到了的樣子。
魏珩不笑時如冰若雪,高冷孤傲。一旦笑,大有種冰消雪融春暖花開的架勢。
“臣明白了。”魏珩說,“表兄說的對,既他容不下顏氏,我又何必再去糾結他同不同意呢?大不了,我就同當年的徐將軍一樣,直接另立門戶。”
魏珩這些話隻是說給太子聽的,其實他自己心中冷靜得很。魏家的一切,他不可能放棄。
若他真棄了世子之位,棄了繼承爵位的資格,棄了所有所有……那麼,便宜的隻有彆人。到時候,高興的怕也是父親吧?
又或許,他老人家心中如今也正是打的這個盤算。
魏璟雖腿有殘疾,恐不便繼承國公府爵位。但他日後會娶妻室,會誕下子嗣,大房隻他和魏璟兩個兒子,按著長幼有序,若他離開了魏家,魏璟又誕下子嗣,那麼他的子嗣的確是有資格繼承爵位的。
從小到大,其實魏珩同這位隻大自己幾天的大公子魏璟並無什麼矛盾。甚至,兄弟二人可能連見都沒見過幾回。
從小二人就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犯。
而陶姨娘走後,魏國公發了瘋一樣倒戈叛變,背叛舊主,背叛發妻,攪得京中風起雲湧,血氣腥腥。而魏璟,比起其父來,著實是淡定許多。
隻是把自己關在屋中,本就不愛出門的他,更是鮮少再踏出自己院落半步。
魏珩不是沒有疑心過他是否在暗中籌謀什麼,但他培養訓練了多年訓練出來的人,也是愣沒有查出魏璟的半點蛛絲馬跡來。
魏璟就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每日日子過得極簡單,就是看看書,養養花草,悠閒恣意。
魏珩故意說完那句話後便有些走神,他聯想到了太多。還是太子略激憤的一句話,才重新又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太子說:“景行,你可彆犯糊塗!”太子寬和時,是好兄長模樣,但嚴肅起來,又自有其威嚴在。
至少這會兒在同魏珩說這句話時,他表情是嚴肅得有些嚇人的。
魏珩抽回思緒,側首朝太子望了眼,他笑了笑。
“說著玩玩的,表兄彆當真。”
太子說:“畢竟是親父子,再有矛盾,也不該鬨到那種地步。何況,你若真另劈了府邸來住,靜華姑母怎麼辦?”
魏珩隻能再次笑著道:“多謝殿下提醒,臣知道了。”
前麵已到營帳,二人的寢帳不在一個方向,太子駐足,又同魏珩說了幾句後,這才轉身往自己寢帳去。而魏珩,目視著太子走遠了後,他才一點點斂儘了臉上笑意。
黑暗中,他目色沉沉,早沒了方才伴在太子身邊時的和顏悅色。
*
次日一早魏珩等人便伴駕去了深林中打獵,直到午後差不多未時正方回。武宣帝累了,回了龍帳先歇息,其他伴駕的王孫貴族自然也有了自己的時間。
有些人回了自己營帳歇著,有些人去了校場跑馬,而魏珩則看了謝國公一眼,朝他走了過去。
雖因之前的事謝國公對魏珩頗有埋怨,但他深知如今謝家的地位。所以在魏珩麵前,他絲毫未表現出對他的不滿,仍是如從前一般,客氣且帶著三分恭敬。
魏珩擰著眉心朝他走來,而後眼神示意一道走走。
直到走去一個僻靜處後,魏珩才問謝槐說:“我想找謝大小姐再談一談,不知可否方便?”魏珩語氣還算好。
但謝槐想到了上次他來找妹妹時的嚴肅模樣,不自覺便覺得魏珩此番找妹妹也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他本能道:“可是嬅兒她又得罪了世子?”
魏珩並不確定謝端嬅是不是和顏熙說了什麼,所以他隻說:“並無。”又解釋道,“隻是有些困惑難解,想求助謝大小姐一二。”
“這……”謝槐不確定是不是還是因為那個顏姑娘,他默了會兒後,又說,“嬅兒昨日去和顏姑娘道歉了,為了上次那事。”
魏珩感受到了謝槐的小心翼翼和唯唯諾諾,想著他的性子,以及謝家如今的處境……魏珩不免也解釋道:“謝大哥放心,那件事既過去了,我便不會再提。”又說,“想讓謝大哥讓我同謝小姐見一麵,也是有彆的事。”
魏珩索性道:“不若謝大哥回去征求一下謝小姐意見,看看她願不願意見這一麵。”
謝槐見魏珩好像的確是有彆的很重要的事要說一樣,心中躊躇一番後,便應了下來。
“那好。”謝槐說,“此事我回去先問問嬅兒,若她同意,我會差人來告知世子。”
魏珩頷首:“那就有勞謝大哥了。”
二人道彆後,謝槐便回了自己營帳。獨自坐著苦思冥想一番,卻怎麼也想不通後,謝槐隻能差人去將妹妹謝端嬅叫到跟前來。
謝端嬅過來後,謝槐看了帳內侍奉的人一眼,叫他們都退了下去。
謝端嬅見狀,也將自己婢女遣了出去。
隻兄妹二人在時,謝槐這才提起了魏珩來。
把魏珩的話轉給謝端嬅知道後,謝槐也是怕妹妹受委屈,又急急斥責魏珩說:“他到底還要怎樣?你都已經屈尊去向那顏氏道歉,他們到底還要怎樣?真是逼人太甚。”
謝端嬅卻說:“哥哥先不要急,可能並不是什麼大事。又或許,是魏世子有彆的重要的事說。”又說,“昨日我和顏姑娘相談甚歡,且魏世子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他不會是因為這事再找來。”
見妹妹都幫那顏姑娘同魏珩說話,謝槐也不好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