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黑與白(2)(2 / 2)

“我一開始的理想是在租界做個寓公,長命百歲……最好一下子就到一百歲,中間的日子全部跳過。”她端起紅酒杯,並沒有喝,隻是感歎道,“既然跳不過去,那就隻好一步步走了,但可惜的是,我又不想蒙著頭閉著眼往前走……所以,還是得出來做好人好事了。”

顧時銘眉頭微微皺起,試圖理解白茜羽此時話中的含義,文人在這一方麵總是有著奇妙的直覺,他隱約想到了什麼,那種類似聽到“這個時代”這幾個字的感覺又出現了,但一時卻把握不住。

白茜羽這番話,似乎也並不是說給他聽的,隻是抿了口酒,發出輕輕的歎息,“不過,想要做好人,人生就似乎會變得很艱難啊。”

顧時銘沉聲道,“做好人自然是難的,但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又有何懼?”

“……這詩不吉利,還是彆念比較好。”白茜羽放下酒杯,道,“看來你已經考慮好了?上次跟你提議的事。”

“考慮好了。”顧時銘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我願意。”

“太好了……不過你也可以不用說得跟結婚誓詞一樣,稍微有點惡心。”白茜羽搓了搓手臂。

顧時銘終於忍不住道:“不過,為什麼選我?”

“我這個人交遊很廣,最近奸商政客認識了一堆,千金闊少也結交了不少,但身邊還真不認識什麼愛國青年……”白茜羽拿起身邊的報紙,上麵的版麵刊登著他的作品,“能寫出這樣詩文的人,應該值得托付。”

顧時銘一愣,心頭微微熱了一下。

其實白茜羽不懂詩,她隻是順手了解了一下顧時銘這個人,便也順理成章地知道了他的筆名,好巧不巧地,她竟然聽過——上輩子的時候,似乎還入選過課文之類的。

她不太記得他生平做了什麼事,隻是隱約記得是個死得很壯烈的作家,曆史給了一個很正麵的評價……僅此而已。

僅此,卻也足夠了。

沉默了片刻,顧時銘深吸了一口氣,道,“謝謝,很榮幸。”

“也謝謝你信任我。”白茜羽笑了笑。

軍事調查處近兩年廣招成員,良莠不齊,在外的名聲可並不好聽,與她這樣的人扯上關係,顯然是一個很大膽的選擇。

不過,她托付給顧時銘的事情,並不算什麼危險的事情,一定要她以上輩子的標準來評估的話……大概也就是個公益項目吧?但放到這個世界,多少還是冒著風險的。

白茜羽起身,從抽屜裡拿出一份厚厚的檔案袋,“我寫的‘策劃案’……噢,就是計劃書的意思,本來是我自己做著玩的,你拿回去看看,哪裡不懂的問我。”

顧時銘接過,拿出檔案袋的紙看了一眼,便愣住了,搞了半天才明白——竟然是橫著的,像是畫畫似的篇幅,字倒是認得,就是上頭還有些圖表形狀,有的餅狀,有的樹狀,字數不多,隻是排布得錯落有致,很有條理的樣子。

顧時銘為難道:“白小姐,我大學裡學的是文科……”

“啊,抱歉,你不用在意,是我習慣了……做什麼事之前都要先準備個presentation,不然感覺就好像少了什麼步驟一樣,其實本來都是很簡單的事情……”白茜羽搖頭失笑,又遞了個信封給他,“這個,比較重要。”

顧時銘從信封的形狀判斷出了其中的物事,於是鄭重地雙手接過。

“要說的話,那天吃麵的時候,我都說過了。”她說,“以後請多關照了。”

“鐫之一定不負所托。”顧時銘看到對方露出訝異的表情,連忙道,“啊,是我的字號,一直未曾正式介紹……鐫刻的鐫,之乎者也的之。”

白茜羽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時代的文人還是取字的。

想了想,她說,“你可以叫我白茜羽,也可以叫我茜羽……當然,你要不願意也沒關係,你可以繼續叫我白小姐,我也有個英文名叫辛西婭,在玉蘭女校的同學叫我白素素,彆的不好說,名字我這邊還是有不少個的……”

雖然比不上對方名字的雋永深意,但數量上絕對是不輸的。

顧時銘愣了半晌,嘴角有些抽搐。

天色將暗,事情也已經談完,顧時銘將東西放進包裡,起身告辭。

白茜羽送他下樓,走到半路,他忽然想起來什麼。

“對了,你被退過婚嗎?”

白茜羽的目光瞟向他,大概是摸清了對方的性格,顧時銘不急不緩地道,“雖然有些失禮,但今天有人跟我說,你與一個以前是從直隸來的舊式女子長得很像。”

白茜羽挑了挑眉,“你覺得呢?”

“果然是認識的啊……她似乎很想再見到你,一直和我打聽你的事情。”顧時銘笑了笑,點到為止,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了。對於白茜羽的過往,說不好奇那是假的,但麵對他人的**,克製自己的好奇心也是他的修養之一。

儘管顧時銘在有些時候顯得有些迂,但很多時候都是屬於時代的局限性,作為這個從大師輩出的時代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他自然不是什麼平庸泛泛之輩。

白茜羽被他說破,也不解釋什麼,隻是抱著手臂,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看來她還是意難平啊……不過,你最好彆跟她說起我,和我們之間的事。”

顧時銘是何等的文學素養,單單“意難平”三個字,便聽出許多東西了,不由有些意外,皺眉問了一句:“會很麻煩嗎?”

如果白茜羽還是如剛進玉蘭女校那樣保守的行事,那大概會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可現在她無所顧忌。

她用超前的知識大肆炒作,用未來的秘密汲取名望與財富,本身就站在了聚光燈下,哪怕是唐家的手段,也查不出她究竟是怎麼得到的這一切——而舊式婦女的身份,隻會給她的身上更增添一層神秘的光輝。

虞夢婉的過往,已經不是她身上的枷鎖了。

兩人一路說話,一路走到門口,她倚在門邊,微笑地回答,“不,我隻是怕她氣死。”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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