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春風吻我(2)(1 / 2)

第104章

醉酒狀態下的人,是介於瘋子與天才之間的狀態。

這個夜晚,白茜羽很開心,是最近這些年少有的那種純粹的開心。

她扯下玻璃瓶裡的玫瑰花瓣,如同婚禮鋪路般灑了一地,她將昂貴的法國香水噴得滿房間都是,然後儘情地為所有的服務生分發小費,唯一令她不滿意的是音樂不夠激情,音效也不是很給力,讓她站在桌子上跳舞時很不好找節拍。

跳熱了,她就一邊脫衣服一邊往外走,好像有人攔住她問她要去哪,白茜羽理所當然地說去泳池遊一圈啊,她轟趴的彆墅通常都帶恒溫泳池的,但那人告訴她這裡並沒有泳池,白茜羽隻好作罷,隨即還是往外走。

沒走兩步,又有人攔下她問她要去哪,白茜羽順理成章地說要去燒烤,她轟趴的彆墅通常都有燒烤爐和新鮮食材的,但那人告訴她外麵天黑了,現在燒烤也看不清了,還試圖喂給她味道奇怪的茶水,被她一掌拍開。

幾經受阻,白茜羽終於有些生氣了,大喊著要回家,叫司機把她的布加迪威龍開過來,然後到處找停車場,但旁邊的亂糟糟的,總有許多人圍在她身邊,像是一堵隨時跟著她移動的牆,總是令她難以突破。

最後,白家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公主終於妥協地表示不回家了,也不去遊泳燒烤了,就在這兒老實待著,但她立刻又提出了一個新的要求——她要在屋子裡下雪。

於是,傅公館便迎來了一場雪。

春寒已經過去,炎熱尚未到來,春風從蘇州河的兩岸吹拂而來,掠過戰壕中抱著槍打盹的疲倦士兵,掠過街角裹著草席淺淺睡去的難民,最後吹起傅家公館廊下不知誰掛上的風鈴,叮咚作響。

燈光溫柔的客廳裡,飄起了絨花似的雪。年輕人們抬起頭,看著阿月帶領的丫鬟們站在二樓的欄杆前,她們抱著枕頭將裡頭的鵝絨灑下,抖落雪白而細碎的絨羽。下落的鵝毛大雪將時光放得很慢,仿佛就此停止,一切都定格在這一刻。

白茜羽站在客廳的中央,仰頭伸手接著雪花,清澈的瞳孔中深深映著這一幕,微紅的臉頰是玫瑰花的顏色。

她在看紛紛揚揚的雪絨,有人在看她。

“真好啊。”謝南湘忽然輕笑了一聲。

“真好。”顧時銘點頭道。

“是啊,真好。”傅少澤也低聲說道。

“好在哪裡?”肖然冷漠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白日放歌須縱酒,肖兄何必食古不化?”顧時銘溫和一笑,如春風化雨。

“不要隨便叫我肖兄。”--

“好,肖兄。”

“這樣的日子,要是能一直這樣無憂無慮下去就好了。”傅少澤望著那邊的女孩,忽然心有所感,他很少願意說出這樣感性的話,因為他覺得這樣很不酷,可是此時此刻這句話就這樣自說自話地從他的嘴巴裡跑了出來。

殷小芝微微垂首,黑發柔

順地映著白瓷般的臉頰,“若是這世上沒有戰亂,沒有不公,每個人都能平安喜樂,那該多好……”

顧時銘感慨道,“平安喜樂未免有些虛,我隻希望人人有飯吃,人人有工作做,凡所吃的飯絕不是什麼人的膏血,凡所做的工作絕不為充塞一個兩個人的大肚皮。”

肖然抿了一口無限續杯的白開水道,“倒是說了幾句人話。”

客廳裡暗下了大半的燈光,不屬於這個季節的雪花在飄落,傅少澤靜靜地望著這一幕,輕柔昏暗的光線落在他英俊而銳氣的麵孔上,融化了幾分傲意與疏離,“我隻希望仗趕快打完,咱們都能好好活著,以後還能一塊兒湊著吃飯、打牌、喝酒。”

殷小芝看了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柔聲道,“不如我們相約每年的今日都在這裡聚會,好不好?等日後上海太平了,還可以去踏青,郊遊呢。”

傅少澤拿眼斜著看謝南湘,他還是看不慣這個曾經與他一塊兒飛車逃命的家夥,嘴上卻道,“我沒意見。”

顧時銘笑道,“既然主人都同意了,那我自然也沒意見了。”

謝南湘用指腹輕輕轉著鮮豔玫瑰的青梗,忽然道,“你們是不是還忘了一個人?”

“Winterising!”那邊傳來女孩子聽起來很愉快的聲音,她攏起一大片鵝毛揚到上空再看著它們緩緩落下,有的落在她額頭上,有的落在肩膀。

片刻後,肖然一針見血地道,“問題是,我不認為這種人還能活到明年。”

滿足了屋內看雪的心願之後,白茜羽很快就沒有繼續蹦躂的精神頭了。

她隻覺得頭昏腦漲,很想找個地方休息,但她一會兒流竄到廚房,一會兒鑽進櫃子,彆人要管她她還拒不配合,不僅身手極其靈敏,還不忘布下惡作劇的陷阱,同時用假動作迷惑追兵,整個彆墅都被她鬨得雞飛狗跳。

直到不知是誰將她忽然攔腰抱起,天旋地轉了一陣,似乎是到了柔軟而踏實的床上,她才終於覺得感到踏實起來,抱著一隻平底鍋安詳睡去。

至此,距離白茜羽喝醉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顧時銘給酒醉後人事不知的女孩掖了被角,這才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總算是消停了。”

傅少澤將錢包朝下倒了倒,確認裡麵已經沒有一分錢之後,感慨說道,“這是我喝過最貴的一頓酒了。”

一旁,謝南湘整理著自己被扯開的襯衫領口,然後表情微妙地從裡麵扯出一張大洋來,不知想到了什麼

,笑了一會兒,然後隨手遞給肖然,“給你付房租吧,順便把我欠你的五塊錢還了。”

肖然麵無表情地從頭發上揪下一片鵝毛,“你留著給自己買棺材吧。”

殷小芝端著解酒茶和水壺進來,見白茜羽還睡著,溫柔卻又不容拒絕地道,“時候不早了,你們男生就不要在女孩子的房間裡擠著了,這裡有我在。”

此言一出,幾個男人頓時沒了話說,便隻好乖乖離開,傅少澤幾乎是一步一回頭,表情似乎十

分複雜,顧時銘還貼心地提醒殷小芝離開前記得幫忙鎖門,也不知道是擔心白茜羽還是擔心他們自己。

這個歡聲笑語而又焦頭爛額的派對之夜,似乎終於過去了。

仲春的夜晚下了一場小雨,嫩黃的月光是柔和的,窗外的白玉蘭花枝在窗簾上刻下寧靜的剪影,如同一麵秀麗雅致的織物,淅淅瀝瀝的雨滴落在屋簷下,聲音若有似無。

殷小芝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將日記本鋪在腿上,記錄著今天發生的點點滴滴。在她看來今天是一個很值得紀念的日子。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少女似乎有要醒來的趨勢,嘴唇微微翕動,殷小芝連忙關心地湊過去,“你要找什麼?”

白茜羽閉著眼,一手在床頭與枕頭下四處摸索,摸了半天找不著,動作逐漸焦急煩躁起來,直到她好像終於意識床頭什麼東西也沒有的時候,她忽然垂死病中驚坐起,茫然道:“我手機呢?誰看見我手機了?”

“什麼雞?”殷小芝有些疑惑,不過白茜羽喝醉之後的胡言亂語也不止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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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茜羽捂著腦袋,有些失去焦距的目光好半天才對焦在殷小芝的旗袍上,一時記憶回歸,腦子終於清醒過來,“殷小姐?你怎麼在這?”

“你喝多了,我留下來照顧你……女孩子方便一點。”殷小芝溫婉地說道,“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嗎?先喝一點水,慢慢的喝。”

白茜羽接過她遞來的杯子,慢慢喝了一口,“謝謝,麻煩你了。”

“不客氣,叫我小芝就可以了。你和學長當時救了我,我都還沒有好好道謝呢。”殷小芝大方一笑,襯著那雙中式審美的杏核眼,顯得十分清麗。

這段日子,殷小芝與白茜羽的相處都隻是客套的程度而已,此時她的這番表態顯然與往日不同,似乎更多了想要釋放善意的積極信號,考慮到兩人之間的淵源和曾經劍拔弩張甚至升級到肢體上的衝突,若是換了其他人,麵對這樣的態度恐怕心中不免要嘀咕一陣。

但白茜羽並不在意殷小芝究竟是怎麼想的,也不認為殷小芝的示好很奇怪。試問哪位名媛身邊沒有幾個拍好照傳完照片就不再聯係的塑料姐妹花呢?

她上輩子就習慣了總有不熟的女生忽然和她聊起彆人的八卦,也經常有隻是第一次見的女孩子卻要和她合照並配文是閨蜜聚會,背地裡說壞話轉眼見麵又說要和她當一輩子的朋友這種事,自然也是屢見不鮮,這樣的經曆讓她從小就知道友誼其實是很難以

預測的。

於是,白茜羽此時隻是露出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微笑,說道,“應該的,不用客氣,你以後也不要叫我虞小姐了,叫我名字就可以。”

“叫你夢婉可以嗎?”

“嗯……最好還是不要,叫我白茜羽就可以了。”

“我知道,謝先生和學長都叫你這個名字。”殷小芝雙眸微亮,似乎沒有料到她答應得如此痛快,“那我就叫你茜羽吧。”

“好啊。”白茜羽微微一

笑,低頭喝水。

房間中一時無話,殷小芝想說什麼,卻還是不習慣直接叫她的名字,隻好省略掉稱呼的部分,輕聲細語地說道,“以後還是少喝點酒吧,對身體不好,少澤……他們也都很擔心。”

“嗯,以後不喝了。”白茜羽揉了揉腦袋,她當然也不想喝多。

除了剛成為虞小姐時因為不熟悉這具身體而喝醉過一次後,她就再也沒有醉過了,事實上,她一直都有意地鍛煉自己對酒精的耐受性,每日小酌一杯,時而與謝南湘或顧時銘喝過幾次酒,也都是淺嘗輒止,從未有過酒後失態。

她覺得自己的自控能力一直很不錯,隻是今天大概是一個意外。

像是家一樣熟悉的房子,像是家人一樣熟悉的人,值得信賴的朋友,朝夕相對的夥伴……這似乎是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上以來最放鬆最有安全感的環境了,這大概讓她的潛意識完全放鬆了。

雖然頭有些疼,但釋放了積累了許久的壓力,感覺倒也不壞。

白茜羽咕嘟咕嘟喝光了杯子裡的水,“我這邊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一個人可以嗎?”殷小芝微微蹙眉,她挽了挽濃黑的發絲,儘可能地露出一個坦蕩的微笑,“我去叫少澤過來吧?他好像很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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