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二十七年四月初一,天子享太廟,詔立皇四子趙王為皇太子,三日後,立趙王妃為皇太子妃。
因皇太子冊立,天子詔開恩科。
而這次恩科,又與先人之例不同。
恩科,源自於趙宋之世,乃趙宋天子許舉人年高而屢經省試或殿試落第者,遇皇帝親試時,可彆立名冊呈奏,特許附試,稱為特奏名。
特奏名者,本就是屢次參加科舉考試仍落第的,皇帝憐憫,許其彆立名冊,一般特奏名後皆能得中,是為皇恩浩蕩,是以特奏名便又稱恩科。
又有天子直接賜屢試落第之舉人出身的,也為恩科。
此例援引至今,自趙宋至前朝,此前言“恩科”,皆指的是特奏名或賜出身。
然而此番“恩科”,卻是天子欲在尋常例試外,以皇太子冊立此大喜之事為由,特彆開科考試。
宣武二十七年是甲戌年,本科乃甲戌科,甲戌科一應進士、同進士人選皆已在三月出爐,若要以先人為例特奏名,時間上便已經來不及了。
然而在正常科舉之外,另外新開一科,是前所未有的,免不了激起議論。
當然了,沒有人說聖上此舉不好的,都在頌揚聖上不愧是萬世之聖主,廣播恩德,令天下士子得與天家共慶。
也因此事,作為由頭的新立皇太子,也得到了天下士人的好印象。
自然,有歡喜的,也有不悅的。
廢太孫祁元詝就很不歡喜,懿文太子一脈諸王也不甚開懷。
天子開創國朝,建元宣武的那一年,正月便封了嫡長子作太子。
因宣武元年時,原朝尚未離開中原,仍據有大都,天下未定,天子便未曾開科考試。
一直到宣武四年,才進行了開國第一科。
宣武二十五年,懿文太子薨逝,祁元詝受封皇太孫,那一年也沒什麼特殊的慶祝活動,更不用說開恩科了。
如此特殊對待,很難讓祁元詝的心情好起來。
按照祁元詝對宣武帝的了解,他是不會輕易做出加開恩科這種前代無有先例的事的,那麼,到底是誰進言讓天子加恩科,還得到了天子的應允,這就很重要了。
天子所下開恩科之旨,本就未曾掩飾,很快,朝野就知曉了進言之人的身份。
趙王世子、今皇太子嫡長子祁元詢。
知曉進言者乃皇第四孫祁元詢後,新立東宮在天下士人那裡的存在感,陡然便高了起來。
懿文太子、廢太孫父子二人在天子的刻意引領下,聲名傳揚多年,士庶之人,多聞其名。
與此相對,如秦王、晉王、趙王這等年長皇子,本就與懿文太子年齡相近,天子在培養這些兒子的同時,也很注意,不會輕易讓其收攏文人之心。
這就導致了新太子在文人群體間的存在感實在是不高。
再有之前的遷都之議,文人之中占據很大話語權的南人,很難對這位主要根基在北地的藩王有好感。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祁元詢與宣武帝,出門隨便閒逛一下,便能聽到議論的人口出不遜直言的原因。
可是現在,在開了恩科之後,新太子在士人群體裡的好感度,陡然上升。
這一回的恩科,自院試開始,鄉試、會試,都會舉行。
經由本年之後的院試、鄉試,便會誕生出一批的秀才、舉人——因前頭的科舉已中舉了一批人,這一回,年齡恰好達標,上一科有所不足的人,被錄取的概率也會大得多——再加上之後的會試,鯉魚躍龍門的機遇近在眼前。
參加科舉的讀書人,都是希望能夠中舉的。
便是學識不足,臨場發揮得好,恰好碰上學過的類似考題的,也未必不能得中。
是以每個人都覺得,隻要機會足夠,自己便有希望。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但是架不住這麼想的人多。
所以對於每個有心參加科舉的讀書人來說,多一次機會,當然是件好事。
作為開恩科由頭的新晉皇太子得到的好處很多,但是皇太子的嫡長子、原趙王世子祁元詢,得到的好處也不少。
或許說,作為恩科這一說法的提倡者,記住他的人比感念的皇太子的人還多不少。
祁元詢大出風頭——這或許也是天子故意為之,否則的話,天子在下旨之前采納了何人的意見,他人根本不會知曉——而太子也不差。
無可否認,在得到天子的屬意的過程中,太子多有仰賴光幕預言的助力,秦、晉二王的主動退讓與祁元詢在天子心中的地位提高,都對他有很大幫助。
可是,太子本身就是未來的一代雄主,若說他是個事事仰賴他人的庸人,那簡直是笑話。
受封後,太子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兩位兄長與懿文太子的長子、嫡子請加封。
不管天子允不允,這個態度他都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