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基調(1 / 2)

往常閱卷,一向是鎖院以示公平的,即使這次是增錄,要遵循的也是這樣的規矩。

然而此番祁元詢參與,總不能把他也關到翰林院裡,是以便改為了重兵把手,祁元詢與指定的閱卷負責人張信有進出之權。

當然,張信本人還是很恪守職責的,輕易不會離開閱卷處,就連送呈名單,都是挑祁元詢待在翰林院裡的時間。

所以這回被張信告了一狀,祁元詢還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和張信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嗎?

讓張信連閱卷避嫌不當隨意外出這樣的規章都不願遵守了?

祁元詢被叫去天子麵前的時候,理應在翰林院閱卷的張信,帶著一遝卷子,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祁元詢當場就笑了。

怎麼著,還想拿“證據”來證明他偏頗北方落第舉子,把關這件事把關得不合格?

張狀元,還真是甜呢!

天子的神情很肅穆,禦書房的氣氛也很凝重,祁元詢收斂好了表情,進到殿內。

既然是張信上表,那天子詢問的時候,自然也是張信先說。

張信將帶來的卷子鋪陳好,請天子移足觀看。

祁元詢在邊上也看了幾眼。

館閣體這種考試、公文書寫範例的文體,在他前世曆史上,是明永樂朝時才出現的,本世界和前世有諸多發展相似,仿佛平行世界一般,館閣體自然不是現在就有的。

如此一來,考生們考試的書寫標範自然不是統一的,看上好幾份,就和批閱奏折差不多,字都很多,筆跡也都不統一。

北地久在胡人治下,不僅文風不如南方鼎盛,就連士子的書法,都比不上南方士子。

南方士子可以參考的法帖多,練就一筆好字不在話下,北方從前比較缺少這些硬件條件,應考士子的字相比之下就稍遜一籌。

當然了,科舉應試,字也不要求寫得多麼有風骨,端正能看、卷麵整潔就是了。

可是張信帶來的這幾份卷子,也不知是應考士子考試時分到了臭號還是凍得身體出了問題,都有幾處明顯的錯誤。

而且從文采上來說,說文理不通,是一點都沒埋汰對方。

這樣的卷子要是能中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祁元詢是見過封存的所有應考舉子的試卷的。

平心而論,主考官判得確實沒錯,北地士子裡,除了幾份文理稍好的卷子,能夠模棱兩可地上榜外,其餘的卷子,落選是有理由的。

可是事情湊巧成這樣,已經激起了北方士子的怨憤,還這麼死板地處理是不行的。

天子看完考生卷子,張信又進言說北地學子之卷,多如此類,主考官之判,實則有理。

他又將原本被祁元詢退回的三份名單都拿了出來:“皇孫顧念北人之輿情,多次命臣下增錄其人。臣下數度給出名錄,皆被皇孫退回。臣下不解其意,請皇孫解惑,究竟如何處置才妥當,皇孫命臣下增錄北人,至少比之會試五十一人,要有半數以上。”

“如此行卷,臣,真無所可錄!”

“哦?詢兒,張侍講之言,你如何辯解啊?”天子的聲音平穩,並不能看出他的喜怒。

“稟皇祖父,江南自古文風鼎盛,這是人儘皆知的事,孫兒自然也不例外。”祁元詢回道。

“既然江南文風鼎盛,你又何以令張侍講增錄如此之多的北方舉子?”

聽著皇爺爺故作不知的詢問,祁元詢有點想笑。

息事寧人,增錄北人,這不是您自己定好的主意嘛,我隻不過比他們要理解得多一點而已!

當然了,祁元詢也知道,天子的明知故問是為什麼。

北方士子告主考官的是科舉舞弊、徇私,這已經不是純粹的文學事件,而是政治事件了。

卷子誰答得好誰答得不好,這是一目了然的,可是牽扯到政治,就已經不是試卷答得好不好這麼簡單的問題了。

所以,與其說天子令張信與他對峙是要“解決”張信,倒不如說是讓他來點醒那一幫固執得不看形勢的江南文臣。

祁元詢淡定開口:“皇爺爺,自本朝開國來,曆次科舉,北人中試者,僅得什一,此非公天下之道。孫兒以為,南人善文詞,而北人厚重,二者皆有可取之處。若僅以文采論高下,則北人稍遜,不如擇其長處而論之。”

簡而言之呢,就是祁元詢認為,科舉考試的題目取得有些偏,北方人不擅長這方麵,考慮到這一點,再去閱卷的話,標準就要改一改了。

天子點點頭:“吾孫所言甚是啊!”

這話確實說得很有道理。

南方的文人士子,因為從龍文臣多為南人,朝堂上也是南方文臣占優勢,在科舉考試方麵多次占據大規模的優勢,北方人隻能忍氣吞聲。

天子要治的是天下,不管南方士子還是北方士子都是為他效力的。

北方原本就被前朝胡族統治多年,念前朝而不願出仕者甚眾。

又因本朝科舉不似前朝分榜錄取,北人通過科舉入朝為官的人數相較於南方,已是稀少至極。

北人中試者愈少,其地之士子在科舉方麵怠惰放棄者便愈多。

如此情況,天子是早已注意到了的。

這回出了個中試者全是南人的榜單,對北人自然是要多加安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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