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作死(1 / 2)

地震的餘波在天子下詔後,仍有留存。

後續亂象的起始之處,依然是交趾省,或者說,起始點是朝廷,但事情依然和交趾省有關。

祁元詢這個太子日常在文華殿理事,事實上做的是宣武年被裁撤了的丞相的活計。

這就導致他每天要過目的事情一大堆,繁忙程度都快趕上他爹這個皇帝了。

趕上有時候一天都沒啥大事需要天子親自下令處理,或許天子還沒有他忙。

可以說他這個太子,活得就像是幫天子處理繁忙朝政的工具人似的。

可是他這個工具人,接到的這封奏疏,居然是天子親自從武英殿發過來的。

也就是說,這封奏章的批閱順序,不像平時他先看完以後送呈天子這樣的安排,而是天子先看完,然後發給他,讓他品評一下裡頭的內容。

送奏疏過來是天子身邊伺候的一位太監,名喚王百福。

祁元詢平時就不會看不起太監,麵對王百福這麼一位大太監,更是會高看一眼。

倒不是因為此君在天子身邊伺候,而是因為他是一位狠人,這是一位能因天子喜而喜,天子怒而怒,步驟全然跟天子一致的天子忠犬。

不管彆的,宮中有好幾個是天子還在藩邸的時候就跟在身邊伺候的太監,可是隻有王百福,真的將自己當成了天子的狗——字麵意思,這位原名就叫“狗兒”,天子親賜的,後頭改的百福,讀起來和宮中貴人養的小犬兒也是一脈相承的相似。

光看王百福送奏疏來的時候的狀態,祁元詢就知道,這封奏疏一定沒講好話。

朝廷在交趾省,除了有直轄的五府外,其餘的交趾諸府都被分給了宗藩。

原本受封的,除了王爵之外,基本上都是郡公和郡侯,而漢王、梁王作為天子的親子,也隻能共分一府,是以朝廷宗藩在那裡並不能獨占一府之地。

這也控製了他們的惹事範圍,基本上不會鬨出太大的事來。

而相比於天子的原計劃,在受到祁元詢勸誡後,朝廷在交趾的行事已經和緩許多了。

若不是之前的那封奏章,朝廷也不會將京師地震的事都與交趾扯上關係。

可上疏將京師地震與天子意欲擇北京之地為陵址關聯起來的禦史雷勉,這人實在不知是怎麼想的,竟硬生生又鬨出個新聞來。

他炮製的這份奏疏堪稱“出彩”。

原先雷勉上疏雖然觸怒了天子,但也隻是妄加揣測,真正犯罪倒是沒有,天子也沒有降罪於他,隻是斥責了事。

也不知他是哪裡來的動力,非要在這件事上死犟到底,又另外找了一個理由出來。

祁元詢尋思著,自家父皇是正常地讓人按章程辦事,沒有給雷勉什麼錯誤的“聖意”讓他去領會啊!

誰知道這位是怎麼想的,上趕著給天子找不痛快,竟硬生生地帶著他搜集來的證據,再度上疏了。

呈送給天子的奏折糾集了吳王、齊王、伊王等諸王或其王府的罪狀,上頭記載的內容,讓祁元詢這個親侄子讀了之後都忍不住怒火中燒。

典型代表是伊王,高皇帝長成仍在的諸子裡,這位是其中年紀最幼的。

原先伊王隨高皇帝的幾個幼子一道,都是留京未曾就藩的,一直到高皇帝臨去前,讓天子確認給諸王安排的出路,這才確定了離京時間以及去往何處。

也不知道是否和生這個兒子的時候,高皇帝的年紀已經大了,以至於生出來的孩子質量不好有關係,還是說高皇帝對年幼的兒子畢竟容易心軟,不似早年教子的時候那麼嚴格,以至於疏於管教,反正以伊王為典型代表,高皇帝的幾個幼子行事都很放肆,而伊王則是裡頭最出格的一位。

原先還在京師的時候,伊王就特彆容易放飛自我,如今更是誇張。

到了交趾後不過短短時日,他便弄得當地怨聲載道。奪人宅地、抑買民房、大辟官街,仿佛要成為交趾房地產無本萬利開發第一人,這還隻是他諸多惡行中的一項而已。

什麼騎馬奔馳,在大街上隨手就襲擊百姓,私人作風出閣,凡此種種,數不勝數。

以他的行為,被送回高皇帝的老家鳳陽府原為鐘離府,高皇帝在世時升格為中都,另命之為鳳陽的高牆之內圈禁都不為過。

除伊王外,另外兩位被實名製告發的吳王和齊王也都不是省油的燈。

齊王為人驕橫,在高皇帝諸子中,本身就屬於霸道的那一類,這也就不必說了。

自從當年鄭王因光幕言削藩事而被廢後,齊王還是收斂過一陣子的,可是之後他自忖在廢太孫之事上有過出言,於今上能安穩受封太子有功,是以行事愈發無狀。

隻不過高皇帝在時,他不敢做得出格,如今還是收斂的時候,沒有什麼把柄。

其他的罪狀,並不足以天子對他治以大罪——而齊王據有富庶之地,本身為人又過於驕橫,以小罪治之,其實不甚符合朝中的利益——隻能且先留中不論。

如果說齊王犯的還隻是宗王們常見的過錯,言行放肆、狂悖無禮,這也就罷了,高皇帝的諸多子嗣,哪個不是有些脾氣在身上,犯起混來一個比一個出彩的?

像天子當年做藩王的時候那樣,夫妻搭配、美名遠揚的,才是少見。

和兄弟們相比,吳王家可就太熱鬨了,堪稱是好戲連台。

今上與吳王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彼此之間的兄弟情分與其他兄弟不同,朝野內外,盯著吳王的人也最多。

宣武末年,光幕記載剛剛出現的時候,曾經說過曆史按照正常軌跡發展,建文帝登基後削藩的種種舉措。

其中提及吳王的時候,說過他被廢為庶人,而究其原因,是因為他的次子汝南王——現在當然是不可能受封王爵的了——告發。

子告父,這已經是遠遠超出一般情況的家庭慘劇了,在外人看來,能與之媲美的,顧忌就隻有晉府的弟告兄。

但是,怎麼說呢,老祁家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有時候也是有傳統的。

吳王在親哥登基之後,曾經誠懇地提出請求,這種孽子,要不就開除宗籍一了百了吧。

他沒下手弄死他的次子算是他有父愛,可讓這個糟心兒子成天在他眼前晃,無論是他還是對這個兒子,都是一種折磨啊!

祁元詢知道的比外人多一點,他叔家鬨出的笑話其實不隻這一回。

在吳王不知道的時候,他的這個親兒子除了告爸爸,還告過兄弟,隻是天子知曉這侄子是光幕出現之後就遭了厭棄,做的事情都像是失心瘋了似的,沒多去計較,否則的話,吳王就不是上稟天子請除宗籍那麼簡單了。

吳府的熱鬨,真的論起來,實在是說不完。

事情沒鬨出來,可能彆人以為吳府隻有吳王次子這一個兒子不孝子,可是實際上,除了最年長的吳王世子,吳王的幾個年長兒子,都不大好。

吳王世子到年齡就因受封世子之故,提早到京師受教於高皇帝膝下,起碼具備了一個合格的宗室典範的必備修養。

除了他以外,也不知道吳王是怎麼養孩子的,居然讓自己府上出了那麼多的奇葩。

吳王次子,有子告父的逆行,而除了這位之外,吳王的三子、五子,也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吳王的四子不像兄弟一樣行事出格,雖然“智瑞頑皮”,但也算知書識禮,算是他們家除了世子之外,年長諸子裡最端莊的一個。

子告父、弟告兄,大周老祁家兄友弟恭,這樣的行為,若是沒有光幕,高皇帝去後,指不定會有多少人想要付諸行動,在王位繼承上,告倒了前頭受封的世子,自己繼承主支爵位,這可以算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隻是高皇帝在時,見不得自己的子孫裡出這樣的混人,壓製了這樣的情況出現。

原先就蠢蠢欲動有苗頭的吳府老三和老五,這才收斂了幾分,他們家愛給世子長兄找不痛快,京師這邊都快見怪不怪了,祁元詢感同身受,也是非常同情吳王世子這個堂弟。

吳府的老五考封後受封的是新昌郡侯,和他的二兄汝南郡侯是吳府現今有爵位的王子裡爵位最低的兩位。

汝南郡侯畢竟有以子告父這樣的行徑在,爵位再怎麼低也不會讓人意外,新昌郡侯嘛,隻能說他在諸兄弟裡本身就不是什麼起眼的人。

朝廷的宗藩諸府,王子受封爵位後,爵號仍以其父王爵所轄之地的地名作為分封,但是實際上他們任事的地方,已經被調換,另做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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