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清]密妃日常 擷語 12755 字 3個月前

“你知道滿宮之中,哪裡的桂花開得最好嗎?”

閏月搖搖頭。

“是壽康宮。”

康熙引著閏月一路前往壽康宮。

壽康宮是先慈和太後的住處,太後是皇上生母,太後仙逝以後,皇上一直保留著壽康宮,並沒有安排其他太妃住進來。

先太後喜清淨,康熙隻安排了兩個奴才,每隔三天過來打掃一次,他算了算,今日壽康宮正好沒人,可以帶閏月來賞桂花。

壽康宮的庭院不大,正中一棵龐大的桂花樹,枝杈繁茂,老遠便能讓人聞見清幽的香甜。

“這棵桂花,是從承乾宮移植過來的,額娘從前就住在承乾宮。朕還記得,額娘會采集桂花花瓣給朕做小吃,也常常會在這棵桂花下彈琴,寫字。”康熙的眼睛溫柔似水,“朕幼年,便是跟著額娘學寫字,額娘的字,是最好的,連皇阿瑪都誇。”

康熙說完,突然就靜了很久。枝頭有桂花落下,掉在閏月發間。康熙繼續道:“隻可惜,寫的太好了,後來,她的手就廢了。”

他登基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太醫給額娘治病,隻可惜,太晚了。

閏月靜靜的聽著,仰頭看向這一樹的桂花。

康熙絮絮叨叨的講了他兒時的片段,最後,他看向閏月,說:“你可以采這裡的桂花,或是熏衣,或是做小吃,都可以。”

閏月想了想,突然覺得,康熙是不是自己想吃了。

她眨了眨眼,“皇上替妾身采一些吧。”她踮了踮腳,“妾身夠不到。”

康熙看了她一眼,略顯無奈,良久之後,康熙飄然起身,升至半空時,閏月道:“再高些,樹頂的桂花享受的陽光和雨露最多,是最好的。”

才怪呢,摘了下麵的,萬一讓人發現,怕又是一場風波。

閏月見康熙的身影高到幾乎要看不見,她仰頭,雙手呈喇叭狀放在嘴邊,喊道:“皇上多采一點。”

康熙有些不高興,嘟囔了一句:“朕還是第一次被個女人指使的團團轉的。”

不過看閏月興致這樣高,他也就算了,繼續采集桂花。

總共采了小半籃子,算是滿載而歸。

閏月走在回宮的路上,康熙飄在她前麵,幫她探路。

她突然想著,這樣的日子,好似也不錯。

皇上不像一個皇上,他們能夠在一起聊聊過往,鬥鬥嘴。

歸根究底,還是因為皇上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掌握殺伐大權。加上隻有閏月能看見他,或許皇上,隻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

要是皇上醒了,又回到從前那個威嚴霸氣的皇上,她該怎麼辦?

突如其來的,閏月覺得脖間一涼,她知道了皇上這麼多秘密,還知道皇上當過鬼魂的事,皇上能留她嗎?

閏月有些擔心自己的小命。

“在想什麼呢?”康熙突然停下來,

閏月趕緊回神,“沒有,沒想什麼!”

康熙看見她的頭頂突然閃出一行小字,【我不想死!】

康熙忽然想起,自己能看到那些口是心非的話。

那好端端的,她在想什麼?

“隻是半籃子桂花,不會有人發現的,就是發現了,朕也有辦法護你。”

閏月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康熙看了一會兒,也不見她頭頂再有其他的字閃過,不過見她此刻的神情,康熙也明白她想的並不是這件事,不過,他也不好再問什麼,帶著閏月繼續往前走。

猜不到閏月的心思,康熙也有些失神,等回過神來時,就見榮妃一行人遠遠走來,距離已經不算遠了,此時讓閏月避開已然是來不及了。

他趕緊提醒道:“榮妃來了,你小心些。她問起這籃子桂花,你就說是在禦花園采的。”

閏月趕緊點頭,幸好禦花園離壽康宮不遠,能糊弄過去。

不多時,榮妃一行人已走到閏月麵前,閏月依禮給榮妃請安,榮妃隨口一問,“王貴人要去何處?”

閏月答:“妾身方從禦花園回來。”

榮妃見她手中挎著的籃子,笑道:“王貴人想用桂花做什麼?”

“回榮妃的話,泡茶,或是做些糕點,妾身也隻會這些了。”閏月見榮妃微微頷首,以為是過關了。

誰知榮妃語出驚人,她說:“不知本宮有沒有這個口福?”她笑,繼續說:“王貴人可方便請本宮去鹹福宮坐一坐?”

榮妃是高她兩級的主位娘娘,閏月何以敢拒絕,點點頭,引著榮妃前去鹹福宮,隻是趁榮妃不備時,趕緊向半空中的康熙使了個眼色。

他們方才出來的時候,宮中可並未收拾過,宮裡的物件,茶杯碗筷可都是雙份擺在桌上的。

眾所周知鹹福宮隻有閏月一個人住著,如何需要雙份的東西?

要是被榮妃揪住了話茬,她怕是難以圓過去。

康熙嗖一下地消失,閏月為他捏了把汗。

“天氣涼了,王貴人出來怎麼也不披件披風?”還沒等閏月回話,榮妃又說:“本宮剛聽說,王貴人身邊無人伺候?你衣衫又這樣單薄,可是內務府那幫奴才又陽奉陰違,短了你宮裡的份例?”

“多謝榮妃娘娘關心,如今天氣還好,內務府的份例也不急,改日再取也無妨。”

“本宮會吩咐內務府,及時將你該有的份例補上,身邊伺候的奴才也會重新給你派過去,既然是貴人,那就是主子,容不得他們怠慢。”

榮妃說這話時,鏗鏘有力。

閏月還記得上個月在永和宮見榮妃時,她低頭靜默無言,宛若明珠蒙塵,風采全被身邊的德妃惠妃以及宜妃奪走。

而此時的榮妃,舉手投足,談吐之間,有一種和其他三妃相似的氣息。

這是來自掌權者的自信。

一路閒聊了半響,終是到了鹹福宮,閏月滿含緊張,希望皇上已經將東西都清理乾淨。

榮妃身後跟著的兩個太監上前,推開鹹福宮的門,閏月鬆了一口氣,院中皇上喜歡躺的搖椅不見了,隻留一個繡架。

走進去,桌上的茶碗已經全被清理掉,隻是康熙卻不知去哪了。

閏月給榮妃沏茶,榮妃扶著宮女的手,在院子裡走動,目光落到繡架上,那是閏月剛開始繡的一方手帕,半朵蘭草已現真容。

“這是王貴人自己繡的?”榮妃看起來十分感興趣。

閏月一點沏茶,一邊說:“是,閒來無事,打發時間而已。”

“可否等貴人繡好之後,將這方繡帕轉贈給本宮?”榮妃說:“本宮很喜歡,本宮的閨名中恰巧有一‘蘭’字,也愛蘭花,若王貴人能轉贈給本宮,本宮感激不儘。”

“空口白牙就想將你的帕子換走,榮妃小氣不少啊。”康熙不知從哪裡飄出來,說:“不給。”

榮妃見閏月不答,將手腕子上的白玉鐲子褪下來,“這是本宮當年入宮時皇上賞賜的,本宮願意以這鐲子換這方繡帕,不知王貴人意下如何?”

“妾身的繡帕分文不值,榮妃娘娘的鐲子卻價值連城,或許對娘娘來說還是意義非常,娘娘怎能拿鐲子換繡帕呢。”

閏月不理解,自己的繡帕是哪裡獲得了榮妃的青睞,不惜以價值連城的鐲子相換。

到底是太喜歡她的繡品,還是這鐲子對她不重要?

“本宮記得貴人是蘇州人,貴人所用的繡法,是蘇繡吧。”她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本宮與蘇州有不解之緣,兒時曾去蘇州住過一段時日,後來皇上出巡下江南,本宮也帶著三阿哥和榮憲公主在蘇州遊玩過,看見這方繡帕,本宮就想起當時的情景。”

閏月將沏好的茶拿出來,遞給榮妃,她笑道:“娘娘喜歡妾身的繡品,是妾身的福氣,改日妾身繡好後,就給榮妃娘娘送過去。”

榮妃也笑,“那就十分多謝了。”

她飲了一口茶,淡淡的花香,溫溫的水,舒適宜人,像極了眼前的王貴人,眉眼間溫柔平淡。

“本宮鬥膽問一句,貴人可曾想過爭寵?貴人這樣年輕,當真就喜歡這樣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閏月重複了她的話,她笑,半帶自嘲,“妾身連皇上的麵都見不到,如何能爭寵呢?”

她又笑,爭了,有寵嗎?

榮妃不說話了,她看著王閏月的笑,這樣簡單的笑,在宮裡已經很久沒看見過了。

榮妃略坐坐就走了,離開時,她到底還是將鐲子給留下了。

康熙飄下來,坐在榮妃方才做過的繡墩上,注視著這個鐲子,良久之後,他才說道:“榮妃,跟從前不同了。”

——

夜涼,大阿哥頂著夜露前去延禧宮,此時惠妃剛送走榮妃,獨坐時暗自琢磨榮妃方才說的話。

大阿哥入殿,見桌上放著兩杯茶,問道:“方才有人來過?”

惠妃抿了口茶,“榮妃來了,說了會兒話。”

大阿哥“嗬”的笑了一聲,“我還以為榮妃有多高潔,到底還是坐不住了,老三那個廢柴,竟然也想來分一杯羹。”

“打著我與太子鷸蚌相爭,他漁翁得利。”大阿哥目含肅殺之色,“他也配!”

惠妃慎重其事,“還是不容小覷的。榮憲和三阿哥這對姐弟感情好,榮憲遠嫁蒙古,就相當於三阿哥有蒙古的助力,這也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今日榮妃和額娘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談了談要換一批給皇上侍疾的妃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