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1 / 2)

06

關鍵時刻,阿圓靈光一閃,暗自捏緊拳頭,周遭浮現隱隱的白光。

牧奇在離盆栽還有一拳距離的時候停下,鼻尖縈繞出了一股奇異的藥香,驅趕了他對忽然出現的未知聲音的疑惑。

腦子忽然變得沉重,濃烈的睡意在刹那間襲來。

阿圓見奏效了,咬緊牙關,拚命把自己安眠的小法術發揮到極致。

牧奇的眼皮開始打顫,剛抬起來伸向盆栽的手也無力垂下,他困倦地躺回枕頭,嘴裡嘟囔著:

“仙人掌怎麼開花了……”

阿圓嚇得後背都是冷汗,見牧奇睡熟了,這才一屁股跌坐在土裡,原來不是自己暴露了,而是……

他伸手拍了拍旁邊仙人掌的肩膀:

“小老弟我好心救你,你就開花出賣我是吧!”

忘了小老弟渾身是刺,被紮得嗷嗷直叫。

仙人掌沒開智慧,不會言語也沒法溝通,呆呆地杵在那,頭頂冒了個小花苞。

阿圓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暗自琢磨,還以為救不活了,似乎有了轉機。

阿圓吸了吸旺仔牛奶,喝口奶壓壓驚。

主人似乎睡得並不踏實,眉頭時而深鎖,時而抿緊嘴唇,好像夢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阿圓跳了下來,在他頸窩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拿自己的臉貼了貼牧奇的臉。

有些不安的牧奇瞬間平靜下來,呼吸聲逐漸平緩。

阿圓懶洋洋地躺著,望著天花板出神,耳邊是牧奇起伏的喉結,體溫也傳遞到他的身上,他竟然也生出些困意。

但他不敢睡,怕剛才在店裡吃的山藥兄洋蔥兄來夢裡找自己。想著想著,他就舔了舔下唇。

他恍然想到什麼,把牧奇全身上下拍了個遍。

在拍到他左手背的時候,熟睡的牧奇渾身錚了下。

阿圓連忙挽起他的袖子,發現手背上被燙得緋紅,好在並沒有起泡,但也留下了深色的印記。

他是聽到主人說自己被燙到了,記在心裡。

可是他現在把主人的性格摸得門清,主人朋友在的時候還可能馬虎塗點藥膏,主人朋友不在的時候,得過且過。

果然,傷口上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

阿圓又輕輕戳了下,哼,竟然讓你的小人參刷盤子,吃你幾口大米怎麼啦。

他跑到客廳,找出醫療箱,吸吸鼻子。

人參本就是天地神草,對藥的氣味比較敏感,很快就找到燙傷藥,飛速又跑回臥室。

擠出一團,小心抹在主人傷口的地方,讓自身身體發著溫熱,耐心按摩藥膏吸收。

牧奇下意識地,靠近熱源,手背靠在阿圓的身上。

阿圓凍得一哆嗦,主人的手腳總是冰涼的,好一會兒才適應。

他抬起了自己渾身上下的參須,仔細觀察到每一處,和牧奇這幾日相處下來,身上的乾裂感徹底消除了。

可惡的契約。

這種自身性命受到威脅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好了,讓主人愛上自己的事情得抓緊。

小人參每天就和山裡的蟲魚鳥獸花草樹木接觸,善惡分明,情感簡單,哪裡懂得什麼是愛。

而且還不是母親、老族長對自己的那種愛。

那缺缺對自己的算愛嗎?

如果算的話,他和缺缺之間交往最多的就是互幫互助,幫忙傳遞消息,幫忙找堅果吃,幫忙把欺負缺缺的大鳥打回去。

如法炮製。

阿圓幻化出少年的模樣,盤腿坐在亮著熒光的Ipad麵前,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

良久,手機發出一聲提示音:

“歡迎來到,王者榮耀。敵軍還有五秒到達戰場,請做好準備……”

·

當天夜晚。

牧奇仍在睡覺。

阿圓遊走在在客廳臥室,一個掃腿,虛空揮袖,假裝衣袂飄飄的樣子,嘴裡嬌滴滴地念著遊戲裡英雄的台詞,“請儘情吩咐妲己,主人。”

手裡則撿起到處散落的零食包裝紙,全部扔到塑料袋裡。

要趁主人醒來前把東西都收拾乾淨。

一眼望去再沒有垃圾,他把沙發的坐墊褶皺扯整齊,熟悉地給塑料袋紮了個結,蹬蹬蹬就出門了。

他觀察過了,把垃圾袋扔到樓下小區裡的大垃圾箱,就可以完美“毀屍滅跡”。

隻是樓下本單元的垃圾桶邊上蹲了一隻流浪大白狗,看到他的時候猶如看到獵物般“嗷嗷”直叫。

貓狗這樣的動物能聞到他的氣味,是以他一直對這些小寵物視而遠之,也幸好牧奇沒有什麼養寵物的愛好。

“媽呀!”阿圓撒腿就跑,硬生生被它追到小區門口,好心的保安大叔老陳出麵驅趕,才救了阿圓一命。

阿圓感激得不行。

恰逢快遞員來送快遞,聽到“牧奇”的名字,阿圓還幫主人拿了四個快遞,他可真好啊,雖然多半是自己的小零食。

嘻嘻。

和老陳閒聊了兩句,阿圓打算回家拆快遞。

就在這時,小區駛進了一輛寶馬汽車,路過他身邊時,忽然聳了聳停下,搖下了車窗,司機語氣疑惑地喊住了他:

“阿圓?”

阿圓聞言腳步一頓,僵硬轉頭,帶著尷尬的笑容,“經理?晚上好、好啊。”

誰能想到湯傑帆這大晚上的會來這裡。

湯傑帆問:“你怎麼在這裡?店裡睡得還習慣嗎?”

阿圓選擇先回答後麵一個問題,“睡得很好哦,那個……”

“阿奇把家裡的地址都告訴你了?”沒想到湯傑帆自問自答起來,他在家具超市的時候就發現牧奇對阿圓的態度挺反常的,昨天還自作主張要把阿圓留下來刷盤子,這不是感興趣是什麼?

隻是沒想到發展得這樣快。

阿圓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這在湯傑帆眼裡,無異於默認。

“行,你在單元樓門口等我。我停好車後,一起上去。”說完湯傑帆自顧找空位去了。

老小區不好停車,湯傑帆繞了好幾圈終於找到了個位置,走到單元樓的時候,看到昏黃的樓道燈下,蹲了個瘦小的身影,穿得很單薄,眼睛很澄淨,嘴角噙著笑意,正在和地上的螞蟻嘀嘀咕咕講話。

看到湯傑帆來了,阿圓站起身來,往樓道裡去。

“等等,阿圓,我有話和你說。”湯傑帆忽然叫住了他。

阿圓“哦”了一聲,乖巧站到他的麵前。但湯傑帆並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從口袋裡掏出煙盒,點燃了一支煙,但沒有送到嘴邊。

看到阿圓好奇的目光,湯傑帆解釋說:“我和老婆正在備孕,所以煙戒了,聞一聞也是好的。”

阿圓又“哦”了一聲。

湯傑帆盯著煙頭處忽明忽暗的紅點,有些猶豫,終是說道:“你和阿奇相處也有些日子了,應該察覺到他生病了。”

阿圓抬頭看著他。

湯傑帆深吸了口氣,“是比較嚴重的進食障礙,和他的一些經曆有關。你可能很難理解,吃飯這麼簡單的事情,為什麼他會做不到。

“其實厭食,隻是他逃避生活的方式。他是典型的強迫型人格和完美主義者,在認識我之前,他是模特專業的大學生,他很清楚如何從飲食、到運動各個方麵控製自己的體重。後來生活裡遇到了一些事,讓他很痛苦……”

這些事似乎也讓湯傑帆感到難以呼吸,以至於他有一陣沒有說話。

阿圓看到那煙快要燒到他的手指,連忙奪過來,在地上滅掉。

湯傑帆回過神來,“謝謝。”

他繼續:“生活的痛苦他沒法控製,他就用控製自己體重的方式,用身體的痛苦壓抑生活的痛苦,每次體重的下降,他都能從控製中獲得快感,覺得自己仍是掌控自己的主體,以至於他沒法滿足眼前的體重,一再厭食,惡性循環。”

阿圓張了張嘴,結果發現自己啞了似的,沒能發出聲音。

湯傑帆抬頭看了眼路燈,天氣太冷了,連圍繞著燈光的小飛蟲也沒有了,夜幕下的燈光都顯得孤零零的。